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铮铮,心下存疑的忠臣不再说什么,又看向那李福全、几个小太监,以及昨日守着的大内侍卫。
几人仿佛串了口供一般,每个人都说昨日确实在殿外守着,除了映嫔,未曾有人来过,也没有听到声响。
“李公公,我听闻奴才守夜,偶尔会有小憩。你们昨夜可有打过盹?”
李福全心里一凛,自然不敢承认,忙道:“齐大人,奴才自然不敢打盹。而且昨夜守在门外数十人,总不能人人都打盹罢?”
其他小太监和宫女纷纷点头。
那齐大人一顿,眉头一皱,看向杨卫礼:“杨大人,皇上死因实在让我奇怪。昨夜赵峰统领府出事,几乎无人幸免。赵统领乃皇上身边忠臣,恰巧昨夜出事,实在让我心下疑虑,怕是有心人为之。”
杨卫礼道:“自然要查,让所有太医都为皇上诊治一遍,并请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对昨夜值守的人分开审讯,并且彻查统领府一事,诸位认为如何?”
大家纷纷点头。
齐大人也同意这样,他看了看在场的官员,发现位高权重之人差不多都在此,而且顾淮景还没来。
于是他突然间拜向杨卫礼:“杨大人,还有一事。皇上已逝,大祁无主。但如今群臣无首,大宴和蛮族一南一北,这新皇一事得提上日程。”
杨卫礼连忙阻止:“齐大人,如今不是提这个的时候。皇上无子,新皇选举更应当慎重。依我之见,七日后,我们于金銮殿上,由文武百官共同选出新皇,如此才算名正言顺。这七日,如果诸位大人没有异议,便由我先主持一下朝局,如何?”
大家都点头同意,如此最为妥当。
齐大人和几位老臣,也只能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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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的消息没过几个时辰,大祁京都便传遍了。
除了对皇帝的死感到难过外,百姓最关心的事情便是新皇的人选。
最近宫中忙着处理皇帝的丧事,文武百官人人镐素,连顾淮景也免不了要出席,三叩九拜,共同为皇帝守灵三日。
故而也没有多少人管百姓们的议论,故而百姓越发大胆。
这位皇帝是历朝最为可怜的,也算英年早逝,死后身边居然无子,没有皇子可以继承帝位。
皇家宗室也在皇帝生时,被残害的差不多了。唯独一个隔了好几代的杨府。杨府的祖上也是皇子,但经历过多朝,血脉已经稀薄,薄到皇帝放了杨府一马,都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矮个子里选高个,再怎么说,杨府也是杨氏皇族的血脉。
懂得不少的书生几番分析过后,都觉得新皇定然就是杨卫礼,因为于情于理,杨卫礼都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是其他不懂,甚至什么杨府,杨卫礼都没听过的百姓却不这么想。
朝中官员数目多,然后他们最熟悉,最崇拜,最为爱戴,深埋于心的,那只有一人!
便是顾淮景!
顾淮景守卫大祁十年,吓得蛮族不敢入侵,护佑大祁平安。
如今皇家没有人,那就是选最厉害的,在百姓心目中,最厉害的只有顾淮景了!
所以新皇很有可能是顾淮景!
这样传着传着,传到最后,传成了新皇定然就是顾淮景!
杨氏皇族拥趸者的几位老臣,其中就包括齐大人,被百姓言语气得不轻,吩咐京兆尹府去抓人。
可惜被杨卫礼知道了,拦了下来,说是皇帝刚逝,应大赦天下,不该做这种事情。
齐大人等人还仰仗着杨卫礼,而且杨卫礼登上帝位,前途无量,于是便不敢得罪。
但这事是刺在他们心上的刺。
杨卫礼却一笑而过:“诸位不用忧心,让百姓说便是。新皇的人选,是我们选的。”
是啊,新皇的人选是文武百官选的!
根据这几日的情形来看,几乎所有官员都对杨卫礼言听计从,连那冯安重,都不太和顾淮景来往了!
顾淮景这几日身边无一人,都是形单影只。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顾淮景在百姓中声望最高,那又如何?结果出来后,难不成百姓能改?
果然还是杨卫礼想得通透,真不愧是下一任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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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赵安玥都不出府了。
姜佩绮因为孩子还小,杨卫礼也特地嘱咐过她。故而姜佩绮也深居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刘梓倒是有心要找两人,但一人夫君在朝中声望最高,一人夫君在百姓中声望最高。多事之秋,刘梓也只能叹一声气,憋在家中,等着这日子赶快过去。
杨府除了杨卫礼外,其他父兄弟,表兄表弟,其他房的人都没有什么能成气候的。但是消息却十分灵通,早早听了杨卫礼可能会登帝之事,兴奋得不行,觉得下一瞬间自己便要成为风光无限的皇家国戚,每日卯足了劲头去奉承杨父杨母,还在外头作威作福。
那些少夫人也纷纷来找姜佩绮,姜佩绮嫌烦,一人都不见。
杨父和杨母,和杨卫礼的亲兄弟们倒是被奉承的飘飘然,每日喜笑颜开,完全将杨卫礼之前嘱托过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已经口头上许出了不少官职,仿佛杨卫礼成了皇帝之后,什么都可以按照他们心意来。
但杨卫礼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杨府中大多数都是谄媚之人,平日尽做偷鸡摸狗之事,日子长了,必然会成为甩不掉的麻烦和包袱。
所以,这倒也是个脱离杨府,自立门户的好机会。
否则,他只能陪着这些人一起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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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三,皇帝死后七日。
赵安玥还在酣睡之时,顾淮景已经换上了朝服。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睡得东歪西倒的赵安玥,宠溺得叹口气,弯下腰给她盖好被子。
期间她睁开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哈欠,迷离的看了顾淮景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她怀了身孕后,其他症状倒是没有,唯独比较嗜睡,而且特别喜酸。
顾淮景问道:“你不和我说什么吗?”
