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小腹,推不开周承珏,动弹不得,也只能哭了。
眼前的混乱让王皇后险些厥过去,震怒之下,她狠狠给了王莹一巴掌,护甲划伤了王莹的脸。而周承珏烂醉如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还是安贵妃见闹得实在不像样子,出来主持大局。
“你们还不上前,把三皇子给扶下来?”安贵妃的声音略微高了些,怒道:“你们是怎么做奴才的,见主子醉成这样,也不扶到一旁醒酒?”
安贵妃抢了本该是王皇后说的话,可王皇后还得压着火谢谢她。
王皇后顾不上跟安贵妃计较,她看向王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如果见是三皇子来,就该远远的躲开。莫非她心中舍不得周承珏,并不想嫁到东宫——
可周承珏怎么会是这幅烂醉的模样?
本该在这里的人是太子啊!
王皇后又惊又怒,疑心是太子动了手脚,又怀疑是周承珏办事不利,同时还怀疑王莹——
此时王皇后还想着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只说成王莹误入周承珏醒酒休息的地方。
还没等她谋划话,只听外头传来内侍的声音,说是清凉殿那边来人找三皇子了。原来三皇子久久未归,眼见即将散席,周钧禹觉得实在不像话。
给长辈的接风宴,他倒先跑了。周承珏走时还未见酩酊大醉的模样,故此周钧禹让人把周承珏给带回去。
皇上派来的人,自是无人敢拦。等到王皇后想遮掩时,沁芳苑发生的事已经都被看到了。
这种丑闻,在安贵妃和周承庭的有心推动下,本就压不住。消息几乎是同时就传到了周钧禹耳中,他虽然神色不变,可周承庭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怒意。
周承珏和周承轩是周钧禹重点栽培,将来用来对抗自己的。如今周承珏德行有亏,周钧禹自然会感到震怒。周承庭掩去唇角的一抹冷笑,端起诚王带来的白玉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诚王果真是有心帮他,眼下他的酒杯是重新送上来的。
仅仅是三皇子和未来的太子嫔人选有染怎么能够呢?
***
还在阁楼上看好戏的阿娆,看到被两个小内侍簇拥而来的身影,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浅浅一笑,捻起一枚果脯。王皇后可千万要坚强呀,等会儿您可有的受。
周承珏好歹被扶到另一件屋子,因他烂醉,若是离开沁芳苑很是不雅。争执中他还被磕破了头,额上渗出血来,看着有些怕人,安贵妃便做主宣了太医来。
一时王莹胡乱披好了衣裳,却感觉到小腹中一阵尖锐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忍耐,越来越明显。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连站都站不稳。
安贵妃眼珠一转,立刻瞧出了端倪。趁着王皇后去看周承珏,她当机立断的把陈太医找来,给王莹诊脉。
王莹自是满脸惊恐的推拒,可她身上疼得没有力气,安贵妃的人又死死的扶着她,她根本躲不开。
“这位姑娘别处没有大碍,只是有了月余的身孕,有些滑胎的迹象。”陈太医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回道。
王皇后赶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这句,险些厥过去。
清凉殿的接风宴已经散了,皇上已经回了正乾宫等消息,他把身边的副总管派了过来,眼下正候在廊庑下。
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王皇后心底一片冰凉。
第47章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王皇后有心为三皇子遮掩, 却也无计可施。更何况皇上的人就在此处盯着,陈太医的话只怕他已经听到了。
她信誓旦旦向皇上保证,为太子选的太子嫔, 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无论从家世还是人选本身,连静安长公主都无法挑剔出错处来。
现在她极力推荐的太子嫔, 不仅和她儿子有染,竟还被诊出怀有身孕——前面倒还能含混过去,不让王莹嫁给太子也就罢了。可最致命的是王莹有孕在身, 这简直是要被人揪出意图混淆东宫血脉,这可是重罪!
