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蛊女19
午休的时候,马锐终于被他母亲找到了,并带来学校与班主任谈话。
“我儿子吸毒的谣言是谁传的?陈老师,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还有,你看看我儿子这一身伤,一定是被班上的哪个人给打的!我问他他还不敢说,陈老师你一定要帮我把那个人找出来,我告死他!”马母不依不饶地叫嚷。
马锐缩在她身边,脸色苍白如纸。
陈老师有些头疼,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劝慰马母。马母越发嚣张起来,把儿子拉出办公室,径直朝教室走去,也不管大家都在午睡,推开门厉声道:“大前天你们谁打了我儿子?识相的就赶紧给我站出来!”
高书凯睡得很沉,这会儿还没醒,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倒是马锐畏畏缩缩地朝林淡看了一眼。
马母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就火冒三丈:“好啊,又来了一个小妖精!现在的女学生越来越不自爱,整天只知道穿衣打扮。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带坏了,他被打的事百分百跟你脱不开关系,你跟我出去……”
她话没说完,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长相清纯可爱的女生。
“罗阿姨,我们又见面啦。”女生歪着脑袋冲她打招呼,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模样看上去却很乖巧。
“你来干什么?”马母应该是认识她的,张扬跋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我来向马锐同学问好。”少女迈着小碎步走到马锐身旁,细声细气地道:“马锐同学你好啊?”
马锐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有些轻蔑,又似乎有些疑惑。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少女的来意。只见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直接刺入他的腹部,然后抽出来,再刺,一刀接一刀,几乎没有停歇。一口气刺了三十多刀后,她才退开几步,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我做到了。”她低不可闻地呢喃,然后转回头看向于叶萦,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马锐捂着肚子缓缓倒下,鲜血呛进喉管,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他只能睁大眼睛,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少女。这个人曾经像狗一样跪在他面前,舔他的脚趾,为何现在却敢拿刀捅他?
他疼得直抽气,深深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过了好一会儿马母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扑过去抱住儿子,慌乱无措地喊救命。班主任立刻脱掉外套,用力捂住马锐的伤口。其余同学开始尖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报警!快”班主任满脑袋都是冷汗。在她的班级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她也要负连带责任的!
班上的同学都是刚从初中升上来的半大孩子,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吓都吓傻了,又哪里记得打电话。好在艾雨和周楠见惯了恐怖事件,只是愣了愣就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行凶的少女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抱住膝盖蹲坐在教室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马锐。她似乎在等马锐咽气,又似乎在享受他垂死挣扎的痛苦,一双眼睛充斥着明亮而又诡异的光芒。
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刀,如果马锐伤得不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她随时会补刀。同学们想逃,却完全不敢靠近她蹲坐的前门,只能往后门跑。林淡就坐在后门边,轻轻按住门板,阻断了大家的去路。
五六个男生一块儿去拉门把手,都没能撼动她分毫。
“林淡你快点把手挪开!让我们出去!”大家都快急疯了。
“怎么了这是?”高书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见一群同学围在林淡身边,似乎在欺负她,想也不想就抄起一把扫帚,骂道:“那么多男生围住一个女生,你们想干嘛?要打架来找我啊,老子随时奉陪!”
“凯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英雄救美呢!马锐让人捅死了!”一名男生颤声说道。
“卧槽!刚才发生了什么?”高书凯这才发现浑身染血的马锐正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抽气,仿佛快死了。
“高书凯同学,麻烦你缴了艾雨的手机。”林淡一只手按着门板,不让班上的同学出去,一只手夺过周楠的手机,阻止他报警。
高书凯尚且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十分听话地拿掉了艾雨的手机。
眼看120快要接通了,电话却被人收走,艾雨又气又急,咬牙道:“高书凯你别闹了,快把电话给我!再耽误下去马锐就没命了!”