赵安玥知道今天是选新帝的日子,但她真的不怎么在乎。
皇帝和皇后之位也许对其他人很尊贵,但是赵安玥的母后就是皇后,父皇就是皇帝,她从小看到大,真觉得没什么。
而且她觉得,她父皇根本不喜欢那个位置,母后也不是很喜欢。
所以对赵安玥来讲,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她皱起鼻子,微微嘟着唇,无意识的撒娇:“我很困,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后,翻了个身,背朝着顾淮景。
顾淮景又叹了口气。
没良心的小家伙。
他甩甩头,走出了顾国侯府,连顾老夫人也还在睡梦中,没有来送的意思。
和这边冷冷清清的顾淮景不同,杨卫礼今晨出门之时,是被簇拥着出去的。
父亲和母亲,以及哥哥弟弟亲切的搀扶着他,其他表兄弟,堂兄弟,一个个跟在身后,兴高采烈的。
“卫礼啊——”三伯开口,叫到一半,连忙改口,“杨大人,你飞黄腾达之后,可别忘了你三伯啊。你堂兄如今还没有官职,到时候就麻烦你看看啊。”
“卫礼呀。”一位堂兄出口,“我最近在外头惹了点小事,到时还得麻烦你和刑部大人说一声。”
“行了,你们少说点!”平日非常看不惯杨卫礼的亲兄长呵斥了一声,然后对着杨卫礼温声道,“卫礼,你快去罢,我和父亲母亲等你回来。”
诸如这样的声音不少,一句一句涌入杨卫礼耳中。
他微微笑着,显得温和有礼,和大家拱拱手后上了马车。
马车驶向皇宫,一路开去,都见到不少百姓。
甚至在皇宫外,还围了不少人,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都无比好奇新皇人选到底是谁。
马车不得驶入宫中,众臣在宫外停下,然后步行入金銮殿中。
顾淮景下马车的时候,围在远处的百姓们远远瞧见了,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他转头微微一笑,然后面色平静的走了进去。
今日大家都到的很准时,按照官员整齐站着。
杨卫礼是主持朝局之人,于是站在众人之间,眼神扫过各位,肃然道:“大家都到了,那便开始罢。皇上无子,且驾崩突然,也未留下任何旨意。故而按照大祁律法,由文武百官选出新帝!大家有何人选,不用顾忌,都可提出!”
此话一落,齐大人是率先站出来的。
齐大人身为三朝元老,如今虽然年老,但依旧身康体健。且地位尊贵,是先皇亲封的齐国公。
他出来说话,最为合适不过。
齐大人清了清口,道:“我心目中的人选,自然是杨大人!杨大人是皇家旁氏,身上流着皇家血脉,于情理自然只能是杨大人继位。且杨大人的才能品德,诸位自然有目共睹,平日也深受皇上信任,这七日,更是将朝事处理得妥当!”
齐大人越说越激动,语气更加高昂:“杨大人有皇室之血脉,帝王之仁才,如此之人才,自然当成为我大祁之君王,保我大祁子民安康,佑我大祁国富兵强!”
此言一出,朝中不少人点头同意,平日和齐大人一起的几位老臣,更是第一时间表明了心意。
杨卫礼闻言朝齐大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看向其他人,道:“诸位可还有其他人选?”
顾淮景微微垂下眼眸,没有言语。
其他大多数朝臣都偷偷看向顾淮景的神色,依旧没有说话。
这些朝臣的小动作,齐大人等人因为过于得意,没有看在眼里。
但一直注意着的冯安重却发现了。
那日马车前,顾淮景低语的几句话,一直让冯安重震惊。
然后他开始留意被自己忽略的一切,比如这些朝臣的小动作,比如杨卫礼和顾淮景偶尔对上的眼神。
他看出了什么,但是却无法阻止。
顾淮景率先告诉他这些事情,代表着对冯安重的信任,也代表着让冯安重正式加入他顾淮景的阵营。
冯安重没有退路,这一切早就大局已定,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
要说,也只能说顾淮景太可怕了,到底要有什么样的心性和智谋,才能编织出这样一张大网?
到底要如何有魅力,才能让如此多的能人异士甘愿听命于他?甚至连冯安重自己,知道这些事情后,不觉愤怒,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顾淮景,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冯安重看向杨卫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