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效忠的那个帝王,那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亲自教导过的学生,竟想毒害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啊!
姚钰芝心中嘶吼着,浑身颤颤,额头青筋因为过度忍耐而一根根凸起,眼中的血丝几乎要溢出。
丁寿也是忍不住流泪,顾不得擦伸手去扶他,小声道:“老爷,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小姐还要指望您呢!”
姚钰芝心中自是明白,在几欲晕厥的时候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脑子清醒过来。
他若在关门和丁寿说话的时候晕了过去,魏弛说不定就会猜到他们说了什么,那他一定不会再容他活着。
而他一死,凝儿伤心不说,魏弛也可能会更加不择手段地想办法除掉她。
姚钰芝颤抖着缓缓站了起来,擦去眼中的泪,坐在椅子上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不能跟丁寿单独在房中待太久,不然一样惹人怀疑。
“你今日就回去,药丸的事不要对小姐提,就让她……让她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吧。”
知道了除了徒增担忧,什么用都没有。
他身为人父一没有认清陛下的真面目,尽早阻止他们之间的往来。
二没有为她找一门好亲事,眼睁睁看她嫁给了秦王。
如今……他只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不让她远在千里之外为他牵挂烦忧。
丁寿会意,收敛自己的情绪,打开房门,又转身对姚钰芝施了一礼。
姚钰芝点了点头,满面担忧地对他摆手,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快去吧,千万别让王妃把王府花园改成咱们府上的样子。”
丁寿应诺,赶忙带着来时的那几个人匆匆离开了,一刻都没在姚府多停留。
姚家下人不明所以,宫中的魏弛得知后却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的。
据上川那边的人来报,秦王在大婚第二日便离开胡城了,丁寿肯定要赶在他回去前让姚幼清停下,把花园改回来。
他不以为意,只是让人继续盯着,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姚钰芝知晓。
……
丁寿抵达京城的当日,另有一人也抵达了胡城。
这人坐在车中,掀开车帘看着“秦王府”几个大字,唇边渐渐泛起一抹笑意。
她已经让人递了拜帖进去,想来很快就会有人来迎她了。
虽然贸然拜访有些失礼,但她相信王爷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的。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拿着她的拜帖走了出来,到近前道:“季小姐,王妃请您进去,这边走。”
季云婉唇边的笑意一僵:“王妃?”
“是啊,”那人道,“王爷有事离开了,不在府中,估摸着还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如今府上一切事宜都是王妃做主。”
“小的刚才把您的拜帖递上去了,王妃说请您进去。”
季云婉搭在车窗上的指尖紧了紧,心中期待欢喜全都没有了。
她是来见秦王的,不是见那个秦王妃。
被王爷派人迎进去,和被王妃派人迎进去完全是两码事。
季云婉当时便不想去了,但她都已经递了拜帖,对方请而不进未免显得失礼,目的也太明显。
而且下人那句“如今府上一切事宜都是王妃做主”着实刺痛了她的耳朵。
不是说王爷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吗?为什么会真把她当王妃供起来,还让她做王府的主?
季云婉笑了笑,对那人点头:“那我就去见见王妃。”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呵呵一笑去前方领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什么叫“那我就去见见王妃”?
明明是你自己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然来访,王妃好心愿意见你就不错了,还一副自己纡尊降贵去见王妃的样子。
那人表面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心中却在腹诽。
季云婉的马车从角门进去,走了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她下车与盘香一起进入内宅,这里引路的就换了别人,不再是刚才前院的人了。
她走出一段之后发现这王府有些不对,四处都是工匠民夫,所经之处都有动工迹象,虽已大体成型,却可看出还未全部完工。
“这是在做什么?”
她问了一句。
引路的下人答道:“是王妃在修缮宅院。”
“王妃一开始本来只想修整花园,后来看到王府很多屋子都老旧了,下人居住的院子也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便索性全部修缮一遍,省的回头这一点那一点地再分开折腾。”
下人说着还忍不住称赞了几句:“我们王妃人可好了,对待下人从来不摆架子,特别亲善,府上人人都喜欢她呢!”