高书凯拿着手机一脸的为难。他可以向天发誓,他真的没想阻止艾雨救人,只是没办法拒绝林淡的要求而已。他现在就拨打120还不行吗?这样想着,他立刻去拨号。
林淡把周楠的手机放进自己上衣口袋,冷声道:“谁也不准打报警电话!打了电话,方怡这辈子就毁了。你是叫方怡吧?”她看向蹲坐在门口的少女。
少女乖巧地点头,然后冲她露出一抹怯生生的笑容。
“她杀了人,她就要偿命!报警啊,快报警!高书凯,阿姨求你了,快打急救电话!”马母尖叫起来,却完全不敢撒开手。只要她一撒手,她儿子的血就会流干净。
高书凯拿着手机,一会儿看看艾雨,一会儿看看林淡,最终还是没能按下急救号码。不知道为什么,他更愿意相信林淡的话,最主要的是,他觉得马锐会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就冲他对林淡有想法,甚至准备绑架她,他死再多回高书凯都不会眨眼。
大家全都陷入了或疯魔、或慌乱、或无措的境地,唯独周楠注意到——当少女刺入第一刀的时候,林淡的周身就开始飘出许多淡紫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在整个教室,乃至于整座校园飞舞,又一一钻入大家的身体。
周楠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隔离符,避开了光点的入侵,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些光点是一只只挥舞着翅膀的小虫,也不知有什么作用。
艾雨似乎被林淡气着了,完全没注意到小虫的靠近,只顾着去抢高书凯手里的手机。周楠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在她背上贴了一张符,本打算给高书凯也贴一张,却发现早有几只虫子钻入他身体里去了。它们似乎格外喜欢他,在他周身盘旋、飞舞,形成一个光圈。
然而如此瑰丽奇幻的景象,唯有周楠和艾雨这种天生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
“林淡,你到底想干什么?教室里的尖叫声这么大,隔壁班的同学肯定也听见了,他们自然会报警,你阻止也没用。你和马锐有过节我知道,但你不能见死不救。”周楠冷静地开口。
林淡依然按着门板,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在解决麻烦。”
“你所谓的解决麻烦,就是让马锐活活痛死?你知道的,这件事你解决不了!外面应该有人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你把门打开吧。你阻止大家实施抢救的行为也是在犯罪。”
当周楠说话的时候,艾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教室里飘满了淡紫色的光点。
“你又在下蛊!”艾雨真的要气炸了,跑到窗户边往外看,却见整座校园都飘荡着微微的紫光,像是夏夜里飞满萤火虫的天空,美不胜收,却也诡异非常。
“这是什么蛊?你快点给大家解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艾雨手腕一翻,竟凭空变出一把桃木剑。
“千年桃木?”周楠瞳孔微缩,表情愕然。据他所知,艾雨的师傅无门无派,所学甚杂,道术实在算不上好,家底更谈不上丰厚。要不是艾雨天赋奇高,修行速度奇快,他们师徒俩现在恐怕还在喝西北风。千年桃木实属玄门至宝,莫说一个散修,就连许多百年世家也拿不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艾雨这把桃木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袖里乾坤的法术早已失传,她又是如何凭空把它变出来的?周楠脑海中浮现一个又一个疑问,根本没有功夫去关心马锐的生死。
艾雨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泄露了一个大秘密,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班里的同学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就连为马锐捂伤口的班主任和马母都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艾雨还以为这些人死了,举剑朝林淡刺去。高书凯悚然一惊,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窜到林淡身前,想要为她挡剑,却没料还有一个人与他速度一样快。两人同时起步,同时到达林淡身前,然后撞在一起,又倒退出去,正好把林淡暴露在艾雨的剑尖下。
于叶萦快被高书凯气死了,捂着通红的额头,尖叫道:“林淡,快躲开!”
艾雨的动作虽快,在林淡眼里却等同于慢动作。她只是随意一抬手就抓住了剑尖,阻住了攻击。剑身释放的烈阳之气立刻灼伤了她的掌心,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侧过身子,放开剑尖,利用惯性把来势汹汹的艾雨送去与门板亲热。
艾雨刹不住脚,狠狠撞在门板上,回过头时已满眼都是杀气。能被桃木剑灼伤,很显然,现在的林淡根本算不上人。不是人,那便好说了,斩妖除魔向来是玄门中人的责任。有千年桃木剑在手,又有祖师爷传授的道术,她怕什么?
