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连枝的声音,阿娆才回过神来,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早就不再是先前那个怯懦的小宫女。
是以阿娆点点头,跟着连枝先去沐浴梳洗,擦干了长发后,还未到亥时。阿娆也没等太子,先钻进了被子里。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来。
等到太子殿下回来时,没有见到灯下只着寝衣的娇俏美人儿,只见床上巨大的“春卷”。
看他来了,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慌忙闭上,仿佛他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只是这装睡的伎俩太过于拙劣,周承庭唇角微勾,轻轻笑了起来。他走到床边坐下,大手已经悄悄探了进去,准确无误的握在了她的腰肢上。
阿娆到底没忍住,还是破了功。
“原来你没睡着?”周承庭故作歉然道:“想帮你盖被子,倒是不小心吵到了你。”
在阿娆的怨念的目光中,太子殿下保持着好心情去沐浴洗漱,并且速度很快的回来了。
“殿下,妾身有话要说!”吹了灯、放下了帐子后,阿娆先发制人,她侧过身对着太子殿下,眼睛亮晶晶的道:“是后宫中的一些事,殿下可别嫌烦。”
等太子学着她的样子,也侧着身子对着她,点了点头。
阿娆便把从宁嫔处听来的事、和自己所猜测王皇后、安贵妃各自的用心,捡着重要的都告诉了太子。
“这些事,你看着办罢。”周承庭认真的听完,见阿娆眸中闪过的踟蹰,鼓励她道:“孤相信你,会比孤做得更好。若是用人,你只管跟孟清江说。”
留在宫中,阿娆是无法避免要面对这些,他既是相信阿娆,同时也有能力护住阿娆。
阿娆眼下的身份不高,虽是他长子的生母,若是想在东宫立起来,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在阿妙离宫之前,如果阿娆能快速的成长起来也不错。
“是。”阿娆听罢,心中既是感激太子的支持,又是对未来又一丝忐忑。不过她却并不畏惧,她知道太子会始终站在她身后,帮助她、支持她。
说完这些事,帐子里旖旎的气氛散了不少,阿娆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心情不好?”
周承庭才想回说一句“无事”让阿娆放心,可对上那双盛满了担忧的大眼睛,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阿娆竟从其中听出一丝郁闷的感觉。
“今日孤去了安远侯府。”周承庭帮阿娆把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理好,轻声道:“孤总觉得秦铮就在附近,他应该也听到了孤的话,可他并没有现身。”
阿娆微愕,虽说早就猜到了秦世子可能就在京中,可这个消息仍然令人振奋。不过……太子的郁闷,她也是能懂的。
太子视世子、秦世子为兄弟,哪怕是两人是一心为了太子,才瞒住秦世子的消息,这个做法多少都令太子有些伤心。
阿娆曾亲眼见到,太子为了尽早让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曾经不眠不休的亲自把定北侯楼晖的案卷全部仔细看过好几遍,还想尽办法调出当年相关的卷宗。
两边都是好心,两边又都有顾虑,若是能开诚布公的说通就好了。
“我还不够强大。”还没等阿娆想好安慰的话,却听太子淡然的开了口。“他们守着这个秘密,定然是为了帮我。”
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平日里即便是放低姿态,从骨子里也透着矜贵和骄傲。今日他语调平静的说出近乎于示弱的话,阿娆只觉心里酸涩极了。
她有无数辩驳的话想说,太子能走到今日已是极为艰难。太子有自己的原则,有情有义,明明太子能用更简单的方式、比如联姻来笼络朝臣,可他有情有义,顶住压力迎娶了太子妃。
他值得人追随,所以世子和秦世子才会甘愿如此。
“殿下——”阿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她都能想通的道理,太子又岂会不明白?太子也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周承庭伸出胳膊,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发间淡淡的玫瑰香气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很是安心和宁静。
阿娆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左右是想安慰太子殿下,这样也算是起到作用了?
明日一早,她又会见到那个通身尊贵、气度内敛的太子殿下。
而此时的周承庭,流露出的这一分脆弱,只有她看得到。
***
第二日一早,当太子去上朝后,阿娆去了太子妃殿中。
正巧呦呦已经醒了,在姜妙的逗弄下,挥舞着两个小胳膊笑得正欢。
见阿娆来,姜妙把呦呦交到了她的怀中,笑道:“来,快让你娘抱抱你,这两日似是又沉了些。”
呦呦从生下来就不大爱哭,笑得时候更多些。他并不认生,谁抱他都是乐呵呵的。阿娆抱着他肉乎乎的小身子,看着那双纯真无邪大眼睛,心都软成了一片。
“呦呦的眼睛倒是真的随了你。”姜妙的目光在呦呦和阿娆面前来回逡巡,末了才道:“越长大越像了。”
阿娆却觉得这样的圆眼睛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此时她还没想到,这双眸子最大的威力便是让人心软——阿娆听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唤她“娘”,又眨巴着一双圆眼睛,她自是节节败退。
呦呦毕竟还小,不过玩了一会让便困了,阿娆逗他也是懒懒的不爱动。见状,阿娆把呦呦交给了奶娘抱去哄他睡觉。她则是陪着太子妃,去了偏殿用早膳。
“昨晚的小馄饨是你做的罢?”姜妙想起来,打趣道:“这几年你的手艺倒是没丢下。”
阿娆笑了起来。
这是她十岁那年学会的,父王也曾夸过她做得好。
“娘娘,您虽是‘病’了,可也别熬坏了身子。”阿娆不无担忧的看着姜妙。
姜妙唇畔含笑,微微颔首。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姜妙狡黠的眨了眨眼,半开玩笑道:“我还得好好养着身子,将来无论去哪里都好……”
阿娆才要松口气,忽然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
“娘娘,您称病不仅仅是要离开东宫罢?”左右周围无人,阿娆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是不是想引秦世子出现——”
秦世子之所以不想见太子妃娘娘,正是因为深爱这娘娘,才不想打扰她现下安稳的生活。不想太子在其中为难,也不想世子和夫人难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现身。
姜妙并没有惊讶,反复知道阿娆会猜到似的。她浅浅一笑,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太子妃“病重”的消息不可能瞒住,只要有心扩散这个消息,不仅京城中,举国上下皆知也不是难事。
即便秦世子一时不在京中,只怕也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罢?
