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这是有人要害我们啊,你近来得罪谁了,怎么就能让人参一本,惹得那个煞神来抓人。”
武安伯沉着脸,想了再想,也没想明白有惹到谁,要来翻他家的旧账。
武安伯老夫人就在那头扯着嗓子干嚎哭,一直说冤孽啊,又骂死去的长媳,说当年就不该娶那么个连儿子都生不出的丧门星。
武安伯猛然就转头去看老母亲,心里怦怦地跳,问她:“娘,你昨儿去陈首辅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这么一问,武安伯夫人也愣了:“去给你讨媳妇啊。那贱妇都死了两年了,就是她家再闹,你也都守了那么久了,我听人说陈家那个表姑娘貌美,陈家人又疼她。就去探探语气的。”
武安伯脸色越发难看,拳头死死握着:“您去那里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躺在床上的武安伯老夫人脑子还发懵,她……她和陈老夫人说绝对不会亏待那个表姑娘,然后陈家又有什么事,陈老夫人气得直接晕过去了。
她是被赶出来的!
当时她还生气呢,陈家出事,陈老夫人气晕了,与她有什么关系。还朝她撒脾气,他们武安伯府能看上一个满身都能被人诟病的表姑娘,不也是看在首辅的面子上。
当然,她还想着,能靠靠陈家,看看能不能也让提携着她长子。
武安伯许久没有听到母亲说话,再三催促,听到她说出事情前后双眼发黑,一把就将她在床上扶起来:“我的娘啊,你这是给儿子惹上祸事了!您别再躺着了,快跟儿子去陈家那里一趟,还有你告诉儿子,是谁挑唆着让你去陈家提亲的!”
武安伯老夫人被儿子在耳边喊得更加头蒙蒙的。哪里有人挑唆,是前一天上街遇到几个夫人,客气打了声招呼,听到她们在那儿说话夸陈家的表姑娘,她就问了几句,心念一动就……去了。
***
梓妤用半天时间给外祖母绣了方手帕。青色的缎布,拿白线锁边,在右下角绣了两朵绽放的白玉兰。
老人拿在手里反复地看,高兴得直眯眼笑:“我们小鱼手真巧!瞧这花都要绣活了,好看,好看得紧!”
只要老人高兴,梓妤也就厚着脸皮受这个夸张称赞。
小东西也在边上造势,不住的喊‘小鱼好棒,手巧’,逗得满屋子人哄笑。
正是欢乐一堂的时候,有下人来禀武安伯母子来了,带了一堆的礼物,说是有误会要来赔礼的。
陈老夫人当即就冷了脸,怒道:“给我都给丢出去!我陈家和他们家没有误会!”
边上的人忙戏她不要生气,梓妤也在边上安抚她。
武安伯母子就吃了个闭门羹,还被门房呸了一口,险些没把母子俩活活气晕在门前,灰溜溜地走了。
陈首辅和陈二老爷回来听了一阵解气,陈首辅还把锦衣卫在查武安伯府的事情告诉了妻子。
陈老夫人闻言后更加高兴:“难得那帮煞神还能做一回好事!”
晚饭前,绿茵那头又得了消息,在帮着梓妤净手的时候,低声和她说:“姑娘,那武安伯夫人是上街在一家卖布的铺子遇到几位夫人,说是听到她们在夸您,然后才来登门想求娶的。”
梓妤垂眸看着自己十根细白的手指,微微一笑:“世上哪里就有那么巧的事,查一查那天她是怎么想到上街的,再查查那几个夫人。”
绿茵一一记下,当晚就把消息又送了出去。
在街上敲响一更的鼓声时,许嘉玄才从镇抚司衙门出来。
他本就还查着牵着到太子的刺杀一事上,再添一个武安伯府,一忙就是一天。
武安伯府那头已经审出一些眉目,太子那头却跟桩无头公案似的,还连带着几个皇子,实在叫他头疼。
他策马回到侯府,门房告诉他来了个不速之客。
“玄真子道长就在您的院子里,已经等您大半天了。”
他把马鞭随手甩给下人,快步往自己院子去。
他屋里亮着灯,门却关着。
许嘉玄皱皱眉,想到什么,快步上前,一推开门果然就看到玄真子正抓着油呼呼的鸡腿吃得正欢。一只脚还踩在边上的椅子里,哪里有他平时在外头那种仙风道骨,活脱脱一个骗吃骗喝的神棍样。
见到他回来了,玄真子抬头,还朝他晃晃手中的鸡腿说:“徒儿回来了,饿不饿,为师赏你口吃的。”
许嘉玄太阳穴就狠狠的跳了跳。
这是他家,还要别人赏他吃的吗?!
他黑着脸,转身再门关好说:“你怎么下山来了?”
“下山办大事,给你破灾带福来了……”
许嘉玄忙一抬手制止:“还请您什么话都别说了。”一张嘴,他就得倒霉,就跟遇到陈家那个表姑娘一样。
玄真子嘴里就啧了声,咬了口鸡腿,笑得神秘兮兮地说:“你真不想听,可别后悔。”
许嘉玄神色冷淡地坐下,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与此同时,远在皇城的裴公公拿着一本折子笑吟吟递到明德帝跟前:“陛下,钦天鉴派人送来的。”
明德帝就放下批朱的笔,快速把折子展开,盯着上面唯一的名字,皱起了眉头:“只有他是?”