当初皇上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静安长公主功不可没。虽然她不知道皇上和长公主之间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可长公主肯忍得一时,就是要保全先帝血脉。
是以这些年来,皇上也没有食言。起码从外表看,太子没有受亏待。东宫的属官、包括教导太子的大儒, 都是静安长公主事先定好的。哪怕皇上想用捧杀的法子把太子养废, 也不敢在明面上动手。
可她却惹出这样岔子, 要把德行有亏的女子送到东宫做太子嫔,更要命的是,这个人还出自承恩伯府!要说她全然不知情, 只怕皇上是不会信的!
此时她恨王莹已经恨出血来, 如果不是王莹自己不知廉耻, 勾引她的儿子, 怎么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王皇后脸色一片惨白,皇上的雷霆震怒,她们母子该如何承受。
正乾宫的副总管李青山已经在了解沁芳苑中的情况,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
阿娆趁着此处一片混乱,悄悄从阁楼上下来,往东宫去了。
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尤其是后宫,无论是否来参加接风宴,都派了人来打探消息。用不了多久,整个后宫都会传遍关于三皇子的流言蜚语,还有未来的太子嫔。
这事既是成了,她也能去逼出安贵妃的底牌。选太子嫔的事会暂时搁置,按照常理看,短期内太子妃会笼络她,她无需再冒险接受安贵妃的好意。
阿娆已经熟悉了东宫到御花园的路线,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日打扮得很低调,回来时和芳芷、结香等人分开,自己挑了小路离开。
只是她还没能走出御花园,便见不远处有一男子的身影。
阿娆被姜知瑞吓怕了,慌忙想要躲开。据她所知,今日在清凉殿参加接风宴的只有诸位皇子亲王等,姜知瑞不可能到这儿来。
还没等她躲开,只见那道背影动了动,阿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想要转身拔腿就跑。
哪怕是正式的宴席,他仍旧是一身宽袍广袖,衣袂飘飘。本该是矜贵的亲王,却颇有魏晋名士的不羁风流。
见来人是诚王,阿娆松了口气,她忙上前行礼道:“妾身见过诚亲王!”
诚王在阿娆眼中算是个和蔼的长辈,故此她并不十分害怕,左右也躲不开,落落大方的给他见礼。
诚王面容清瘦,又生得英俊,并没有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发福,故此衬着这一身衣裳,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味。
他看着阿娆,有片刻的失神。
上次见她时,她锦衣华服、妆容妩媚娇艳;而这一次她穿着素雅,略施脂粉,别有一种出水芙蓉的清雅。如此一来,也更像那个人了……
阿娆见诚王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既然诚王能和两任帝王关系都不错,足以说明他不会沾染朝堂或是宗族的事务。即便在此处见了自己,他应该也不会多言罢。
殊不知诚王看着她,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如果她真的如太子妃所言,只是安远侯府的丫鬟,会有两个陌生的人,长得如此相像么?
