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离的声音透过沉沉夜色传到顾温凉的耳里,“顾姐姐,浅离心悦禹王殿下已久,如今正妃已定,浅离别无他求,只要能长伴殿下身侧,便无所憾了。”
顾温凉身子有些发冷,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的颤意。
“你这是做什么殿下的事,岂是我能做主的”她深深吸了几口寒气,蓦地转过身去:“你莫再说这样的话了,回去吧。”
钟浅离尖利的指甲深入肉里,印出一个浅色的月牙形,借着沉沉的夜色,她严重的狰狞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丫鬟扶她起来,钟浅离如星的眼中泛了红,深感耻辱。
她是何等的身份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没受过什么委屈,只独独在沈徹身上碰了壁撞了墙,正妃做不了也就罢了,如今宫里娘娘透露就是连侧妃,只怕也是悬的了。
这叫她怎么甘心!
眼看着姐姐大有几率得尝所愿,她心底焦急之余也开始慌了阵脚。
这才想起旁的法子来,王妃有权抬妾,再加上她的身世相貌摆在这,一个侧妃之位实在是尽够了。
但去求顾温凉这么一个冷冰冰整日里自视清高的人,她又低不下头,凭什么呢
大家门第相当,自己的才貌品行哪一样差了去沈徹怎么就甘愿要一个使他丢了人又说不出几句话的顾温凉,也不愿要了送上门的自己
现如今反倒自己要求了顾温凉去,她忍着心中的羞辱,没成想倒是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叫她怎么面对
怎么想也不甘心!
眼瞧着顾温凉越走越远,钟浅离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她下唇几乎咬出血丝来。
“王府不比府里的后宅,禹王殿下日后庶妃娇妾纳进来失了先机,顾姐姐真的不考虑下多个帮手吗”
顾温凉脚下的步子一顿,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眼前仿佛已经浮现了那时的画面。
“顾姐姐,你与殿下少年情深,殿下对你尚有几分情意,可日后呢殿下的那些子情意能延续到几时”
“到了那时,姐姐有我帮着,到底比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好,不知顾姐姐怎样想”
顾温凉目光比十二月里的冰棱子还要刺骨,她沉默半晌,才道:“若你是我,今日会同意吗”
养虎为患这样的事在她们当真可谓是屡见不鲜,莫说是帮忙了,没有落井下石便算了好的了。
这钟浅离,倒是真将她当傻子一样糊弄了。
这样的小插曲一过,她们很快就回了大将军府,顾温凉走在府里的曲廊里,心情坏了个彻底。
天空黑得如墨,如同一张狰狞的大嘴,要吞噬世间一切,今夜没有星子,全仗着两个丫鬟在前边提着灯。
顾温凉目光里翻涌着瞧不明的情绪,青桃提着灯跟在身后低低地问:“小姐,这钟家的姑娘为何不自己去宫里央了娘娘而是找上了您”
夜里风大,顾温凉一张小脸被吹得有些红,她却觉得胸膛处憋得慌,一口气堵着怎么也不舒心。
“我也不知晓,按理说钟家姑娘就是入宫也是使得的。”她悠悠轻叹,伸手拨弄着鬓边的青丝。
这个夜里睡得是极不安稳的,顾温凉只要一闭眼,眼前出现的就是钟浅离朝自己行的那个礼。
沈徹他那样好,钟浅离这样的贵女会心悦实在是件寻常的事。,哪怕是收起浑身的傲气和贵女的尊严委身做小,也要进王府去。
长伴他身侧!
越想越不是滋味,顾温凉合衣而起,桌上的红烛摇曳不定,蜡泪染满了柱身,她推开了窗子。
门外的人许是听着了动静,急忙进门道:“小姐,可是做了噩梦”
察觉到琴心语气里的担忧,顾温凉轻轻摇头,随后抚了额心处道:“因为一些事有些烦心,无碍的,你下去吧。”
琴心迟疑着道:“小姐,奴婢陪您说会子话吧。村里老人都说奴婢叽叽喳喳的,声音听着就想入睡呢!”
