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罢,黛姬盈盈下拜,声音柔媚,“奴婢黛姬参见陛下!”
李湛道:“你可是匈奴人?”
黛姬道:“是。”
章敬出列,恭声道:“陛下,这黛姬是李勇将军当年攻打匈奴时,带回来的战俘。”
李湛突然间就变了脸色,“章敬何在?”
“小的在此。”章敬连忙出列。
李湛神色严肃,道:“将这黛姬带下去!”
章敬懵了,道:“陛下,这黛姬美色动人,您看她一双绿眼眸……”这个章敬应该是在行宫待久了,人也傻愣愣的,他这话的意思是很明显的进献美人了。
张让连忙他拉到一边,这时候冯宸妃道:“陛下,我大周与匈奴近年来达成盟约,依妾看,不如就将黛姬送归匈奴吧?”
李湛点点头,“卿言之有理。”不管这黛姬如何美貌,他是不会收下她的。
章敬垂头丧气,好不容易发现黛姬这个美人,就指望着靠她献媚于陛下,能够得到机会跟着陛下回长安,离开这清冷的西山行宫。
黛姬突然跪在来,仰着头望着上座的李湛,一双绿眸盈满了泪水,道:“陛下,奴婢的父母兄弟都已经过世,在匈奴已经没有了家人,奴婢情愿留下来服侍陛下。”
然后又转头望着王沅,道:“王婕妤,奴婢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帮奴婢说说话,奴婢家的羊群马匹都被族人侵占了,回了匈奴奴婢也没有活路,请给奴婢留下一条生路吧。”
王沅没想到这个黛姬把话引到她这里了,想了想说道:“此事全凭陛下处置,妾与黛姬只是白日在小树林见过一面,并无任何交情。”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大周与匈奴通过和亲,暂时维持了稳定的关系,但是双方几十年的战~争带来的仇恨不是这么容易消散的,黛姬回归匈奴肯定是比待在大周要好。不知这黛姬打的是什么主意,王沅警惕地望着她。
李湛并不为美色所迷,摆摆手,打算让人带黛姬下去。黛姬却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拔下头上的簪子向李湛刺过来。
众人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行刺皇帝,有些愣神。王沅见机,立刻拿起面前的杯子向黛姬扔过去,侍卫及时地按住黛姬。
黛姬嘴里咒骂道:“汉人皇帝,你不得好死,你杀了我爹娘兄弟,我要给他们报仇!”
立刻就有人将布团塞进她的嘴里,阻止了她的咒骂。黛姬从行刺到被抓走只不过端端一瞬间的事情。
章敬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求饶:“陛下饶命,臣实在不知黛姬行刺的事情啊,臣……”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拖了下去。
经过这一遭,晚宴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行宫内加强戒备,李湛让人送安阳公主等人回去。
宸妃道:“陛下,妾与母亲许久未见了,妾恳请您允许今晚母亲留在清泉宫陪伴妾。”
李湛允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齐夫人就留下来陪宸妃说说话吧。”
齐夫人福了福身,说道:“臣妇多谢陛下。”
王沅回了住的地方,采青迎了出来,“婕妤,怎么这么早就散了,奴婢猜您还会晚一点回来。”
王沅进了屋就靠在榻上,摇着扇子,道:“鼠尾,你跟采青说吧。”
鼠尾把殿上发生的事情都给采青说了一遍,采青眼睛睁得大大的,“真没想到黛姬居然会行刺陛下。”
鼠尾道:“看不出来是吧,那黛姬柔柔弱弱的,被我们婕妤一个杯子扔在头上,然后立刻就有人把她抓起来了,她也是自不量力。”
王沅感叹道:“黛姬本是想以美□□惑陛下,可惜偏偏陛下不爱她的美色。”
这时,有小侍女在珠帘外说:“婕妤,陛下往这里来了。”
采青与鼠尾二人忙替王沅整理衣饰,然后出去迎驾,李湛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室内走进。采青奉上茶,然后轻轻地退了出去。
屋里开着窗子,微风从湖面吹进来,凉爽宜人,李湛笑道:“沅儿,你果真是个会享受的人,这临水的阁子住着清净又凉爽,还有荷花的清香隐隐袭来。”
王沅摇着团扇,道:“临水的阁子虽然凉爽,风景也好,但却多蚊虫,这里每日至少要熏三遍蚊虫,不知陛下可受得住?”
