李慕妍自挎包拿出两个点心袋,由于袋子小,倒也不觉得随身携带如何,就是让两个妹妹觉得:“姐,你怎么那么多吃的?”
“姐有能耐。”李慕妍厚着脸皮说。
“吃,哥那份我给他留了。”
十四岁跟十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容易吃的时候,见都有吃的,自然就不客气了。
一时李慕妍就这么分着课本跟杂书,两妹妹做着手工,三人便这么吃着点心,有说有笑的聊着。
直到屋门被拍响,门外传来囃呼的不客气话声,欢笑才止住。
“死丫头开门!外头冷死了,都快冻成冰棍了还不快来开门?”
“都在里头干麻?开个门也要开这么久是咋回事?是想活活冻死你大伯母是不是?!”
“一个个的懒成啥样了?开个门也要这么久?”
“早知道当初就不养你们这几个赔钱货!现在大了就虐待我了是不是……”
大伯母骂骂咧咧的声音自门外不断透了进来,一时真把那教养发挥到了极致,而她旁的儿子女儿也不遑多让的跟风骂着,甚至大力的拍门。
要不是真的遇到,李慕妍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人!
真当她们家是好欺负就对了!
见二妹担心的就想起来开门,李慕妍摁住她们,“我去开,吃的藏好。”
小妹立马拎着点心袋去上铺藏。
除了杂书被李慕妍拿去上铺那放着,课本都放入行李,这会听小妹说:“我藏好了大姐!”便应了声,让她俩等会能不说话就不说,逐去开门。
门依然是‘嘣嘣绷’的不停,似要拍坏般。
李慕妍蓦地拉开了门,见拍门的人踉跄的差点跌了进来,唇角扬了抹讽刺的笑,不咸不淡道:“这门要是拍坏了大伯还得花时间修理呢。”
门外几人一时看到李慕妍都愣了下。
大伯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插着腰骂,“死丫头下个乡回来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咋跟你大伯母说话的呀?”
李慕妍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又矮又肥,插腰像个胖茶壶般的中年妇女,视线落在旁的堂哥堂姐,见两人体型壮硕的跟小胖子一样,内心不是呵呵哒而是一把无名火烧的旺烈。
就这一家吸血蛭吃成胖子,她们家各个瘦的营养不良!
“我说什么了吗?不就是说门拍坏了,大伯得花时间修理?”
“你这孩子还辩!果然是有娘人没人养的野孩子,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对得起收养你们的我吗?!”
这话一出,简直如油入火里,让李慕妍那把烧的旺烈的无名火瞬间燃到了极致,也令她手掌一瞬拍在门面上,发出巨大声响。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们是没人养的野孩子,收养我们的你们又是什么破烂玩意?!”
大伯母哪曾被这么犀利的怼过,且怼她的人还是她一向看不上的侄女!
即便这个侄女在上次的婚事以插队下乡给逃了,可在她心目中,外表柔弱,说话轻声细语的李慕妍,依然是那个教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软柿子。
可现在软柿子硬起来了,这怎么可以!
大伯母就想撒气!
挫挫李慕妍威风,再次建立她长辈的威信!
“破烂玩意!?你这孩子不过就是下个乡吗?是很了不起了是不是?回来就和大伯母这么说话,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想当初你爹妈出事,我和你大伯急急忙忙赶来,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小的,几年下来都是勒紧裤腰带也要把你们养大,可瞧瞧养了什么?都养成了白眼狼了!我命咋那么苦啊!”
李慕妍看着大伯母这番姿态,满眼嘲讽,“勒紧裤腰带你能吃的这么胖?!”
大伯母脸色顿时一阵青红,气的!
不过李慕妍根本没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冷声又饱含讽刺的说着:“要不是我爹妈是双职工,你们会第一时间赶来?”
“要不是只能扶养我们兄妹几人,你们才能顶上他们的工作岗位,借此从农民转成城镇户口,你们会收养我们?!”
“要不是撞死我爹妈的人会给上一笔赔偿金,而我爹妈还有一些存款,你会养我们?!”