姜妙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终究归于一声叹息。
“我要赌这一次。”
***
云南王府。
这几日来,慕柯明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他的二弟慕柯容往父王的书房中跑得也太勤了些。
说实话无论是他还是慕柯容,心中对父王都很是敬畏,不比明珠,只将父王当做父亲。
他不过离府办事十数日,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慕柯容竟不怕父王了,反而满脸笑容的往父王身边凑。更让他奇怪的是父王,竟似是也对慕柯容多了几分倚重。
张侧妃已经回府,慕柯明决定先去请安,再跟她商量一二。
谁知才进了屋子,他顿时感觉到眼前一亮。
一张慕明珠的画像被挂在了张侧妃的房中,一旁还放着十来个卷轴。不用看,应该是慕明珠从小到大那一套画像了。
“刘嬷嬷,娘怎么把珠儿的画像挂出来了?”慕柯明有些担忧道:“娘看了怕是要难受罢?”
先前张侧妃把所有画像都收起来的理由便是害怕睹物思人,见了慕明珠的画像会伤心。
刘嬷嬷沉默了一下。
张侧妃能想通,说到底还是为了大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限号,所以木有车(当然还是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辣)→_→
第116章
画像自从修复好送回来后, 张侧妃还只是收在匣子里。
直到前几日,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都在传二郡王不知怎么忽然得了王爷的宠信,似是十分倚重。连带着去杨侧妃院子的时候也多了, 兰馨郡主的未婚夫, 也被王爷委以重任。
而慕柯明出府办的事,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张侧妃终于着急了, 刘嬷嬷劝说了几次,她把慕明珠十一岁时那张画像取出来,挂在了房中。放出风声去说自己身子不好, 特意未施脂粉,做出憔悴的神色。
慕靖渊才走到了廊庑下, 便听到了房中有隐隐的抽泣声。
他制止了丫鬟们想要通报的动作,也没带随从, 自己走了进去。
只见张侧妃对着墙上的画像默默垂泪, 压抑着抽噎的模样, 甚是惹人怜惜。
慕靖渊放轻了脚步,并没有打扰她。他跨过门槛后,终于看清了画像上的人。竟是他请人帮珠儿画的画像,珠儿头上戴的东珠发簪,正是他送给珠儿的生辰礼物。
画像上的珠儿娇俏又乖巧,是自己曾向她发誓,要呵护一生的掌上明珠——他把珠儿从她身边带走,却没有保护好珠儿。
慕靖渊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捏扁搓圆, 绞着疼了起来。
而此时,张侧妃“恰巧”转过头来,看到负手而立的慕靖渊,连忙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就要起身给他行礼。
她眼角沁出的泪滴原本将坠未坠,却因她的动作,顺着脸颊滑落。砸到了衣襟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慕靖渊看着悲伤的张侧妃,终是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那滴泪也像是砸到了他的心上,硬邦邦的发出声响。他感觉自己整颗心都是冰冷的,或许把珠儿带回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哪怕是珠儿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了七年,他们却还是在利用珠儿——
他淡淡的道:“你身子不好,不宜过度悲伤。”
张侧妃忙感激的应了一声,用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痕。“妾身前两日梦见了珠儿,珠儿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张侧妃说着,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梦里她牵着妾身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要妾身抱她。”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由微微偏过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全然是悲伤的神色。
在不知道真相前,三个孩子里她最疼的就是慕明珠,倒不都是因为云南王的偏爱,她承认,慕明珠无论是模样还是性子,本就招人疼。
慕靖渊审视的目光在张侧妃身上了停留很久,直到张侧妃心里都觉得有些发毛,他才收回了目光。
“心里难受,就把珠儿的画像收起来罢。”慕靖渊嗓音平和温凉,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张侧妃有些发慌,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让王爷不快了。
还没能等她辩解上两句,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慕靖渊身边小厮的声音,慕靖渊没有避着她,直接让人进来回话。
“王爷,二郡王到了书房,说是有要是向您禀报。”
又是慕柯容!
张侧妃站在一旁,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怨恨。明明知道王爷在她这儿,慕柯容竟敢来捣乱。
“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慕靖渊没有迟疑就要起身离开,张侧妃欲言又止的想挽留,慑于他平时的威严,并不敢说话,只得口中道:“妾身恭送王爷。”
见慕靖渊头也不回的离开,张侧妃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前,张侧妃转身回了屋子就要把画像给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