顾温凉莞尔,青葱般的手指指了指软凳,声音如同月色般轻柔舒缓。
“坐下说话吧,你在外边守了许久也累了。”
琴心也不推据,喜滋滋谢了恩,一脸的满足笑意倒是叫顾温凉面上也泛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小姐是因为婚期将近紧张吗”琴心性子不比青桃沉稳,一坐下来就巴巴地问。
顾温凉闻言,摇了摇头,嫁给沈徹哪里会叫她紧张呢只是一想想入了王府之后的事,心底就如同哽了一根刺,拔不出也咽不下,叫人好生恼怒。
“那小姐可是因为忠勇侯府二姑娘的事烦心了”
顾温凉迟疑着点了点头道:“其实她不需这样求我的。”
便是求了,自己也是断不会如她所愿,将禹王侧妃之位白白让了她的。
那样抱着她孩子气撒娇的沈徹,她那里舍得推到别人那里瞧着他去宠幸一个又一个花儿一样娇嫩的女子,她自认做不到。
可这事,并不是她不愿意就能如她所愿的,皇室讲究子嗣兴隆,顾温凉想得十分现实,等自己生下嫡长子后沈徹欢喜上了旁人,就守着自己的儿子过。
禹王府里的沈徹才喝了一壶清酒,就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顿时剑眉一皱,只道酒太烈,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心心念念的人儿想成了一个负心汉。
次日一早,许是因为睡得晚,顾温凉起得也有些晚,青桃听琴心说了夜里的事,也轻手轻脚的怕扰了顾温凉的好梦。
所以顾温凉起来时,天已大亮了,阳光正好打在树梢枝头,碗口大的花开得肆意,窗外鸟鸣声阵阵,顾温凉手里端着一杯茶水,精神瞧起来还算不错。
子悦趁着机会跳上了她的肩头,乐得盘成一团不肯下来,顾温凉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发,也就随着它去了。
青桃也是哭笑不得笑骂道:“这小家伙瞧着通人性得很,就知一天到晚卖乖。”
正在这时,院里头来了一个小厮,许是因为跑得急了,好几次也没能将话说清。
顾温凉掀了帘子亲自问道:“爹爹叫你来说何事”
她对这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有所印象,是顾奕怀手底下一老兵的独子,因为处事机灵,顾奕怀就放了他在身边跑腿。
那小厮见是她,终于缓了过来,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小姐,将军叫您往正厅走一遭。”
顾温凉放下了手里头的茶盏,皱眉问:“爹爹可有说是何事”
虽说如今国泰民安,前线无战事,顾奕怀却也闲不下来,日日上朝练武的,一刻也不肯放松。再不然就是去老朋友府里坐坐,喝喝小酒,算起来,顾温凉也有几日没见着人了。
那小厮挠了挠后脑,道:“将军没说旁的,只是面色瞧起来不是很好。”
顾温凉垂下眼睑,声音依旧轻柔:“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等那小厮退了下去,顾温凉才偏头问青桃:“茉莉姨娘近日里可还老实”
青桃与琴心对视一眼恭敬回道:“一切正常,只是说话有些疯癫了。”
顾温凉轻轻颔首,一行人去了正厅。
才一进门,便听到顾奕怀重重的叹气声,脚步不由得一顿。顾奕怀少有叹气,倒是跳脚骂人的时候更多。
见她来了,顾奕怀站起了身,面色属实算不上是好看。
顾温凉对着他福了福身问道:“爹爹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顾奕怀搓了搓手,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低着头将手里的一份单子交到顾温凉手上。
顾温凉匆匆一瞥,长长的一串名单瞧得人眼花,与此同时,顾奕怀的冷哼之声也传了来。
“这是禹王府送来的聘礼,这禹王是想掏空我将军府啊!”
顾温凉听出了他话里拐着弯的打趣,直直涨红了脸。
“原本我将军府准备了七十抬嫁妆,如今倒是显得有些小气了,温凉等会子随爹爹再去添十抬”
顾奕怀难得见她这般情态,又是笑心底又是苦涩,这唯一的女儿一嫁出去,日后的生活他该怎么过偌大的将军府就真的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明天要加更的举爪趴~
晚安,吧唧~
第53章 醉酒
五月十日, 京都前所未有的热闹,今日为放榜日。
全国各地的书生经过乡试、会试、殿试之后,剩下的人皆是有所名声, 现在就光等着殿试成绩一出来, 瞧瞧前三甲到底为何人所夺。
清风正好, 顾温凉坐在京都最繁盛的酒楼盛名楼的包厢之中, 屋里隔音甚好,倒是听不见外头有多喧闹,只能望见下头乌压压的攒动的人头。
“温凉今日怎的对这殿试成绩上心了”秦衣竹随手拿了一卷古书,瞧了几眼就放下了。
“怕不是为了那江南的表哥”另一侧, 宽大的软椅上斜斜卧着的人凤眸微眯, 一副慵懒的模样, 赫然便是沈唯了。
顾温凉抿了抿唇, 望向了沈唯, 格外认真地问:“殿下为何这般厌恶我”
沈唯被问得一愣,他对谁都是如此,素来毒舌惯了,且——她还有脸问
才欲开口说话,便听秦衣竹轻言轻语地道:“温凉不要在意他, 就是那么个性子, 瞧谁都不爽,就瞧他自己最是舒心。”
沈唯喉间的话一哽,深深望了秦衣竹一眼,目光暗了下来。
他堂堂王爷之尊, 不与两个女子计较。
秦衣竹斜斜瞥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不过此次,你那表哥怕是无缘状元之位了,榜眼与探花还有些可能。”
顾温凉眉眼如画,声音又软又糯问:“为何这样说”
便是上一世,沈唯对林胥也是颇为赏识的,这才叫他一路高升短短几年便已成了朝中的新贵。
“先不说京都的舒颜之,便是同出江南的张子佑,都够你那表哥喝上一壶。”
一道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温凉回眸,眼底泛出淡淡的笑意。
“醒了可是我们吵着你了”她走到沈徹跟前,见了他眼下的乌青道。
沈徹伸了伸懒腰,乌发玉冠,剑眉斜入鬓角,一双凌厉的凤目里柔和之意尽显。
连着几日熬夜处理事物,想着今日里好好休息一番,便听沈唯有意无意地说起今日会出殿试结果,原本不甚在意,奈何沈唯深知他的死穴。
一句顾温凉会去,便叫他怎么也待不住。
到了盛名楼,到底有些挨不住困意小憩了一会,就连梦里都是她娇软的声音。
“并未。”他唇角微动,凤眸里涌动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舒颜之也参加殿试了吗”顾温凉疑惑地问。
秦衣竹也站身来迟疑着道:“舒颜之不是身患怪病无法参加殿试吗”
沈唯眼皮也没抬一下,冷冷哼了一声:“掩人耳目的拙劣把戏,也亏得你们相信。”
秦衣竹与顾温凉对视一眼,前者毫不掩饰地朝沈唯翻了一个白眼,才道:“这等事何须掩人耳目”
顾温凉也是不解,不过也没有指望沈唯,而是巴巴地望着沈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