“没有总总好处你们会这么干!?根本就不会!所以别说的一副拳拳爱护的恶心我们,只因这些年来你待我家人根本就不当人看!”
“你这丫头……”大伯母瞧见许多人自屋里走出来,紧张的就要制止李慕妍的胡言乱语。
“丫头!?我叫李慕妍不叫丫头!我有名有姓!不是你这乡下来的村妇可以肆意乱叫还长期虐待我们兄妹的!”
大伯母可不敢受这个帽子,“我没虐待你们……”
“没虐待?说这话你心不亏吗?”李慕妍咄咄逼人,“从以前到现在你便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我们,整的我家人都营养不良了还不满足的天天怒骂我们白眼狼不干活又不懂事,就叫我们打扫卫生跟做手工贴补家用……”
“为了这个家,我们兄妹都忍下了,可既然家里钱不够用,堂哥堂姐为什么就只知道天天往外头玩?而你们却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家里人干活却又不能给我们吃个温饱?你这么做还是人吗?简直比旧社会的地主还要可恶!”
被以旧社会地主相提并论,是多大的罪啊!
大伯母那还敢让李慕妍继续说,又气又急且怒的吼,“你这小浪蹄子少在这瞎说!”
李慕妍才不管她骂什么,就是人扑过来的想扯她,也立马闪开躲避,并趁着家属院有人在看热闹赶紧说:“你们都吃成了胖子了还说我瞎说!你咋不摸着你的良心?也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来睡的踏实?对得起我爹妈吗?”
“我哥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等申请到房我们就能搬出去不用让你们负担了,可你们却逼他把工钱跟票全部上缴,这缴了我哥吃什么?他以后怎么娶媳妇儿了?而我妹怎么办?搬家后要买家俱的钱从哪里来?你们可有想过?根本就没有!你们只想到你们自己!”
“住嘴住嘴!你这贱丫头胡说八道!还不看我撕烂你的嘴!”大伯母就像疯了般扑了过来。
李慕妍怎么可能被她抓到?
就是被抓到,也像做戏般在屋子里大喊:“大伯母你干什么?别打!别打我!啊──”可实际上,李慕妍被抓住当下,就自保的推开了大伯母,让她受不住的撞在墙上。
“啊你这贱丫头!”大伯母痛的骂骂咧咧,气愤当下,也对兀自看戏的两个孩子骂,“阿茂大妮看什么戏!?还不帮妈把人给压住教训一顿!”
两人这一动,二妹跟小妹哪容姐姐被欺负了,立马上前制止。
可两人实在太瘦弱了,哪是体格壮硕的大妮阿茂对手呢?
于是李慕妍时不时要护住两妹妹又跟成了泼妇的大伯母扭打,还得揍打她妹妹的大妮跟阿茂,而两个妹妹见姐姐被打,无不是发了狠的又咬又踹……
看著扭打做一团的六人,早已看呆了的周旁邻居连忙去喊公安来处理。
待公安来时,被强行分开的六人,那模样可叫一个触目惊心!
尤其是娇滴滴的三姐妹,脸都被挠出血跟青紫了,而一身衣服更是被扯的破了好几个大口子,要不是冬天|衣服穿的多,这还不被看了里头肌肤……
人都有同情心里,模样越惨的越容易得到同情心,所以被带走的六人,三姐妹被客客气气的询问,至于脾气冲,像吃了火|药的大伯母跟大妮阿茂则被满声质问。
还是态度不好的那种。
大伯母当然不可能这么栽跟头,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姐妹三人白眼狼云云。
又是那套。
李慕妍心底冷笑,随即就抽抽噎噎的小声哭着。
两个妹妹看大姐哭了,也跟着哭。
三姐妹就这么不说话只小声哭气的模样,合着那被打的青红交错的小脸蛋,一时落在众公安眼里,只有说不出的可怜委屈意味。
于是还在自导自演的大伯母及指着她们骂的大妮跟阿茂都被公安拍桌骂,“你们吵什么吵!激动什么!?真当你家了是不?!还不坐下!”
