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夸张?”
“说人山人海都不过分,连路边树上都坐着人了……”
郁谨想了想,道:“那就从锦鳞卫衙门那边开始吧。”
从锦鳞卫衙门到事发地约莫要走半个时辰,考虑到实际情况,郁谨提前一个时辰赶了过去。
窦表叔被锦鳞卫押了出来。
韩然神色有些复杂:“王爷,人多杂乱,要提防有人乱扔东西把人砸死了……”
“多谢韩大人提醒。”郁谨笑着道谢,冲龙旦一点头。
龙旦手一抬,锣声立刻响了起来。
登时不少人探出头来看。
立在衙门前的韩然表情一阵扭曲。
在锦鳞卫衙门前敲锣打鼓,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队伍一路向前,跟在后边的人越来越多。
戴着枷锁的窦表叔神色麻木,享受着沿途砸烂白菜帮子的待遇。
“来了,来了,人来了!”
等候许久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那就是逼死李家娘子的登徒子?”
“没错,就是他!”
顿时无数烂菜叶子、臭鸡蛋夹杂着破草鞋飞了出去。
这些东西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呢。
作为看过无数场热闹的京城老百姓,他们是很懂规矩的,比如石头之类的硬物,那不能扔,扔出人命来彼此都麻烦。
来到迎风飘扬的条幅旁边,队伍停下来。
龙旦跳到桌子上,高喊道:“在下是燕王府的侍卫,现在把仗着我们王妃名头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带来了,街坊邻居们不必客气,烂菜叶子想砸多少砸多少,只是注意别把人砸坏了,差爷们还要把人押送到岭南去开荒呢……”
看热闹的人群一静,而后一阵议论纷纷。
“押送到岭南?这是发配吧?”
“有发配这么严重?”
大周死刑犯不多,大多重罪犯人都是发配充军。窦表叔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把人逼死,虽然罪过不小,可在百姓们认知里还不到发配的程度。
原因很简单,纨绔子们调戏良家女子算是日常一景,要是这样就发配,那押送犯人的差爷恐怕都不够用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说发配就发配啊?回头偷偷把人放了谁知道呢。”
短暂安静过后,响起无数声附和:“就是啊,别是哄我们的吧?”
一个人突然冲了过去,头发披散,表情狰狞:“畜生,还我媳妇的命来——”
“是李大郎!”
两个人一左一右抱住了李大郎:“大郎,你别冲动啊,为了这种人连累自个儿不值当的。你没听说嘛,官老爷判这登徒子流放了——”
李大郎用力呸了一声:“我呸,他们官官相护,说的话能信?大家其实都知道,现在燕王府做得好看,转头就把人悄悄放了,到时候我媳妇就白死了……”
他说着,放声悲哭。
这样痛苦悲凉的哭声令看热闹的人不由安静下来,默默看着李大郎与不远处的窦表叔。
一个身材颀长,年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走到李大郎面前。
他生得如芝兰玉树,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李大郎的悲泣声停了一下,就听那明珠美玉般的男子扬声道:“我是燕王。”
场面一静。
“兄台不相信这登徒子会被流放?”
李大郎警惕盯着郁谨,一言不发。
对寻常百姓来说,王爷这样的人物就如天上的云,遥不可及。
郁谨冲李大郎拱拱手:“小王请兄台随官差一同押送如何?你可以亲眼看着此人被流放到岭南。”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接着道:“小王还会另赠纹银千两,当做辛苦费。”
第506章 二牛一声吼
一千两的辛苦费?
不少人瞪大了眼。
一千两都够一家人在京城舒舒服服生活一辈子了。
不过——人们悄悄交换着眼神,摇摇头。
这一千两恐怕没命拿啊。
先不说岭南那种苦寒之地一路长途跋涉的辛苦,就说李大郎傻乎乎跟着上路,被人害了谁能知道?
很快就有人藏在人群里喊了出来。
“王爷说得好听,要是半途把李大郎害了,人没了钱也省了,咱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啊……”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啊,天高路远,李大郎要是半路上被害了谁知道?到时候不但省了银钱,说不定还会把这登徒子悄悄放了呢……”
法不责众,这么多人凑一起,并不怕因为说话过分被燕王算账。
哼哼,燕王要是敢这么做,名声就更坏了。
郁谨嘴角含笑,耐心听着。
由着人们七嘴八舌说了好一阵子,他抬了抬手,高声道:“请诸位听小王一言。”
人很多,哪怕都是窃窃私语也吵成一团,但他的声音似乎有种穿透力,落在耳边分外清晰。
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
对燕王要说什么,他们还是很好奇的。
应该说,燕王出现在这种场合就足以引起大家的好奇。
看过这么多场热闹,这还是第一次有贵人站出来,把他们当成热闹的一部分。
想一想还真激动。
激动的众人目光灼灼盯着场中好看得过分的年轻人。
“小王再请五十人与李大郎一同押送犯人,伙食全包,回京后每人有两百两纹银相赠。”
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锦鳞卫指挥使韩然抽了抽嘴角。
燕王真是什么点子都想得出来,五十来个人跟着官差押送犯人,还包伙食,这是送公主和亲啊?
然而他只能微笑着旁观。
燕王在皇上面前请他配合,他还能说什么?
韩然有种被坑惨的感觉,想到燕王许诺的辛苦费与伙食费都是自掏腰包,一口气才顺了。
罢了,反正不是花他的钱,燕王有钱任性,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从京城到岭南,来回约莫四个月,包吃住,纯赚两百两银子?
围观者不管识数还是不识数的赶忙掐指一算,登时眼睛红了。
这太划算了啊,他们一年辛苦下来连三十两都赚不到!
什么,安全问题?
有屁的安全问题啊,他们这么多人呢,燕王难不成敢全部灭口?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郁谨扫视着围观众人,朗声问道:“诸位觉得如何?如果有愿意的现在就可以报名,当场统计造册。”
人们一听立刻疯狂了,不少人往前挤去,高喊着:“我报名,我报名!”
一时间都无人顾得往窦表叔身上砸烂菜叶子了。
窦表叔眨眨眼,流下泪来。
李大郎一千两,五十个人每人两百两,一共就是一万一千两啊。
为了押送他去岭南,燕王愿意出一万一千两银子……呜呜呜,早知道他这么值钱,他就把自己卖给燕王算了,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郁谨要是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这么用的,恐怕要气笑了。
“王爷,人群这么乱,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请静一静——”郁谨扬声喊道。
财帛动人心,这时候燕王这张俊俏的脸就不大管用了,人们的高喊压过了他的声音。
郁谨伸手一招。
蹲在不远处的二牛颠颠跑了过来,一副等待吩咐的温顺乖巧模样。
郁谨揉了揉二牛的脑袋:“二牛,接下来看你的了,表现得好有蒸肉吃。”
二牛眼睛一下子亮了,四下看看,后腿用力一蹬窜上了椅梯。
椅梯本来不牢靠,上午戏子摆弄时是为了吸引人眼球,后来则被绳索等加固了。
二牛身姿灵活无比,很快就爬到了最高处,仰天长啸。
郁谨脸色黑了黑。
二牛这家伙最会哗宠取宠,他只是让它叫唤两声吸引人注意,谁知道这狗东西竟然爬那么高!
郁谨仰头看着椅梯的高度,有些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