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声音越发的小:“听说是……临江王妃托了寿山伯老夫人去跟母亲说的……”
临江王妃…
方皇后冷笑了一声。
前头楚王的余波还没过去呢,就开始想门路了。
她把膝盖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摸摸肚子看了陈夫人一眼:“别总想着哪里都靠,你能有几只脚?踩的稳几只船?”
陈夫人被说中了小心思,很是羞臊的垂头,捏着衣摆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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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忌讳
陈夫人并没跟陈御史商量过这回事,被方皇后训斥了一顿回家,刚跟陈御史抱怨了两句,就又被丈夫训斥了。
陈御史皱着眉头,简直哭笑不得:“我是都察院的都御史,你让我把嫡女嫁给藩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怪不得娘娘生你的气。”
陈夫人也叹一口气坐在床沿上:“道理我都知道,可是临江王府不是跟楚王不对付吗?而且现在眼看着娘娘有孕了,连彭昭仪……德妃也有了身孕,藩王们哪里还敢有那个想头?”
“不管有没有,也不应当起这个念头。”陈御史干脆了断的断了陈夫人的念想:“哪怕是侯爵之家呢,也总比藩王那里好的多。”
陈夫人闷声应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我真不是图权势,只是…临江王府这位世子,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然是再好不过的,除开身世不说,学问品行都是极好的,连隆庆帝都说临江王儿子教的好。
可越是这样,越得要远着。
陈御史将外衣挂在屏风上头,笑了一声:“那也要看有没有那个福分消受。”
这些藩王世子们的亲事,自然是有人去操心的,他只恨不能片叶不沾身,再三叮嘱了陈夫人别去碰,又问陈夫人:“卫家那边…你送了礼了没有?”
陈夫人说起这事儿才有了些精神,嗯了一声,又笑起来:“为了这事儿,卫家闹的鸡犬不宁的,久不来往的那些亲戚们也都上门了,无非就是为了沾点好处罢了。借着这个由头,干脆就只选了个女孩儿。”
陈御史并不说话。
陈夫人又道:“还是我去过宫里,娘娘才下的决定------反正一个女孩儿,大不了到时候就多赔些嫁妆也就完了,根本不必扯到旁的去。将来至于郑王能不能生出儿子来,那就又是将来的事了。”
陈御史又半天没吭声,楚王谋逆,邱楚英拔出萝卜带出泥,连杨怀都全部扯了出来,杨怀根本就没等到带进京城,就地就被卫所的锦衣卫给发落了,杨庆和也已经半点消息都没有。
卫家跟陈家之间因为同被楚王算计而建立起来的关系,如今随着楚王的事败,就好像有些变了味道了。
可卫家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势头,只要卫家不作妖,安安分分的,以后总有卫家的好处,他顿了顿,才道:“与其动藩王的念头……不如想想卫家……”
陈夫人不解的皱起眉头:“你说卫家?可卫家…娘娘因为之前正荣的事,对卫家的火气仍旧没消,就连林淑妃,如今在娘娘跟前也还是总挨训……”
方皇后被教养的并不算好,方家那个时候已经没落了,教养儿女根本就不大能尽心,所以方正荣不成器,方家子弟也没个出色的。
只除了方大老爷还好些。
陈御史叹了口气:“方家难不成真的就想靠着娘娘安稳一世了?总该想想子孙后代,你瞧瞧,正荣不算,家中再下一辈,可有一个能拎出来的?”
陈夫人便低了头,正因为没有,所以她才没想过把女儿许回娘家去的打算。
“可卫家却不同。”陈御史压低了声音跟陈夫人说:“卫家二房那个卫琨,你看看人家,已经是羽林卫百户了,三房的两个儿子也都教养的极为不错,五房的卫玠还进了国子监,虽是荫生名额进去的,可人家刻苦用功,不怕没前途。看家世有什么用?正荣家世倒好,哪户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你若真是为了绵绵好,目光就该放长远一些。”
陈夫人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可他娘…”
她还是担心长宁郡主的事在隆庆帝和方皇后那里都挂上了号,到时候隆庆帝翻起旧账来,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卫玠呢?
“长宁郡主是长宁郡主,何况连镇南王府都没被牵连上,卫玠就更不会被牵连了。你换个立场想想,长宁郡主死了,卫阳清哪怕是续弦呢,卫玠也已经大了,又有功名在身,又是嫡子,上头又没有正经婆婆,日子岂不是更好过?”