李湛伸手一拉,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道:“朕若是受不住,今夜也不会过来。”
☆、第 47 章(修文)
47 第 47 章(修文)
王沅顺势依偎在李湛怀里, 两人静静依偎着,安和宁静。李湛突然问道:“晚上在大殿时,你怕不怕?”
黛姬拔出簪子朝他刺过来时,殿内的女眷都惊得慌乱大叫起来, 只有王沅镇定地拿着杯子向黛姬扔过去。
王沅想了想,回答:“实话说,是有一点害怕的, 不过想到保护陛下的人那么多,黛姬只是一介女子,若是论起单打独斗, 妾应该还能接住她几招。”
“哦?”李湛饶有兴趣,捏捏她的胳膊, 笑道:“你这细细的胳膊,轻轻一拧仿佛就要断了,竟然还有如此力气?”
王沅见他不信, 要从他的膝上下来, 道:“陛下, 人不可貌相, 不如我们比划比划, 再说打架不能全凭一把蛮力,有时候也要靠巧劲。”
李湛忙按住她, “坐好, 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罢了,我相信你。”
王沅伸伸手臂, “我跟着我二哥学过一点武艺,对付七尺大汉可能不行,对付普通人是没什么问题。”
李湛轻抚她的手臂,细细的胳膊,光洁如同玉石。王沅今日穿一身大袖衫,感觉手臂痒痒的,像小虫子在上面爬动。王沅扭了扭身,无辜地说:“陛下,我饿了,想吃东西了。”
李湛笑道:“原来女英雄也是要吃东西了,你想吃什么?”
王沅嬉笑道:“吃饱饭才有力气保护陛下。咱们吃烤肉怎么样”
李湛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小孩子的哭声。整个西山行宫除了太子一个小孩子,就没有其他孩子了。王沅掩着衣襟,推了推李湛,道:“陛下,屋外有小孩子的哭声。”
李湛坐了起来,仔细一听,道:“是顼儿的哭声。”
接着就听见张让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太子殿下要见您。”
李湛道:“太子有什么事情”
张让回道:“太子殿下说是做了噩梦。”
李湛坐起身来,王沅也默默地披上衣服。张让抱着太子进了屋,太子啼哭不止,伸着手臂,要让父亲抱。
张让放下太子,太子扑在李湛的怀里,抽泣道:“父皇,儿臣听到乳娘说你被坏人行刺了,儿臣好怕,呜呜呜。”
李湛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顼儿,你看父皇现在还好好的,没有什么事。”
李顼抬起头来打量父皇,见他神色平静,心里也渐渐镇定下来。
王沅让人端了一碗杏仁茶过来,柔声道:“小殿下,来喝点杏仁茶。”
李顼接过杏仁茶,认真地给王沅道谢,“多谢王婕妤。”
王沅见他小脸圆圆的很可爱,摸摸他的脸,拿着手帕给他擦干净泪水,“小殿下,不用客气,这杏仁茶虽然有些热,但是就是要趁热喝,才能安神宁气。”
李顼喝完了杏仁茶,已经平静下来,李湛招手让张让送他回去休息,李顼扯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地说:“父皇,你不在顼儿害怕。”
李湛微微皱眉,顼儿已经六岁了,身高长及他的腰身,如何胆子这么小,他耐心道:“顼儿,你是太子,不可再痴缠父皇,我让你乳娘带你去休息。”
乳娘战战兢兢地上前要抱住太子,太子扭着身子,不愿意,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湛。
李湛心里软了一下,王沅看出了他的松动,忙说:“陛下,太子到底年纪太小,想来是担心陛下的缘故,不如就让他在这里休息吧,夜深了,再折腾回去也不好。”
王沅让乳娘把太子抱到隔壁间的床上,然后靠着床沿坐下,拿着扇子替太子扇风,轻轻哼了一首小曲儿,李湛则坐在椅子上喝茶。
李顼捉住王沅执团扇的手,眼里都是慕濡之色,“王娘娘,孤觉得你像孤的二姨。”
李顼的二姨,那就是余家的二小姐,那个老实敦厚的余卫儿,前头有皇后大姐,后面有娇蛮小妹,余卫儿在余家并不受重视,王沅同她见过几面,只记得这个事温柔敦厚的姑娘,比余少儿要可爱的多。
王沅道:“太子,我认识你的二姨呢,是个温温柔柔的人。”
李顼更加开心了,轻轻说:“我也最喜欢二姨了,王娘娘,你低下头,我跟你说一句悄悄话。”
王沅把耳朵凑过去,李顼道:“我不喜欢三姨,三姨也不喜欢我,不过她装作喜欢我,其实很不耐烦陪我玩。”李顼绕口令一般地说了这几句话,小小的孩子居然这么敏感,谁对他好,是真是假,根本很难哄骗他,不过或许是余少儿根本就没有花心思去哄吧。