公安话一落,立马转头对被吓住的三姐妹露出了抹安抚的笑,好声好气说:“没事的同志,有公安同志在这你们不用怕,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要相信组织能为你们找回公道!”
这名公安正义感十足,李慕妍敛住哭声,抹了抹泪,然后从她们爹妈死后,无良的大伯接收一切开始说。
当然这说的过程大伯母三人叫嚣不断,公安连番警告也劝不住,最后惹的公安生气的将大伯母三人暂时关进牢房。
李慕妍其实没想到会闹到公安这的,不过都闹到这了,所幸一不做二不休!
卖惨!
装可怜!
还有指证大伯一家对她们兄妹的苛待,并借机要求分户口,好让他们以后再无瓜葛。
而事情有利自然有弊,她们这般闹事爽了开心了也找回场子,甚至顺利的分了户口,可住的地方呢?
闹成这样,还怎么住一块了?
李慕妍当然也想到这一点,可在事情闹到公安这时若不发作,那么以后她们要跟大伯一家分开,便非常的困难。
为毛……因为这事闹的这么难看等于撕破脸了,脸都破了以后要分户出来还不得看大伯脸色?而看他们的脸色便是得应允所开的条件,那时还不被当凯子噱了一顿。
也是想到这层,她才硬着头皮这么干。
说来说去,一好无两好。为了长远打算,只能如此。
六人被公安带走的事,很快便以讹传讹的传了开来,于是传到了大伯跟李慕唯耳里时已是成了拿刀砍人闹出人命,吓得两人早早下工赶去公安局。
然而这事传的太夸张,不管是真是假全关乎着厂子名誉,皆派人前来了解。
也是厂里派了人来了解,李慕妍挂记的房子终于有了松动。
大伯跟大伯母当初都是顶父母的岗位,这事被派来了解的家具厂干事刚好知道,也是这知道,令这位当初赞成扶养顶岗位的黄干事痛心疾首,只觉自己助纣为虐的害了职工遗孤!
因此黄干事严厉批判了大伯一家,并在公安面前承认厂里没尽到关心职责,以至发生这种事,会再跟上级反应,看是让大伯一家把岗位腾出来还给兄妹,还是以月扣多少钱给兄妹几人做补偿。
至于塑料厂来了解状况的刚好是林昆。
林昆早就知道李慕唯家里状况,可知道是一回事,真实见着是一回事,得知整个事情经过并知道这些年来兄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时,不禁也生起了同情。
认真说来这事跟塑料厂一点关系也无,毕竟打架的人是李慕妍而非厂里职工,可往深层想,如果早早配下房子给李慕唯,李慕唯的妹妹们也不会跟收养他们的大伯一家发生这种丑事,以至现在传的都不能听了……
基于总总考量,林昆也在公安面前说:“这事虽然与本厂没有直接关系,可认真说来厂里早点给李慕唯发房,那么也不会造成这样的丑事,还是有着连带影响,我会再跟上级反应,看看能不能为其争取到房子,以求早点搬出,免得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听了两个干事的话,不管他们是为了厂子的名声,还是正义的为他们兄妹几人讨回公道,总之在公安面前说这些,那么便有可能允了这事。
李慕妍一颗心如上云端,飘然然的,只觉今日挨打都值了。
伤,也不那么痛了。
大伯一家听到厂里黄干事说这些,气愤归气愤,却不敢闹,因为他很明白,为了厂子名声,他与婆娘两人是可以随时舍弃的,便摁住要撒泼的婆娘让其安份,在公安说李慕妍提分户事时,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
这事算是在公安局留了个底,大伯一家还想以家长自居,不可能!
不过两家子闹成这样,住在一起真是非常尴尬也让人膈应,可又是没办法的事……
回家后,大伯一家还把他们锁在门外。
‘嘣嘣嘣’李慕唯敲着门喊:“大伯开门!”
又是一次的敲的‘嘣嘣’乍响。
仍没人回应。
李慕妍冷哼了声,忍着破裂唇角的疼痛说:“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去找黄干事说这事好了,他能为我们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