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男人仕途好,为人处事乃至家中事一窍不通的,花嬷嬷也拿这个劝解卫老太太:“总归现在郡主不在了,以后慢慢便会好的。”
卫老太太满心的疲累,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嬷嬷便不敢再说了,见翡翠进来,朝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心里清楚,垂手进门来,连声音也显得没有丝毫重量:“老太太,王府已经来人了,问您的示下…”
是要卫老太太决定见还是不见了。
卫老太太让人去请,问清楚是李嬷嬷来了,便叹了口气。
最后她还是让人请了李嬷嬷进来。
李嬷嬷一如既往的陪着小心,很是恭敬的模样,跟卫老太太说了一会儿闲话:“郡主她在外头都挺好,就是放心不下幼女…”
这是要卫老太太将心比心的意思。
多少年老王妃都在卫老太太跟前抬不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来往着,可是自从长宁郡主去后卫玉珑重病,老王妃的态度就忽然微妙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往往就是这样,进一步退一步都容易失去平衡。
卫老太太面色凝重:“这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大好。”
她这么一句下来,李嬷嬷反倒是不知道怎么说,斜欠着身子连忙欠身:“您别这样说,最近府里也不容易,老王妃都是知道的。”
卫老太太静默了片刻,让她先去替卫玉珑整理箱笼,自己亲自让花嬷嬷和三夫人陪着,去了卫玉琳房里。
她不是个称职的祖母,因为对长宁郡主的恨,她的确迁怒了卫玠跟卫玉珑。
而这原本的确并不是应当发生的事,她摸了摸卫玉珑汗湿的额头,见她睁开了眼睛,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卫玉珑挣扎着要坐起来,眼里满是戒备。
卫老太太便越发的想要叹气,祖孙做成这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失败。
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反而对着小孩子这样想不开起来,当初若是她肯多在卫玉珑卫玠兄妹上放些心思,如今也不至于这样。
她敲了敲桌面,令卫玉珑看向自己,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李嬷嬷过来接你了,你父亲会亲自送你过去。”
卫玉珑没有说话。
卫老太太便又道:“我知道你对我们心中有怨恨,也知道你对卫安的身世有疑惑。可这些都不是你这小孩子该过问的事,大人们都会解决好的。”
卫玉珑眨了眨眼睛,不说不好,也不说好。
她如今亦不知如何面对祖母跟父亲,不如少说,这样还能少错。
窗外人影幢幢,卫老太太耐心而细致的告诉她:“不要深究过去,深究过去的人,往往是不容易往前看的。你以后仍旧有无限好的光景,若是顺利,你也还能看见你的母亲。可若是你稍微行差踏错,阿珑,你不仅仅会没有母亲,连父亲也会一并失去。这里头的得失,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她把话说的这样清楚了,其实就是为了自己不去过多探查卫安的身世。
卫玉珑心知肚明,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直到发觉自己连血丝都咳出来了,才拼命止了咳嗽,捂着胸口,勉强笑着问卫老太太:“祖母是在告诉我,放我去王府的交换条件么?”
屋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缝撒进许多金光,卫老太太还没答话,门便砰砰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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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事发
是关于邱家的事。
二老爷一个这样老实又不大擅长言辞的人,竟然也能把故事说的这样跌宕起伏而绘声绘色。
他脸上带着些奇异的笑:“简直闻所未闻,比那些说书的说的故事还要离奇些。”
他才开了个头,外头的帘子便被掀起来了,卫阳清跟三老爷一前一后进门来,先跟卫老太太行了礼,才问二老爷:“二哥是不是也听说了邱家的事?”
说完又让已经站起来的卫安坐下。
三老爷待卫安还更亲近自然些,笑着冲她道:“三伯父给你带了两只鸟儿回来解闷,已经送到你屋子里去了。”
卫安笑着谢过,才又重新坐回卫老太太身边。
卫五老爷有些不打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又把话题拉了回邱家的事上:“这事儿要真是真的,邱楚英的前途也算是完了,秦家非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卫老太太看了卫安一眼,才蹙了蹙眉:“把话说清楚些,邱家怎么了?”
三老爷便接了话头:“今天,有个自称秦家旧仆的仆妇当街拦了秦家二爷的轿子,说叫救命,又说叫替姑娘报仇……”
卫安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以为沈琛得出多么高深的主意,可是竟然最后却选了这么个法子,当街拦轿……
也亏得他想的出来。
可卫安也几乎立即就明白过来沈琛这样做的深意------这样一来,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了,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别有用心的人。
这么大的事,根本就遮掩不住了。
邱楚英哪怕是舌灿莲花呢,秦家也肯定会深查下去----何况按照岑二说的,这些年秦芮根本没在秦家的人面前露过面。
秦升和秦东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会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卫阳清眼里藏着些阴霾,这个邱楚英原来是这样心狠手辣的角色,亲自逼死了自己的原配,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仗着岳家的势,跟岳家来往如常。
这得是怎么样的本事?
