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可怜兮兮站在绿茵肩头往回看,那样子对梓妤十分不舍。
许嘉玄默默看在眼里,有种自己作恶多端,连一只鸟都怪责的错觉。
等人离开后,他厚着脸皮挤着她坐,随意拿了盒胭脂塞她手里说:“今儿经过长街看到的,听说是姑娘家最喜欢的一家脂粉店,总是缺货,今儿巧让我撞上有刚上货的口脂。”
他难得说那么一长串的话,说完后,耳根都在微微发烫。
梓妤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锦盒,上面有丽芳阁的小楷字样,确实是京城卖得又贵又快的胭脂。
她挑着眼角轻轻看他一眼,没错过他泛红的耳根。
这煞神居然给她买胭脂。
其实也不是那么傻。
这也确实是她首回收到男子送的脂粉,心中一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轻颤,在他期盼地目光下伸手打开。
丽芳阁的东西,小小一盒胭脂便宜的一两银子,贵的数十两,如今她手上这个一看盒子上还有着极小的琉璃珠子作点缀,肯定是后者。
姑娘家都爱美,她自然也不例外,没有犹豫地揭开瓷盖,里面细腻有光泽的膏状物露出来后,她却是一愣。
这就是他买的胭脂?
“喜欢吗?”
他靠近了一些,声音就在她耳畔,有种撩人心弦的低沉。
梓妤抬头,明亮的桃花眼看向他,让他禀住了呼吸。下刻,他见她微微一笑,逶逶上扬的眼角在不经意间就流出勾人的风情。
他放在膝盖的手掌不自觉弯曲。
梓妤笑过后又扫一眼那胭脂,说:“你去帮我拿镜子来。”
许嘉玄眼底就闪过喜色,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应一声缓步走到妆台取来镜子。
梓妤接过,背对着他。新买的胭脂安安静静在她裙面上,他看见她拿手指沾了一些,往唇上抹。只是背着他,他看不见她上妆的样子,让他心里就有种被猫爪抓一下的难耐。
很快,她就转过身来了,宽袖轻抬,犹抱琵琶半掩面的动人。
梓妤也没让他失望,在他灼灼的注视下慢慢放下袖子,然后嫣然一笑:“好看吗?”
许嘉玄看清她唇上的口脂颜色,差点一口唾沫把自己呛死,咳嗽得弯了腰。
——为什么是红中透着黑,跟那些中毒身死的人嘴上一个颜色!
梓妤见他咳得说不上话,又在他耳边冷冷地问:“好看吗?”
许嘉玄险些要落荒而逃,憋到最后,只能诚实憋出一句:“不好看。”
“怪不得你还能买到新上的货呢,你就没打开来瞧一眼?”
被人当冤大头宰了吧,丽芳阁能卖这样的口脂?!
许嘉玄无言以对,但他确实是在丽芳阁买的东西……但在梓妤你是傻子的眼神里去回忆,他发现自己是在丽芳阁买东西不假,可当时里面都是姑娘家挤着,他不好意思往里去,一个蓝衫妇人捧着这一堆东西过来问他是不是要买东西。
他问清是什么,听说是新上的,只剩这么几盒。那妇人还引着他走出店,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直接付了银子就走了,也没打开看是什么样的。
他脸色渐渐变得古怪。梓妤没好气回头又去开另外一家店的口脂,看到颜色倒是正常的,没有这种红里带黑的玩意儿。
这些倒应该没被骗。
“——你是遇上专混在胭脂铺子里卖假东西的骗子了,她们收了这些盒子瓶子,最爱趁人多店家注意不到的时候,专找你们这种不懂行的贵公子骗。”
但居然骗到锦衣卫同知身上,当时他是做贼一样溜进店的吗?不然怎么会被人盯上!
梓妤在他发青的脸色中用茶水湿了帕子把嘴儿抹掉。也不知道什么做的,还带着一股的墨汁和浆糊味儿。
许嘉玄在这当口黑着脸站了起来。
“你这会再去,人家估计都跑出城了!”
梓妤喊住他,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这好几个盒子,搞不好就砸了近百俩进去。
这么想着,梓妤又心疼那些银子,最后还是气笑了。
许嘉玄僵硬着转身,耳边回响着她前晚骂自己的话——他不可一世。现在看看,他做的都是蠢事!
他闭了闭眼,再度坐回到她身边,沉默片刻后说:“翠红的事情,是我错了,你若还是生气,我也不知怎么让你消气。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完,他心里又生一股焦躁,忍不住再度站起来,那双腿不受控制往外走,余光却扫到梓妤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冷静得跟看不相关的人一样。
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身,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握着她肩头就将人压在了炕上,抱着她埋首在她脖间。
“梓妤,你还愿意再给我缝新衣吗?”
他一直以为,谁人做他的妻子都该一样,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其实对陈家的这个表姑娘上心了。
他总能在无意间就感受到她给到的温暖,他贪恋这种感觉,是他一直在对她予取予求。
梓妤以为他这别扭性子真的没救了,结果他又跑回来了。
还问她愿不愿意再给他缝新衣……她手轻轻去圈住他的腰,说:“就怕以后你还气我,气得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兄弟,哪来的割袍断义,要不你多缝几件,割不完。”
“怎么不美死你?”
把她当绣娘了不成,这是在认错吗?
