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扫了那个了无声息的尸体,然后移开目光,抬步进了正房。
长康看着那死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脖子那里似乎还有血没有流尽,那嘴巴张着,像是在最后一刻想要叫却叫不出来,所以那面容狰狞万分,颇有无法忍受的痛苦笼罩着。
这个死人便是他来陈府后,贴身侍候他的小厮,丁典。
赵老看着陈青云的背影,再看着凌厉万分的卓唯,摇了摇头,那深沉的眼眸流露出一些复杂。
卓唯吩咐人送赵老回去,自己则呆在陈家的前院里。
因为之前他出手相救,粱嬷嬷带着下人端茶送水,不敢怠慢。
可沉重的气氛里,整个陈府陇上一层死寂,仿佛谁也不愿开口多说一句。
......
正房里,青黛和青鸾已经为心慧换了一身白色的素纱寝衣,单薄的衣衫下,那包起来的伤口就在锁骨下面一些,单薄的凉薄就盖到伤口处,到显得几分欲盖弥彰之感。
换下的血衣已经拿到偏房去了,他没有看到她最痛苦的样子,也没有看到那鲜血飞溅的场面。
他只看到她孤零零地躺着,脸色苍白如雪,唇瓣有些干,还有被咬出的血痕,肿肿的,上面凝了些血珠。
尽管她不再鲜活,不再真真切切地抱紧他。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无法相信,她中毒了。
而且是无药可解之毒。
一夕之间,那个殷切叮嘱他的人,即将面临死亡。
不是在一瞬间,而是慢慢死去。
其间的痛苦,更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这怎么可以?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比要了他的命都还要让他胆寒心颤!
“心慧,别怕!”
“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陈青云蹲在床边,他想执起她的手,又害怕会牵扯到她的伤口。
他傻呆呆地望着她,双眸空寡,却潸然泪下。
他的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他控制不住想要大哭出声,却拼命用牙齿咬着手指,企图压下心里那酸楚而悲痛的感觉。
太痛苦了,这种痛苦太过绝望!
他匍匐在床边,恨不得自己用力捶着自己。
他心里自责万分,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自以为是,自视甚高,桀骜不驯,所以才会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好她。
保护好身边的人。
耳边都是:“他以为,他认为,他觉得......”
多么讽刺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将他紧紧地箍起来。
陈青云压抑着巨大的悲伤和酸楚,整个人疼到蜷缩着,像是一个彻底被抛弃的孩子,在寒冬腊月里,绝望而无助地哀泣着。
他那种从胸腔里震动的悲痛,仿佛已经将生命燃至最后。
那种无力,无助,痛苦,茫然,随着他那压抑的哭声全都激发出来。
他像是一只小兽,卷缩起来,然后就守在她的身边。
这一刻,冰冷阴寒的感觉来袭,他渴望她的怀抱,渴望她带给他的温暖,渴望她温柔的抚摸.......
可笑的是,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坚强过!
屋漏偏锋连夜雨时,有她在,他的心是热的。
可当明白即将慢慢失去她时,就像所有的余温都慢慢散尽一样。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结局,孤独而阴冷的结局。
正房外,长康静静地听着那绝望而压抑的哭声,有那么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立即死去。
可是他不能,给他凝露膏的人是临安公主的侍女。
知道他有凝露膏的人除了临安公主的人便只有他自己。
所以,害他师傅的人,一定在宫里。
找出凶手,成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而此时跪着的青黛和青鸾更是自责万分,明明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犹豫过了。
明明有那么显眼的破绽,她们却下意识忽略了。
明明那异香飘出,她们都下意识拧了拧眉头,可她们还是给夫人用药了。
好似在那一刻,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她们的警惕之心,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如果她们能够多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