艾雨冷着脸再次攻过去,高书凯和于叶萦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救林淡,却又很快摔倒在地,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第170章 蛊女20
教室里唯有周楠、艾雨和林淡还保持着清醒。林淡被桃木剑克制住了,不能徒手接招,便折断拖把的木柄,用以防身。奇怪的是,当她把木棍拿在手里时,她感觉自己握着的仿佛是一把刀,有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感。桃木剑的烈阳之气的确可怕,然而只要不是直接接触,就对林淡造成不了任何伤害。而林淡高妙的招式很快就把艾雨逼得节节败退。她做了一个假刺的动作,引诱艾雨举剑格挡,却又飞快变招,用木棍狠狠敲击对方的手臂。
艾雨整条胳膊都麻了,根本抓不住手里的剑,与此同时,林淡已飞快近身,将她一脚踢飞,然后从袖管里滑出一枚毒丹,捏碎后洒在掉落在地的桃木剑上。只听“嘶啦啦”一阵闷响,桃木剑竟然被蚀穿无数小孔,然后彻底断裂成几截。
林淡调制的药丸融合了蛊毒、阴毒、阳毒,甚至化学毒素,连百炼蛊王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一柄剑?若非她不想杀人,她早就把这枚毒丹捏碎,直接往艾雨身上洒了。
她上前几步,用鞋底把焦黑的桃木剑碾成粉末。
艾雨气得眼睛通红,顾不得周楠就在身旁,手腕一翻竟又变出一把青蚨剑,咬牙再攻。
林淡表情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不知所谓的蠢货。
“够了,你不是她的对手,不要再自取其辱了。”诡异男子忽然现身,并握住了艾雨的剑尖。
奇怪的是,唯有林淡和艾雨能看见他,同样具有阴阳眼的周楠却丝毫没发现异状。他只看见艾雨举着剑,手臂微微颤抖,却始终没能刺下去。她开始大颗大颗地流泪,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委屈,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林淡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对面,双目一片漆黑。
过了大约半分钟,艾雨扔掉青蚨剑,缓缓跪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不已。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被林淡打击得点滴不剩,更让她难堪的是,竟连祖师爷都觉得她不如林淡。她从小在天才的光环中长大,周围的人全都护着她,捧着她,又何曾让她遭遇过挫败?
那把千年桃木剑是空间灵器中的宝贝,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它在玄门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却被林淡毁了!她好恨,但更可悲的是,她却连报仇的实力都没有。
此时此刻,变强的欲念在她胸中翻腾,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她的脑海里扎了根。
林淡却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径直走到马锐身边,撩起他的衣服,把一只白色肉虫塞进他腹部的伤口里。紫色飞虫从一开始就避开了马锐,所以他现在还保持着清醒。
“不,不……”马锐极其艰难地摇头,似乎想求饶,张开口却吐出许多鲜血。
林淡一声不吭,只是专注地盯着他的腹部。
周楠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似乎从很早以前就有了秘密。她何时学会的袖里乾坤?何时拥有如此多的宝物?若不是今天被林淡逼急了,她是不是永远都会瞒着他?是害怕他嫉妒吗?或是担心他会出卖她?
周楠脑袋乱哄哄的,为了让自己不要陷入猜忌的深渊,只好走过去,查看林淡在做什么。他也想安慰哭得凄惨的艾雨,可他不知从何安慰起。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
“你在救马锐?”周楠蹲下身仔细一看,不禁有些意外。只见那只白色的肉虫在马锐的伤口里钻来钻去,体表分泌的粘液很快就让鲜血止住了,吐出的丝把纵横交错的刀口黏连起来,又促使它们快速愈合。
这是林淡耗费无数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药蛊,只救人,不杀人。只要马锐还有一口气在,他今天就死不了。
眼看药蛊彻底把马锐的伤口治愈,又融化成一团透明的液体,消除了他腹部的疤痕,林淡拧了拧眉,只觉得一阵肉疼。若不是为了方怡,她绝不会浪费一只珍贵的药蛊去救这个人渣。
艾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用哭哑的嗓子诘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早知道大家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要是早知道林淡能够把人救活,她根本不会与她打斗,进而失去了一件法宝。
林淡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方怡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雨气极了,厉声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问你话呢!”
