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女连心,我的感觉不会骗人的。明月她根本不是逃了,而是被人害了……”
对于唯一的养女,太后还是心疼的,见她如此叹口气道:“好了,哀家明日打算去大福寺上香,你要是心中不安,就与哀家一道去吧。”
荣阳长公主眼中喜色一闪而逝,忙应下来。
翌日是个好天气。
冬阳难得明媚,融化了堆积在墙角的积雪,裹着冰凌的树枝簌簌往下滴水。
荣阳长公主早早等候在外,与太后一道出了宫门往大福寺赶去。
太后不准备大张旗鼓,与荣阳长公主共乘了一辆马车,带的宫人也不多,马车更瞧不出皇家标志。
前往大福寺的路上,马车被前方看热闹的人堵住了。
“怎么回事?”太后拧眉问。
荣阳长公主挑开帘子,对立在车边的宫人交代几句。
宫人点点头,跑进人群去打听,不多时返了回来,禀报道:“有个年轻人拉着个小媳妇不放,非要那小媳妇跟他走……”
“就没人管?”荣阳长公主问道。
宫人犹豫了一下。
太后神色平静闭着双目,并无多少兴趣听。
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女子,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她要是事事都好奇,事事都操心,那也太累了。
进宫多年的太后早已练就一副铜筋铁骨。
荣阳长公主却比太后多了几分好奇:“莫非有什么不能说的?”
宫人道:“那人说是燕王妃的亲戚,谁要是敢多管闲事,定要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太后睁开了眼睛:“燕王妃的亲戚?”
一方面有对姜似先入为主的不佳印象,一方面有荣阳长公主偶尔的吹风,太后对姜似自然没有好感甚至反感的。
只是她沉得住气,不准备为了一点小事就在景明帝面前说这说那。可若是有机会敲打一下燕王妃,她还是乐意的。
突然一阵骚动,有人高喊道:“死人了——”
不少人往前涌去,亦有不少人往后跑,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赶车的侍卫立刻把马车往后退。
太后彻底沉下脸:“去看看情况。闹出人命,五城兵马司的人是吃闲饭的么?”
才说着,就见一队官差匆匆赶来,为首官差远远喊道:“都让开!调戏良家女子的歹人现在何处?”
官差一来,看热闹的人瞬间让至两旁,露出里面情形。
情形有些惨烈。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盯着某处发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墙根处俯趴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女子的脸往一边侧着,额头瘪了下去,汩汩流出的血早已模糊了她的模样。
围观众人吃惊着,气愤着,议论着,看热闹的天性使他们脚底仿佛生了根,牢牢站着不动。
为首官差呆了呆,继而大怒:“来人,把这凶徒拿下!”
不是说调戏良家女子嘛,怎么闹出人命来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眼见两名官差上前来按住他的肩膀,年轻人立刻挣扎道:“放开我,人又不是我杀的,凭什么抓我?”
“人不是你杀的,但是你逼死的!”人群里终于有人喊了一声。
围观者立刻附和。
年轻人抹了一把脸:“我只是向她问个路,可没逼她。差爷,您可能不知道,我是燕王妃的表叔。”
第494章 出手
窦表叔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有人要他大街上拦住这小娘们闲扯几句,他琢磨着又有好处可拿又有女人便宜可占,自然求之不得。
可没人跟他说这小娘们被摸了摸小手居然就撞墙死了!
撞墙死了……想想真是晦气。
窦表叔这么一喊,上前准备制伏他的官差不由停下手,看向领头官差。
领头官差冷笑:“笑话,你说是燕王妃的表叔就是么?你这样胡乱攀扯关系的人,我一日能遇到好几个!”
五城兵马司专司京师巡捕盗贼等事,而天子脚下最多的就是官员勋贵,于是攀关系的浪荡子也跟着多了。
“我乱说?”窦表叔十分理直气壮,大声嚷嚷道,“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啊,我妹妹目前就在燕王府住着呢……”
领头官差犹豫起来。
窦表叔得意冷笑:“哼,我是燕王妃的表叔,那就是燕王的表叔。你若敢抓我,燕王定然要你蹲大牢吃板子!”
太后默默听着,脸色十分难看。
荣阳长公主垂眸,遮蔽了眼底的笑意。
这么一个人,虽然稀烂,可关键时刻很能派上用场。
纨绔子调戏良家女子的事不少,但被轻薄的女子众目睽睽之下撞墙身亡,事情就闹大了。
即便官府不追究,看热闹的人也会传扬开来。
经过今日这一闹,无论燕王两口子如何挽救,燕王妃的名声也臭了。
在民间毁了燕王妃的名声,在皇上与太后心里毁了燕王妃的地位,她这一次出手就没有白费。
荣阳长公主曾想过对付姜似肚子里的孩子,后来还是作罢。
燕王妃自从有了身孕鲜少出门,燕王府又不是好混进去的,解决掉她肚子里的孩子难度不小。
再者说,燕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可没齐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值钱,解决掉顶多是让燕王妃难过一阵子。而以燕王妃的年纪,养上几个月说不定又怀上了。
这种费心费力而对对方影响不大的招数她懒得用。
坏一个人名声就容易多了,且会伴随这个人多年,严重的甚至能在史册上记一笔。
荣阳公主冷眼看着热闹,只觉神清气爽。
一道童声响起:“姐姐——”
很快一名七八岁的男童从人群中挤出去,跑向倒地的女子。
人群中登时响起阵阵议论声。
“作孽啊,这孩子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已经嫁人的姐姐生活。现在姐姐死了,他可怎么活啊——”
“这小娘子的男人呢?”
“她男人是个行商,出门还没回来呢……”
男童伏在女子尸首上哭泣,突然起身向窦表叔冲过去。
“你还我姐姐,还我姐姐!”男童头一低,咬在窦表叔手腕上。
小孩子牙口快,又使足了力气,登时把窦表叔的手腕咬得头破血流。
窦表叔吃痛,猛然把男童甩了出去。
男童个子虽不矮,却很瘦,一下子便被推出去老远,摔在地上。
看热闹的人再也瞧不下去,纷纷骂起来。
“燕王妃的表叔就可以逼死人么?还有没有王法!”
“就是啊,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只是王妃一个表叔就能为所欲为了?”
“先前那个杨国舅还为所欲为呢,结果怎么样?死得那叫一个惨……”
去年发生的几件大案,至今仍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法不责众,围观百姓越说越激愤。
窦表叔捂着手腕,跳脚骂道:“谁说的,有本事给我站出来,一起到燕王面前说去!”
人群一静。
窦表叔肆无忌惮的态度令领头官差不敢妄动。
到这个时候还这么理直气壮,看来不是那些胡乱攀附的,说不定真是燕王妃的表叔。
燕王的光辉事迹早已传到这些下层官吏耳中。
敢撸袖子打太子,打完了自己没事,太子没过多久被废了……
啧啧,他们这样的人敢去惹燕王,小命都不够填的。
领头官差语气软下来:“先跟我们走!”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要去就去燕王府。你们要是没胆去,那就放了我!”窦表叔大声道。
领头官差险些控制不住给窦表叔一耳光。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兄弟,先跟我们走,有什么话等没人了再说……”领头官差小声提醒道。
窦表叔一愣,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
马车里,太后沉着脸吩咐内侍:“叫侍卫过来。”
很快一名身穿常服的年轻男子来到太后面前,恭恭敬敬道:“卑职是在韩指挥使手下当差的,有什么事请您吩咐。”
太后怔了怔,喃喃道:“皇上真是……”
而后正了脸色,交代道:“如此也好,你去跟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把那个人给哀家带走……”
年轻人立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