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姀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上回竟在阿娆这儿吃了亏,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若只是姜姀,她身后还有对阿娆心怀歹意的姜知瑞、对东宫别有用意的安贵妃……
“去查一查,姜姀避着人要做什么?”姜妙不放心,对珊瑚叮嘱道:“只是小心些,别让人觉出端倪来。”
珊瑚答应下来。
***
阿娆回到宜芝院时,太子已经回来了。
想来自己在御膳房的举动,他一定已经知道了,阿娆有些惴惴不安的进了院门。
虽说她本意是为了帮太子妃,可她闹得动静不小,也算是在宫中出了名。她甚至能想象到,人们是如何她空有一张美貌却没脑子。
把东宫内的恩怨闹到外头去,别人会怎样想太子和东宫?
“奴婢见过殿下。”阿娆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出乎她意料的,太子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姿态,拿着一本游记在看。
周承庭见阿娆进来,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
“去见太子妃了?”周承庭把书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让阿娆挨着他坐下。
太子似乎并不是兴师问罪的模样,阿娆却仍旧陪着小心,轻轻应了一声。“回殿下的话,正是。”
“陪孤瞧瞧这本游记,孤觉得很不错。”周承庭看了一眼坐得笔管条直的阿娆,闲适的道:“不用这样拘束,随意些。”
她还从未见太子如此模样,阿娆心里犯嘀咕,太子当真不在乎吗?
有些话还是要说开的,否则她不知道太子的底线在哪里,日后做事愈发没个章程。想到自己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要帮太子妃的忙,所以太子才答应帮忙去说服太子妃,更觉得应该对太子说明情况。
“殿下,今日在御膳房……”阿娆斟酌着开了口,虽说太子一定已经知道了,她还是要说。
周承庭终于彻底丢下那本游记,听她说话。
“行事是莽撞了些。”太子殿下神色淡淡的抬眼看她,慢条斯理道。
阿娆的心猛地一沉。
“方法也过于简单粗暴了些。”太子声音不高,平静温凉的调子却让人的心蓦地揪紧。
阿娆愈发不安起来,几乎要站起来请罪了。
“不过——”太子殿下突然凑近了她面前,唇角微勾,笑意便染上了眼底。“你做得很好,孤很满意。”
阿娆差点没反应过来,以为太子接下来定然是责难于她。
看起来冷静自持、老成稳重的太子殿下,说话大喘气是很要命的!
一向好脾气的阿娆也忍不住腹诽。
“既然做了正确的事,为何要来低声下气的认错?”周承庭眼底似乎闪过一抹肃杀冷锐,正色道:“你要是做孤的宠妾,这点底气还是要有的。”
太子殿下,似乎说得有些道理?
阿娆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懵懂的点了头。
“好了,偷得浮生半日闲,陪孤看会儿闲书。”周承庭又把那本游记捡了起来,硬要拉着阿娆陪他一起看。
罗汉床上的地方本就有限,两人若是同看一本书,就要挨得极近。阿娆不敢拒绝太子,只得依言陪在旁边,认真看起了他手中的游记。
仿佛是讲山水奇景的一卷。
“南边的好山好水,真真令人向往。”周承庭指着他翻开的那一页,目露欣羡之色,道:“只是孤连京城都甚少离开,怕是没什么机会见了。”
阿娆听罢,柔柔的笑道:“您是储君,身份贵重,自是不能轻易离京。京郊也有许多山清水秀之处,这天下的山水,大抵也都差不多的模样。”
虽然这是安慰他的话,周承庭却听出了一种自信和底气。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只有亲身见过、经历过、才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一处山涧中据说有奇景。”周承庭看似信手翻过一页,指给阿娆看。“只是难得一见,多数人只能看到书上的描述。”
阿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道:“若是雨后去时,能见到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周承庭眸光蓦地变深。
若不是曾经亲身不止一次的到过,怎会如此笃定的说出来?既是不止一次的去过,定然离她家中不远……
阿娆正在专注的看着书上的文字,方才的随口所言、毫不设防的姿态,倒让周承庭觉得不自在。
“名不副实的奇景也多了,奴婢倒是听娘娘说过,京郊的几处极美的景致。”
他收起心中的疑惑,微微颔首,道:“你倒是提醒了孤,今年皇上寿宴,又逢着整寿,今年在京中的勋贵子弟最多。去秋狩时就热闹了,那处的风光不错。”
阿娆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很快便垂眸,柔声道:“娘娘骑术也很好呢。”
姜妙的骑术周承庭是知道的,在女子中算是极为出色的。她年纪不大,却很是胆大包天。偷偷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跟着他们几个去郊外骑马——
“到时候你和阿妙一起去罢,路上也免得无趣。”周承庭心中一软,道。
阿娆有些惊讶,太子妃和太子一同出行是自然的,可她只是个妾室——且听皇后的意思,太子嫔也要进门了罢?