周楠拉住她的胳膊,无奈道:“你消停点吧。林淡做事有分寸。”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艾雨这不叫活泼开朗,叫鲁莽,反倒是沉默寡言的林淡更值得信任。
方怡被林淡拍醒了,第一时间朝马锐看去,却见他衣摆撩高,露出光滑平坦的腹部。他没受伤,更没死,如今还好端端地喘着气!
方怡愣了一秒钟,随后拿起刀,准备再捅。
看见她醒来,马锐吓坏了,却由于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地上哀嚎求饶。林淡紧紧握住她的手,言道:“你已经捅死过他一次,不能再犯错。杀了他你也要偿命,你的父母下半辈子将永远活在痛苦中。马家是如何迫害他们的,你还记得吧?你一时爽快了,马锐的爸妈会对他们做什么,你能想象吗?”
发现于叶萦与方怡过从甚密那天起,林淡就暗地里打探过对方的情况。她手里培养着各种各样的蛊,想得知一点隐秘并非难事。方怡被马锐他们轮奸的事情发生在六月底,方父方母想为女儿讨公道,却被马家打压下去,双双丢了工作。他们坚决不愿意收马家赔偿的一百万,而是准备起诉,但他们的亲属,包括方怡的爷爷、奶奶,却接受了,并把钱瓜分一空,然后写下了一篇黑白颠倒的谅解书。
在谅解书里,他们承认是方怡先勾引了马锐,二人之所以发生性行为,完全是出于自愿,任何人不用为此承担法律责任。一个又一个亲属的名字签在页尾,证明了马锐的清白,却像一把把刀,把方怡刺得遍体鳞伤。
一百万毁掉了她,也打断了她父母的脊梁骨。他们失去了所有,而他们的亲人却拿着那些带血的钱逍遥快活。方怡想不通,于是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她不怕死,可她害怕爸爸妈妈为自己受委屈。
哐当一声,她丢掉了手里的刀,捂着脸大哭起来。这是事发之后她头一次哭出声,那么惨烈,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畅快感。
“把眼泪擦了,手上的血洗干净。”林淡徐徐交代。
方怡很听话,哭够了便去厕所洗脸洗手,顺便把裙子上的鲜血也搓了搓。好在她捅人的动作很干脆利落,裙摆上只沾了几个小血点,不怎么难洗。
周楠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隐情,所以一直没说话。但艾雨却用看杀人犯的目光看着方怡,若非马锐被林淡救活了,一点伤口也没留下,她一定会报警。
“我可以消除那些记忆,你需要吗?”林淡脱掉外套,让浑身湿淋淋的方怡穿上。
方怡怯生生地看她一眼,却果断摇头:“不需要。”或许有些记忆很难堪,很痛苦,会永远折磨着她,但是如果忘掉了,她还是以前那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方怡。下次再遇见马锐这样的人,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接受了遍体鳞伤的自己,好不容易战胜了恶魔,为什么要选择遗忘?
经历了这一切,她已经无坚不摧,再也不需要害怕了。
林淡看着她,就像看见了另一个于叶萦。别人都活在蜜罐里,而她们却像蛊虫一样,每时每刻都浸泡在毒液中。如果不选择强大,她们就只能面对毁灭。林淡感情淡漠,却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少女走向绝路,所以她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已经犯下的错误就不能挽回吗?不,对林淡来说,这种事完全可以做到。
她揉了揉方怡的脑袋,叮嘱道:“回去午睡吧,就当刚才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方怡点点头,慎重道:“我绝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谢谢你!”她最后看一眼马锐,目中已完全没有仇恨和恐惧,唯余冰冷。对她来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淡把一只紫色的飞虫轻轻摁在马锐眉心,借由蜃蛊的致幻能力抹除了他一部分记忆,却保留了最惊心动魄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