王沅在家时,偶尔也会带着真真与延寿两人玩,哄小孩子睡觉那是拿手好戏,一首小曲还没哼玩,李顼渐渐地睡了过去。
她起身把扇子递给太子乳母,轻声吩咐道:“临水的阁子,蚊虫多,夜晚湿气重,须时时守着小殿下,防着他踢被子受了凉。”乳母答应下来。
王沅与李湛离开这里,沿着抄手游廊回房,夜风吹着树木簌簌响,鸟鸣蛙声一片,圆圆的月亮照着院子里亮堂堂,王沅撑着游廊,探头看着月亮,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
李湛心里一动,伸手去触碰她的脸,王沅侧头,笑着对他说:“陛下,看看月亮吧,又圆又大,今日应该是十五了。”
李湛也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突然回想起小时候被关在牢狱的事情来,那件牢四面环墙,唯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偶尔月光会照进来,小小的他就静静地盯着月光。
王沅叹息道:“有时候烦闷,看看这月色,就觉得自己的那点烦恼不算什么了。”
李湛好奇地问:“你有什么烦恼?”
王沅促狭道:“眼下就有一个,我烦恼陛下故意逗弄我。”
“我几时耍你玩过?”
王沅道:“陛下应承带我来西山行宫,但是皇后娘娘说她已向您提议,嫔妃只要愿意去都能去,陛下难道不是哄我?”
“区区小事,你还记到现在,”李湛道,“我已经让人去接王翁,大概明日就可以到行宫,本想让你惊喜一番,现在只好提前告诉你了,不知这样可以算是弥补了吗?”
又可以见到父亲了,王沅心里乐开了花儿,连连点头,“算,算,我就知道陛下是个最最会体贴的人。”
她的快乐来的如此简单,李湛心想,与这样一个简单快乐,要求不多的人待在一起,自己也仿佛更加自在放松了些。
王沅看着北斗七星,道:“斗柄指南,天下皆夏。陛下,我已经入宫满一年了呢。时间过得真快,估计真真与延寿两个小家伙已经又长大了不少吧。”
李湛问道:“真真、延寿是谁?”
“他们是我大哥的一对儿女,真真有九岁了,延寿今年也有四岁了,我在家时常常带着他们玩,真的有些想念他们了。我离开家时,嫂子有孕在身,估计小侄子也都出生半年了。”
“难怪你能那么熟练地哄顼儿。”
王沅道:“小孩子最好哄了,他们心思单纯,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的。”
李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现在觉得你跟你父亲很像了。”
“很像”王沅不能理解,她听着外祖母与舅母她们说,自己的容貌八分与母亲相似,只一双英气的眉毛随了父亲。
李湛解释道:“是个性相似,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从皇后生女时,她力排众议要把顼儿接过来,还有公孙柔嘉的事情,其他人唯恐牵扯到自己身上,躲都躲不及,她却极力为公孙柔嘉的事情奔走操心。
王沅以为他说的是公孙柔嘉的事情,忙解释道:“公孙美人那事原是我的错,若不是明光殿里的人把金钗偷走,也不会牵扯到她,她又为了不连累我,不肯说出已经将金钗赠给我的事情来……”
事情牵扯到皇后办事不妥当,李湛不欲她再提这事,“皇后留守宫中,顼儿年岁太小,有时候乳母也管不住他,你若是有空多多照拂一下顼儿。”
让她一个嫔妃去照顾皇太子,这担子不轻,不过更加能证明在李湛心中,自己至少是值得信赖的人。王沅答应下来,“妾一定会尽我所能,好好看顾太子殿下。”
李湛揽着她回房了,两人都有些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王沅有择床的毛病,一整夜睡得不太~安稳,辗转反侧,李湛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天蒙蒙亮,王沅感觉有重物压在自己的身上,压得透不过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李湛撑着头,看着她:“醒了?”
原来是李湛的胳膊压在她的心口上,难怪呼吸不过来,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李湛道:“别睡了,陪朕聊聊天吧。
王沅闭着眼睛,问道:“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