他很厚着脸皮地抬头,蹭到她唇上来:“小鱼就能美死人,我就是中了你美人计。”
梓妤被堵了唇,一句花言巧语骂不出来,只能拿手锤他肩头。很快,手也被他抓住按在身侧,让她不能分心,只能与他唇舌缠绵。
外头都要摆饭了,李妈妈半天没听到动静,就想着进去喊一声,哪里知道看到自家世子爷把人按在炕上亲。那个火辣,李妈妈没忍住哎哟一声,忙捂上眼退出去。
梓妤听到声响回神,气喘吁吁用力推开他,睨他一眼。却不知道这会自己媚眼如丝,让许嘉玄恨不得再扑上去。
梓妤叫小丫鬟打了水净过面才出去用饭,许嘉玄早已经气定神闲坐在圆桌边,待她坐下来后,在李妈妈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吃惊样子中给她布菜,她跟前的小碟子都堆得冒了尖。
晚上,许嘉玄心满意足将人搂在怀里躺下,越回想前天的自己,越觉得是犯蠢。其实,两人间相处真的很简单,她要的也简单。
次日早朝,许嘉玄要上朝,见梓妤睡得香甜,便悄声起床没有惊醒她。
穿衣的时候,看到那个绣着猴子的香囊,伸手将它戴到腰间,精神抖擞进了宫。
今日平王世子也在,明德帝为贪墨赈灾款一事当朝发落了地方官员,满场官员大气都不敢喘,就怕火还要烧到自己身上。
等散了朝,许嘉玄回北镇抚司,半道就遇上如今跟自己平级的周锦成。
周锦成一脸郁色,许嘉玄想到他上回挑拨自己跟陈家的事,无声冷笑。在经过他的时候,正好想到倒告他一把的落跑发妻,到现在也没抓到人,手不自觉就轻轻弹了弹腰间的香囊。
果然家有贤妻很重要。
小鱼再生气,也不会跟外人来迫害自己。
方景铄回京歇休那么两日就要回卫所,离开前特意到北镇抚去问许嘉玄昨儿哄得娇妻消气没有,不想一眼先看到他腰间别致的香囊。
看到上面绣着只猴儿就又乐了,他不是最讨厌猴的嘛,居然还戴这玩意,就指着说:“这猴儿还绣得挺别致。”
许嘉玄冷冷扫他一眼:“你嫂夫人绣的,自然是好。”
方景铄:“……”他怎么听着牙发酸。
余下的话也不问了,留下一句我回来再找你喝酒,跑得没影。
***
梓妤醒来后,得知刘氏要和她一块儿见管事,梳洗后来到正房的三间抱厦,开始首回接触侯府后宅那些琐碎事。
刘氏还真一点儿都没有藏私,一样一样让管事当着她面解释明白,大大小小开支全都如数报上来。
她听过一回后,其实也就心中有数了。
不过她没有要接掌事务的心,在刘氏想要准话的时候,打哈哈给揭了过去,说再多跟着学了再说。
刘氏无可奈何,只能暂先作罢,梓妤就找了许嘉清再一块儿做木头人,期间又见许嘉恒来给威武侯请安,打了一个招呼。
到中午的时候,梓妤听绿茵来说,门房收到了武安伯府送来的贴,是武安伯老夫人要来见她。
“她倒是个心急的,昨儿才有人给她出主意,她今儿就巴巴送贴子来了。上回卫国公府的事情,她还真没吃着教训?”
居然还敢轻信身边人乱出主意,真的想从她这儿走门路。
绿茵掩嘴不屑道:“不知自己几两重,听到是侯府想邀请姨太太过来吃您的生辰宴,自然坐不住,拎不清谁才是主谁才是次了。”
即便和武安伯府要有联系,那也是跟姨太太,轮得到她来乱蹦跶。
梓妤笑笑,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发现小东西不在屋里:“小家伙飞哪儿玩了?”
“估计在院子里透气吧,它现在算熟悉路了,府里的侍卫多半认得它,也没人会为难它。”
那就随它瞎跑吧。
到用饭的时候,小东西终于回来了,见到她亲亲热热飞上来,张嘴却是喵了一声。
梓妤抓着筷子的手一顿,然而它没有再发出来喵叫,是大喊:“小鱼,饿了,饿了。”
要吃食儿了。
梓妤全当自己是幻听,绿茵给它抓了瓜子干果,让它就站在桌子自己磕着吃。
好好的一只鹦鹉,也不能去学猫叫吧。
等到晚上许嘉玄回来,他到屏风后换衣裳,梓妤就站在外头跟他说话:“我准备请姨太太过府坐坐,你觉得呢?”
姨太太?
许嘉玄系腰带的手停了一下,想到能让她这样称呼的人,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姨母自打父亲要娶继母后,就一直避着他和许家人。
“是母亲的姐妹,是你亲姨母,来往走动不是应该的吗?”
话是没有错。
许嘉玄说:“我让人给送贴子过去。”
“后宅的事,哪要你的名贴,只要你觉得可以,我送我的过去就是。”
许嘉玄没多想,从屏风探出手来,将她拉了进去,一下就抵在墙上低头吻她。把她亲得气喘吁吁,才轻轻去咬她耳朵:“姨母不一定会来,若是不来,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可能只是想跟他有关系的人走近,怕她会失望请不来人。
梓妤很笃定地说:“姨母肯定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