裴公公抬头瞄了眼,也是一愣。
怎么偏是这个人。
明德帝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又看,最终手指一敲桌子:“明儿朕就与首辅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玄真子:坐等打脸。
许嘉玄:现在想听还来得急吗?
小东西:晚了,晚了。
第11章 (捉虫)
“当年为师的脸真是要被你丢光了,那个邋遢的样子就不提了,居然还打不过一只猴子,让一个小丫头救你。”
已经是三更天,玄真子还拎着酒壶,喝得醉熏熏地在唠叨自家徒弟。
许嘉玄脸黑得能跟锅底有得一拼。
每回见一次这个不靠谱的师父,他就得被迫回忆一次小时候的狼狈。
那是他七岁时的事。
那年母亲病逝,才过了两个月,父亲就已经再定下亲事,还与他说那个继母是他母亲亲自定下的。
他一时不愿意相信,只认为是父亲太过薄情,争吵了几句,失言一并把未过门的继母骂了。
他就被发怒的父亲打了一顿板子,关到柴房让反省,他脾气倔,偷偷弄破窗子爬出来溜到玄灵观后山。
那个时候又饿又累,还受着伤,怎么可能不狼狈。
许嘉玄的往事不堪回首,玄真子却还在喃喃自语:“哼,你个臭小子当年才多大点,做着梦都喊——胖丫头,我会对你负责的。”
玄真子嘴里的胖丫头就是打跑猴子救下他的小丫头,他只记得她咬猴子时的彪悍样子,还有被猴子挠得脸上都是血的样子。
他那时年纪是小,可见一个小丫头为救自己毁了脸,便说出以后会负责的话,但后来他就没再找到过那个胖丫头。
当年的糗事让许嘉玄头皮直发麻,忙夺了他手中的酒壶,把他扶到自己床上:“您快歇了吧。”
也不管他歇不歇,直接塞进被子里,就把蜡烛灭了。
转身的时候,还听到玄真子在迷迷糊糊地说:“命也命也。”
次日清晨,许嘉玄从书房回屋,推开门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上边写着为师只有你一个劣徒。
是回他上回送信过去的内容。
再往里间走,看到昨晚睡着玄真子的床上空无一人,被衾已经被铺得齐整。
这人真是来去随意。
他把信再放回桌子上,出门准备进宫。
正走出院子,就见到继母刘氏竟然站在前边的灌木丛边,穿着一身水色的袄裙,打扮得十分素净。
他扫了一眼,径直越过她往前去。刘氏紧张地喊了他一声,见他停下来,也不敢多耽搁他忙说清来意。
“昨日下午武安伯府的人送来礼物,我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许多年没往来,最终还是让带回去了。”
许嘉玄眉头微微皱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便更显凶相。刘氏心头咯噔一下,捏着帕子不安地说:“可是我这头做错了,那我这就上门去给赔礼。”
“不,你这边没错,府里向来不收外边送的东西,这是规矩。”许嘉玄淡淡回了句,快步离开。
刘氏见他走远,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是放下心来。她前来问一句,是因为武安伯府三房和家里有着特殊,既然没错,那就最好了。
她身的丫鬟也怕许嘉玄,缩着脖子说:“侯爷还想让您给世子说亲呢,世子爷得听您的呀,您还是推了这事吧,不然闹出误会,世子爷又得记恨您。”
刘氏闻声神色黯然,很快就又斥道:“别乱说,世子只是规矩大一些。”
***
许嘉玄因为刘氏的话对武安伯那头更加不满,进宫后直接禀明皇帝,武安伯府的下人有供出曾目睹夫妻间不合,武安伯几回动手,请示是否要再查下去。
明德帝近来几天心情不顺,有人撞上来,当然是把气都给撒里头,一句查就定了论。
许嘉玄只能再为此事奔波,同时心中的那个疑团又滚了出来。
武安伯府如今式微,武安伯在兵马司十几年了,还是个千户,不该让明德帝这样郑重一查到底。其实皇帝一句话就能撸了武安伯的爵位,但现在明显是在折磨武安伯府。
难道真是陈首辅让南镇抚司上报,明德帝就是在给陈家出气?
许嘉玄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结论,沉着脸带人往北郊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陈老太爷便来到乾清宫,明德帝一句话让他连官帽都摘了,放在地上一并跪下来。
“陛下还是让臣告老吧。”
让他外孙女配那么一个煞神?!
皇帝今天是疯了吧!
明德帝坐在龙椅里,被他直接拒绝得脸色不太好看,只能把玄真子说的那些话一一道来,末了叹气道:“她亦是朕的女……”他怎么可能会希望她过得不平顺。
“陛下慎言!”陈老太爷却在关键时刻打断了明德帝的话,“臣的外孙女没有这个福气,如若陛下真要执意,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抗旨到底!”
让他外孙女嫁入威武侯府,这与跳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首辅——”明德帝脸色铁青,高喊一声后,又不得不压下脾气劝道,“有朕在,威武侯府还敢放肆不成?许嘉玄品格并不像外头传言那般,这么些年来,他为朝廷做的事你最清楚,他何曾因为私怨又真为难过陈家。单论能力,放眼整个朝廷,又有哪个青年能与他并肩?”
“陛下收了臣这脑袋吧。”
跪在地上的陈老太爷丝毫不为所动,裴公公想到帝王跟陈家那些理不清的羁绊,忙打圆场,去把陈老太爷硬生生从地上扶起来,又为他带好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