可若她真的和那个人有关系,身份必然尊贵,怎么会沦为侯府的下人,又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太子选侍?且据他所知,那人似乎只有一个儿子,阿娆的年龄也不对,不可能是那人的女儿。
诚王回过神来,看出了阿娆的紧张,态度温和的道:“不必多礼。”
无论她是谁,他都不愿为难。
一时诚王先走开了,阿娆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低着头匆匆的往东宫赶,好在剩下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不该见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等她离开后,诚王从树荫下走出来,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诚王才离开。
上次出宫回府后,诚王即刻着人打听阿娆的事情。这位太子选侍在后宫中很出名,不废吹灰之力便能了解阿娆得宠的经过。大家皆道,有这样了不得的容貌,自然能轻易俘获男人的心。阿娆张扬跋扈的性子也传了出去,能得宠多久,就全看她的造化。
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来以稳重练达、沉着自持的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于美人的诱惑。
这不是真相的全部。诚王心中很笃定,阿娆的身世定然有疑点。
若她真的与那个人有关……哪怕在深宫之中,他也要护得她周全。
就当是报答那个人当年的恩情,就当是对这些年来求而不得、无法诉诸于口的思慕和爱恋,做个了结。
阿娆自是不知道这一切,她回到东宫时,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
和周承珏有染的是王莹,几乎要成为太子嫔的人,事关东宫,太子和太子妃自是要关注此事。
只怕今日后宫中,要热闹起来了。
“选侍,您回来了!”她才回了宜芝院,芳芷便迎了上来。她在阿娆耳边低声道:“安贵妃打发人来找奴婢,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安贵妃倒是会选时间,这会儿乱成一团,自是没有人关心她在何处,在做什么。
先前为了避嫌,她主动联络安贵妃,安贵妃都不肯见。如今寻着了机会,安贵妃倒是会见缝插针。
“你去说一声,我一会儿就过去。”阿娆沉吟了片刻,答应下来。“帮我找件颜色鲜艳些的衣裳,再拿出两件首饰的。”
她今日穿的素净,却是不合时宜。按理说太子嫔要进东宫,她为了维持自己宠妾的地位,必然要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太子才是,用些狐媚手段,才符合她的形象。
故此阿娆让结香帮她重新更衣梳妆,在安贵妃面前继续做戏。
芳芷才答应着就去,阿娆忽然又叫住她。
“先拒绝她一次,只说我这儿不得闲,等得了空,自然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阿娆一面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一面对芳芷重新吩咐。
正在帮阿娆散了长发的结香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道:“选侍,您不去了么?”
阿娆笑了笑,没有说话。
芳芷却是明白了阿娆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去回话了。
阿娆拿起一支流苏上缀着珍珠的赤金簪子递给了结香,“用这只簪子罢。”
结香虽是有些不明所以,手上的动作却很利落。她很快帮阿娆梳好了头,插上了那支赤金珍珠的簪子。
意料之中,芳芷很快就回来了。
“选侍,安贵妃这次措辞强硬多了。”芳芷虽然这么说,神色却很轻松。“说有要事,对您来说很重要,请您务必过去。”
阿娆笑了笑,镜中的她,端得是妩媚而娇俏。
“既是如此,那便去罢。”阿娆款款起身,对着落地穿衣镜再次打量了一次自己,便带着芳芷出了门。
琢玉宫。
阿娆还未到,安贵妃在内殿的妆镜台前坐着,对着满目琳琅的各色首饰,带着鎏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宝石,略低着头,让人看不出神色来。
“娘娘,这阿娆竟敢在您面前托大!”碧桃颇有些不满的道:“不就是王姑娘出了事不会入东宫了么,又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新人进来!”
安贵妃抬起头,脸上并无怒色,微微一笑,叹道:“年轻真好。”
仗着自己的好颜色得宠于太子,本该担心要入宫的太子嫔,偏生又闹出了丑闻——她正是春风得意时,娇纵些也正常。
“娘娘,选侍到了。”主仆二人才说完了话,只听到小内侍前来通报。
安贵妃给碧桃使了个眼色,柔声道:“快请进来。”
说话间阿娆已经走了进来,只见今日的阿娆,让安贵妃眼前一亮。粉色的亮面缂丝褙子,衬得她面若桃花气色好,珍珠赤金的首饰,华贵之余又有温婉妩媚。
这样娇俏的美人儿,哪怕太子一肚子气回来,心情也会好转。
“妾身给娘娘请安。”阿娆大大方方的行礼,举手投足间没了之前的局促。
安贵妃心知肚明,这些日子太子的宠爱,让她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真真是底气不同,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怪不得自己相邀,她竟敢推脱。
“不必多礼,坐罢。”安贵妃仍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碧桃,给选侍倒茶。”
阿娆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直言道:“娘娘,您说有要事,究竟是什么着急的事,非要今天说?”
还没来得及走开的碧桃,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这人也眼皮子太浅了,再得宠只是个七品的太子选侍,竟敢对一品的贵妃娘娘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