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发话了,众人纷纷落座。
舞乐声起,一队彩衣舞姬翩然而出,赤足开始在锦毯上跳舞,脚腕系的银铃叮咚作响,与乐声汇聚在一起,令殿中气氛渐渐攀升。
太后冲皇后含笑颔首:“让皇后费心了。”
皇后举杯道:“能替母后庆生是儿媳的荣幸,只愿母后青松不老,岁岁有今朝。”
太后亦举杯,略略沾唇。
接下来便是皇亲贵胄按安排好的顺序依次出列给太后祝贺献礼。
先是与太后同辈之人,接下来是景明帝这一辈,等这些都轮过就到了孙辈。
孙辈中,几位皇子自然先出来贺寿,而这一年的几位皇子比起往年更引人注目。
无他,储君之位空悬,是人人都盯着的大事。
先站出来的是秦王夫妇。
秦王是景明帝养子,尽管与皇位无望,这等场合都会排在其他皇子前面。
许多人视线在秦王身上一掠而过,便垂眸喝酒。
排再前面也无用,反正储君之位与秦王没有半点关系。
秦王夫妇给太后献上的是一对白玉寿桃。
于无数奇珍异宝中,一对白玉寿桃不算名贵,却胜在做工精巧,寿桃瞧着竟像才从枝头摘下来的。
太后露出笑意,赞了两声收下。
接着是齐王。
齐王奉上的是亲手所抄经书,难得的是那经书竟是海外密经,连许多大周高僧都不见得翻阅过。
太后自然欣喜收下。
郁谨隔着过道与姜似对视,眼底满是鄙夷。
老四果然是个花用媳妇嫁妆的穷鬼,送太后的寿礼就是一本破经书。
亲手所抄,说到底就是没花钱嘛,至于什么海外真经,说不准是老四看过后偷偷背下来的,转头默下,反正没成本就是了。
厌烦一个人,自然怎么瞧都不顺眼,郁谨对齐王此等投机取巧之举表示一万分鄙视。
姜似回之一笑,轻轻眨了眨眼。
阿谨笑话齐王之前也不想想二牛的俸禄是谁花的……
许是心有灵犀,郁谨从姜似那一眨眼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张俊脸登时黑了黑。
他花二牛的俸禄怎么了,二牛是他拉扯大的!
接下来鲁王夫妇的贺礼一点不花哨,乃是一对半丈高的红珊瑚。
说不花哨,是因为以红珊瑚当贺礼最常见,但真论起来这对红珊瑚最实在,至少比白玉寿桃与经书昂贵多了。
轮到蜀王夫妇出场,奉给太后的寿礼中规中矩,太后亦含笑收下了。
回到座位的蜀王心中有些遗憾。
本来能送出讨皇祖母喜欢的寿礼,可母妃让他暂时退一退,他也只好选择低调一些了。
高台之上静坐一角的庄妃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很为儿子能听她的话感到欣慰。
再然后郁谨与姜似从各自座位起身,一同走到场中给太后道贺。
“孙儿(孙媳)恭贺皇祖母千秋。”
一个小而精致的匣子被内侍接过,打开来呈到太后面前。
躺在匣子中的是一串沉香佛珠。
太后看清贺礼的瞬间,瞳孔登时一缩,面色控制不住有了细微变化。
景明帝对太后最是上心,见太后神色有异,好奇问郁谨:“老七,你怎么想着给你皇祖母送佛珠手串?”
太后有一串沉香佛珠,平日里常戴着,景明帝对那串佛珠很有印象。
郁谨听景明帝这么问,大大方方道:“儿子觉得皇祖母会喜欢。”
景明帝笑了:“这样的念珠——”
他想说太后有一串差不多的,一直不离身,可才开口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目光下意识飘向太后手腕。
不知何时,太后腕上的念珠已经不在了。
奇怪,太后什么时候把那串念珠取下的?
那日宣布老七记在皇后名下,他去知会母后时明明还见到的。
景明帝心中闪过这些疑惑,太后就开了口:“这样的念珠哀家确实很喜欢,你们真是有心了。”
郁谨仰视太后,微微笑道:“您喜欢就好。”
说罢,与姜似退下去。
之后的献礼依然继续,太后心中却因那串念珠起了波澜。
而同样心起波澜的还有景明帝。
一串念珠而已,本来没必要上心,可母后怎么会面露异样?难不成母后不戴先前那串念珠是有缘故的?
不知为何,想想太后取下沉香佛珠手串的时间点,景明帝心情莫名有些不畅,不过这一分阴郁旋即被大殿中的热闹驱散了。
宴会还在继续,正到了气氛渐浓之时。
有了些微酒意的众人少了几分拘束,开始频频敬酒。
与昔日被无视不同,今日围着郁谨的人不少,显然皇后之子的身份令他今非昔比。
湘王看得眼中都冒了火,不知第多少次在想:倘若那日父皇选了他,今日这些人巴结的就该是他了!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湘王回头,就见齐王对他举起酒杯:“八弟,哥哥敬你。”
湘王饮下杯中酒,向郁谨走去。
第742章 出丑
郁谨眼角余光早就看到湘王走过来,却理都不理。
他虽然早已料到这蠢货要出幺蛾子并期待,却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看出来了,吓得不过来了怎么办?
“王爷,我敬你一杯。”开口的是康小王爷。
进宫时二人聊了几句,郁谨不介意给几分薄面,举杯一饮而尽。
康小王爷笑道:“王爷真是痛快人。以后请王爷喝酒,还望您能够赏光。”
走过来的湘王听着这话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别看康小王爷的老子只是一个郡王,可在宗室里还是颇有脸面的,往日康小王爷可没这么巴结他。
那丝不满越发深,打消了湘王最后一点迟疑。
他大步走过去,喊了一声:“七哥。”
众人不由看过去。
湘王举了举手中酒杯,笑道:“那日一别,弟弟还没什么机会与你叙话,今日敬七哥一杯。”
郁谨看过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
“七哥该不会不赏脸吧?”湘王忽然紧张起来。
老七这混蛋惯爱不按常理出牌,若是不与他喝这杯酒,纵有千般算计都是枉然。
就在湘王紧张之时,郁谨轻笑一声:“怎么会,八弟愿意与我喝酒,求之不得。”
湘王悄悄松了口气,冲侍立一旁的宫婢一招手。
端着托盘的宫婢立刻上前来。
湘王拿起托盘上的白玉酒壶,笑道:“我给七哥满上。”
郁谨先前与康小王爷喝酒,酒杯已经空了,湘王此举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湘王趁着倒酒的工夫借着衣袖的遮掩轻弹指尖把药粉撒入其中,做这一切的时候心跳如雷,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嗓子眼。
“七哥,请——”做完这一切,湘王把酒杯递给郁谨,竭力不露出异样。
郁谨垂眸盯着那杯酒。
玉杯之中荡漾着琥珀色的美酒,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宫廷御酒。
他注视的时间有些长,让湘王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老七很奸猾,该不会察觉了异样吧?
湘王不由顺着郁谨的目光看向那杯加了料的酒。
酒液依然是琥珀色,与他杯中的酒看着没有任何区别。
不会的,老七不会发现异常的。
湘王暗暗安慰自己,后背还是被冷汗湿透了。
这一刻他才惊觉很多事一旦亲自动手,想要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郁谨见吓唬得差不多了,终于伸手拿起那杯酒对湘王举了举。
湘王如释重负,立刻与郁谨碰杯。
郁谨一手举杯到唇边,另一只手抬起虚扶,仰头一饮而尽。
湘王盯着那因沾染了酒液而显得殷红湿润的唇,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