季云婉交握在身前的手抠得更紧,沉声道:“可是这样花销很大吧?我听说王爷是个非常勤俭的人,他也同意这么做吗?”
“同意啊,”那人答道,“就是王爷说的让王妃想做什么做什么,银钱直接从周管事那里支就是了。”
“王妃当初还觉得这样不合适,想用自己的嫁妆,周管事说什么也不答应,说是王爷回来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受罚的,所以王妃才作罢了。”
小丫鬟对王妃很是崇敬,喋喋不休地夸了一路,直到正院前才停下,闭上嘴规规矩矩地把人送了进去。
她们一路上一个光顾着说话,另两个光顾着听,谁也没注意到时不时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这其中就有赤珠。
赤珠在看到季云婉的第一眼便愣住了,旋即明白了什么,扯着嘴角一笑,转身去了楚嬿的院子。
……
季云婉路上听了那些话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没在王府待多久就准备离开。
她是胸有成竹满怀期待的来的,相信自己稳操胜券,自然也根本就没把姚幼清这个所谓的王妃放在眼里。
可现在事情跟她想象的似乎不同……
她心中思绪纷乱,到了正院没说几句话就告辞了,半路却忽然被一个不长眼的下人撞到。
对方赶忙道歉:“对不住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季云婉心情不好,正要发作,对方却低呼一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身后一人:“你……你们……”
季云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一人正呆呆地站在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看到那人后也是呆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第17章
“她到胡城做什么?”
魏泓虽然人不在王府,但王府中若是发生什么大事,下人还是会第一时间禀报给他的。
崔颢回道:“听说是到临铜一位姑母家做客,正好路过胡城,就去王府给您请个安。您不在,她就去见了见王妃,但很快就走了。”
魏泓皱眉:“我本以为季大人是个清醒的,没想到也糊涂了。”
季家若在上川真有什么亲近的亲戚,以魏泓当初跟季家的关系,他是绝不会不知道的,最起码逢年过节也会让人送份礼。
但他以前从没听说过此事,就说明这亲戚要么压根没有,要么就八竿子打不着,从不往来。
一个这样的亲戚,如今身为季府嫡女的季云婉竟然亲自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目的自然很明显。
更何况临铜与胡城离得极近,随时都能过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崔颢垂眸:“王爷想怎么处置?”
“不用处置,”魏泓道,“既然是做客,能做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能做一年两年吗?”
日子长了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她自然就走了。
不然她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这样孤身在外,就是她自己愿意,季淮安那张老脸也能撑得住吗?
崔颢知道他心里多少还记着以前的情分,做不出直接将人赶出上川的事情,便点点头没再说话,哪知魏泓又问了一句:“没别的事了吗?”
别的事?
崔颢想了想:“没有了。”
魏泓面色不知为何沉了几分,但并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让他走了。
崔颢走到一半才恍然明白了什么,回身说了一句:“王妃最近在修缮宅院,花园的改动比较大,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魏泓面色一僵,绷着脸道:“谁问她了?”
崔颢:“……”
……
一个月后,魏泓回到王府。
后宅已经给了姚幼清,他径直回了前院。
进去后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化,他眉头微蹙,问道:“不是说王妃修缮了宅院吗?”
“是啊,”下人笑嘻嘻地答道,“后宅变化可大了,尤其是花园,景致特别好,王爷您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魏泓:“……那这里呢?”
下人一愣:“这里?这是前院啊,王爷您的地方。”
魏泓:“……”
所以呢?就不用管了?
下人终于明白过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王爷,没您的允许,谁也不敢动这啊。”
别说王妃没提,就是王妃提了,他们也不敢答应啊!
魏泓沉着脸不再说话,闷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直到下午,除了他自己的人以外没人来找过他,也没有任何人听说他回来了,派人来给他请个安,更别提嘘寒问暖给他准备午饭。
他住的是跟以前一样的屋子,吃的是跟以前一样的饭,身边是跟以前一样的下人,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他娶妻是为什么?当个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