而太子兴致正好,她自是不敢打断的,且她也实在是太久没有出过门,便笑着应了。
很快周承庭便借口有公务,把那本游记丢到一旁。
见阿娆起身去帮他准备茶水,纤细的腰肢、轻盈的身姿,令人移不开眼,很适合抱在怀中。
周承庭忽然想着,秋狩时,自己可以教她骑马。
***
琢玉宫。
安贵妃真阖着眼,听着碧桃在一旁的回话。
“娘娘,御膳房那边的人说,那位姜选侍可是去大闹了一场呢!”碧桃一五一十道:“论理她一个太子选侍,自然是担不起招待诰命贵妇的重任,偏生她还不甘心。”
安贵妃微微笑了笑,虽然已是三十几岁的人,却仍美艳不可方物。
“太子日日宿在她的房中,她轻狂些也是正常。”安贵妃轻声细语道:“她还没尝过失落的滋味,当然目中无人。”
碧桃认同的点头,道:“昨夜,太子殿下又歇在了姜选侍房中。”
哪怕是大闹了御膳房、泼了太子妃的面子,一向沉稳自持的太子,竟像是被迷了魂儿一般。
“这般宠爱,只怕会让她忘乎所以,移了淳朴的心性。”安贵妃唇畔含笑,眼中却是冰冷的。“让她迷途知返,早日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倒是更好些。”
自家贵妃娘娘这是要出手了,碧桃在一旁,暗暗的想着。
“皇后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怕这几日要敲打阿娆。”安贵妃看着涂满了丹蔻的指甲,斜了斜嘴角,泄出一丝浅笑。“咱们就帮皇后娘娘一回。”
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周承庭却仍是稳稳当当的坐着太子的位子,东宫里无论是她和皇后,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她也觉得,是时候把阿娆培养起来了。
第29章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之后, 便到了静安长公主的寿辰。
期间王皇后派人措辞严厉的申斥了阿娆一通,大意是若再有下次,便撤了她选侍的封号。
姜妙反而松了口气, 王皇后一计不成定会对阿娆怀恨在心。可眼下又是要选太子嫔的节骨眼上, 阿娆是太子新宠, 王皇后也不好直接给太子没脸。
御膳房人多眼杂,阿娆那日的举动已经在宫中传遍了, 太子都没有任何表示, 依旧留宿阿娆房中。原先瞧不起阿娆的人, 也不由在心中多了些琢磨,莫非太子真的被阿娆迷昏了头不成?
是以在静安长公主寿辰这日, 姜妙便放心的和周承庭一起去公主府贺寿。
原本她想带着阿娆一同前去拜寿, 可又想到长公主对阿娆的误解还未消除, 如此便有了几分踟蹰。
阿娆倒是在姜妙提议的同时便婉拒了。
自己知道太子妃的提携之心,可这儿若是去了, 岂不是明摆着跟长公主对着干, 伤了长公主和太子的情分?阿娆自知还是能分得清轻重, 不愿太子、太子妃为难。
送了太子和太子妃出门后, 阿娆仍旧回了宜芝院。
眼看天凉了, 依照往年在换季的时候, 她都会做两身衣裳给太子妃。今年……阿娆看着在临窗大炕上堆了半炕的料子, 她是不是该给太子也做两身?
太子似乎偏爱宝蓝色, 可她觉得太子穿月白色也很好看, 愈发显得清朗俊逸。当然玄色也不错, 皇太子的礼服她见太子穿过,那股子不怒自威的矜贵,令人心生敬畏。
自从太子住进了她这小小的宜芝院,太子妃便源源不断的往这里送东西,生怕她短了用度。
如今她做衣裳可选的料子极多,从料子的材质到色泽,几乎让人挑花了眼。
罢了,还是照着往年的惯例先做太子妃的衣裳,旁敲侧击的问过太子之后,再决定做什么样的衣裳。
正当阿娆准备让结香和芳芷帮她一起挑料子时,忽然只见施东神色焦急的跑进来,道:“选侍,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阿娆忙放下了手中的料子,站了起来。
她往窗外望去,说话间便见一个蓝衣内侍神色傲据、快步的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姜选侍。”他也没让人通报,便自顾自的进来,行礼也很是敷衍。
阿娆脸上的恬淡安静之色渐渐隐去。
“这位公公不必多礼。”
她仿佛记得在坤正宫中见过这人,当日在王皇后面前,他可不是这副脸孔。
“姜选侍,皇后娘娘有请。”蓝衣内侍说话毫不客气,也不容阿娆说话,就要逼着阿娆走。
阿娆倒没有很惊讶。
自己给王皇后捣乱了,哪怕王皇后相信她只是和太子妃之间龃龉,可毕竟坏了王皇后的事,王皇后善罢甘休才怪。
她就知道王皇后还要出这口恶气。
“公公稍候,我更衣后就走。”到底是王皇后的人,阿娆自然还是客气些。
谁知那蓝衣内侍不把阿娆放在眼中,皮笑肉不笑的道:“奴才劝选侍还是快些走的好,让皇后娘娘久等,只怕是选侍也担待不起!”
阿娆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
她原先身份再低微,如今也是有品级的太子选侍,也是东宫的人。坤正宫的内侍都敢瞧不起她,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蒙皇后娘娘召见,怎能随便就去,岂不是对娘娘不敬?”阿娆说话的声音不高,态度却很坚决。“施东施海,请这位公公稍后片刻!”
那蓝衣内侍本欲再说,可见到阿娆眼角眉梢间流出的威仪,又听阿娆拿王皇后压人,竟让他生出些退缩之意。
趁着他踟蹰的片刻,施东施海眼疾手快的把他半扶半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