卫阳清自问把他放到邱楚英那个处境上,是断然做不到这么多年如一日的藏着掖着的。
二老爷便也叹气:“听说秦升当场就认出了这个仆妇乃是他姐姐旧日的嬷嬷,当年在家里也是很有脸面的。这个管事嬷嬷哭的肝肠寸断,哭说是如何受制于人,是如何被逼着配了人生了子,又是如何被迫给装作邱夫人的岑姨娘驱使。”
秦升当时已经认识到了不对,不肯叫这仆妇继续说下去了,铁青着脸立即让人把仆妇押起来,带回家去了。
“坏就坏在当时国子监下学。”三老爷咳嗽了一声,促狭的笑了:“刚好那位邱家的大公子也在人堆里,那个仆妇立即就指着他尖叫起来,说他是鸠占鹊巢,他只是个姨娘生的,还说秦家姑娘嫁过去邱家了根本就不曾育有子嗣。”
这才是杀招呢。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把秦芮看的那样重的秦家人会怎么想啊?
秦家的人当然想杀了邱楚英的心都有了。
可是在这之前,该查清楚的还是要查清楚才好。
秦升是个办事极为干脆利落的人,他一面安抚住了濒临崩溃的老母,一面让人去查那仆妇说的事。
而在这同时,他竟还有心情应付前来登门拜访的邱楚英。
邱楚英一进门便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小舅子秦升面前,哭着说对不起秦家。
秦升没有愤怒,他冷静的简直可怕,还亲手扶起了他,喊他姐夫:“姐夫这话从何说起?一个仆妇不懂事罢了,说不定是被人收买了,亦说不定是刻意被人利用来离间我们两家的,姐夫放心,我会查个清楚,决计不会冤枉了姐夫。”
邱楚英连目光也不敢跟秦升对上,唯唯诺诺的应是,半响才惊觉自己身后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衣裳黏在背上。
他结结巴巴的看着地上同秦升说:“这个恶仆…也不知道她怎么竟有这个胆子……”
秦升语气愈发温和:“姐夫不必着急,若是被我查清了是谁在背后作梗,我必不放过他!”
邱楚英心里有鬼,总觉得秦升是在旁敲侧击,汗水淋漓的应是,又擦了把头上冷汗。
秦升便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谣言传的也实在没有道理。真是荒唐,她竟说我姐姐已经死了,何其可笑。”
他若有所指的看着邱楚英,似笑非笑:“姐夫,你说这是不是无稽之谈?若是我姐姐死了,这等大事,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又怎么能不告诉我们秦家?而说我姐姐没有诞下后嗣更是荒诞不经!若是她没生下孩子,那……阿列是怎么来的?何况还有阿辰他们呢。”
“我姐姐逢年节送来的节礼也从未断过,我们家中派去的仆妇也总说姐姐好的很。”
秦升的话还没说完,邱楚英已经觉得肝胆俱裂了。
他是知道这个小舅子的厉害之处的,他甚至比秦东还要可怕些。
秦东不过是让你死罢了,可是若是你得罪了秦升,那下场可远比死要惨烈的多了。
他今天来之前,已经狠狠发作了岑丽莹一通,斥责她管束不好下人,竟然让那个贱婢跟到京城来了。
可是等来了之后,听秦升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都瞒下来了,那个贱婢也一直跟着岑丽莹,还很是得宠,在家中过的风生水起,她要是真想反水,真挂念着旧主,多的是机会。
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偏偏这个时候蹿到京城来了。
莫非真是有人在背后作祟挑拨?
可是又不得不说,若真是有人,那他也没破解的法子。
说一千道一万,秦芮是真的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复活的,秦家不会在乎背后的人到底什么目的,他们只在乎秦芮死还是没死。
果然,秦升的哑谜和警告都说完了,便步入了正题。
他笑了笑,问邱楚英:“姐夫,姐姐应该也快进京了吧?到时候姐姐一回来,我便把这个诬陷你的贱婢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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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法子
邱楚英被秦升若有所指的话当场吓得冷汗涔涔,费了这一生以来最大的毅力才咬住牙没有打颤,在秦升这里露出马脚来。
秦芮已经死了,他是找不出另一个秦芮来给秦家过目的。
可是如果老老实实的承认这个事实,秦升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满门尽毁的,他浑浑噩噩的回了家,一时坐立难安,连遗书也想好了如何写了。
直到邱列进了门咳嗽了一声,才将他从沉思里惊醒,他咳嗽了一声,看看外头天色,才嘶哑着嗓子问:“都已经天黑了啊?”
邱列不明所以,嗯了一声,又沉默着在他对面坐下来。
邱楚英向来是很器重这个长子的,要不是重视子嗣,他跟秦芮也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一时有些恍惚了,竟透过邱列,好似看见了他刚跟秦芮成亲的那几年的光景。
那时候他是少年探花郎,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又被侍郎大人看重要许女儿给他,他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等到那一日去侍郎府上做客,偶然看见了在流云亭上赏花的秦芮,他便忽然改了主意。
什么东西都忘了。
家乡的父母,家乡的未婚妻,通通都忘却了。
他写了信回家请父母帮忙退掉婚事,还在侍郎股举办的雅集上大放异彩。
他成功娶了秦芮,衣锦还乡归故里,岳家强势有力,新婚妻子美貌温柔,他还以为,他这一生就该这样美满幸福下去。
可是日子原来不是仅仅花前月下和红袖添香,还有这样多的琐事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