陈夫人有些汗颜,没想到自己竟不如丈夫想的周到。
思忖再三,觉得丈夫说的极有道理,下次再进宫,就开始明里暗里说起卫家的好话来。
方皇后觉察出来,倒也不说什么,她哥哥方大老爷托了媳妇儿方大夫人带话进来,也是说卫家如今势头不错,卫阳清又前途无量,当初方正荣的事,方家自己也有过错,能不结仇,自然是不结仇的好。
她想一想便也算了。
宫中如今德妃风头正劲,前头替隆庆帝挡了刀差点儿死了,被隆庆帝开了金口夸她‘忠肝义胆’,后头就紧跟着怀了身孕,把担心无后便宜了兄弟们的隆庆帝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里便极为警惕了-----要是她没生出儿子来,而德妃却生了儿子,到时候可该怎么着?
这么一想,哪里还有为了方正荣就抓死了卫家不放的心思。
而且德妃从昭仪时便不大让人省心,现在升了妃位又怀了身孕以后,更是小动作频频,她心里烦躁的厉害,听见陈夫人这么说,便点头:“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
想了想,又问:“那你看准了没有?”
陈夫人摇头苦笑:“哪里有那么简单?我也只是有这个想头,具体的,还要再问一问,可卫家老太太眼看着就要启程去云南了,卫玠听说也得跟着去,等他回来,自然恐怕是年尾了……”
“年尾了怕什么?”方皇后笑了笑:“年尾了,就到冬天了,正是围猎的时候,你倒是提醒了我,现在急什么,等到年尾了围猎,勋贵家们的孩子们总得随扈,到时候再挑也来得及,反正绵绵明年才及笄。”
陈夫人恭敬的答应了,再陪方皇后聊了一会儿天,便听外头司仪来报,说是德妃娘娘在外头求见。
方皇后顿了顿,便宣了人进来。
德妃清丽出尘,并不爱装饰,可是即便不装饰,也是美的。旁人怀了身孕总是体态臃肿,可她偏偏却越发显得纤弱丽质,比没怀孕还多了几分韵味,笑起来便眉眼弯弯的,看着便惹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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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内宅
一德妃见面待人三分笑,很是温和无害的样子,对着陈夫人也仍旧笑意盈盈的,等陈夫人告辞退下去了,才跟方皇后说正事。
“妾身年纪小不知事,恐怕不能替娘娘分忧……”她蹙起一点儿眉头来,弱质纤纤的:“掌管宫务这样要紧,一个不留神恐怕就要出差错……”
方皇后便在心里冷笑。
得了便宜,还非得卖乖。
她心里不耐烦,脸上便也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翘着嘴角:“怎会?妹妹冰雪聪明,又天生七巧玲珑心,还有你不会的?本宫生产在即,身子沉重,妹妹蕙质兰心,又是四妃之一,哪里有躲懶的道理?还是帮帮本宫罢。”
德妃这才有些惶恐似地应了,话还说的极为周全:“若是妹妹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还请娘娘千万提点提点。”
宫里风起云涌,外头却也并不太平。
临江王府想要跟清流联姻的想法才冒了个头就被打了回来,临江王妃很是恼怒:“权爵之家是不要想了,惹了忌讳。可竟然连文官家的姑娘也不给了,难不成,真让人去民间选民女不成?!”
临江王妃觉得满心的委屈,可是楚景行却本能的觉得不好。
临江王知道了以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头一次跟临江王妃摆了脸色:“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陈家!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位高权重,又是皇后亲堂妹夫,你可真是敢想!”
本来楚王倒了以后就他最打眼,现在临江王妃这么一活动,这出头鸟就更是当定了。
他气的厉害,当下就让妻子再也不要管几个儿子的亲事,当天夜里就去了瑜侧妃房里。
瑜侧妃却比临江王妃明白的多了,叹口气,幽幽的道:“我听姐姐说了……她去的时候,陈夫人将将才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呢,恐怕说的就是这事儿无疑了。”
只是陈夫人一出来,就跟避瘟神似地,把寿山伯老夫人推出老远。
临江王觉得眉心突突的跳,才刚按捺住的烦躁又升腾起来:“真是无知透顶!”
也不是无知,反而是太知道了,所以就只想着卖好卖怪,掐尖要强,生怕娶个不如意的儿媳妇。
连陈家也敢肖想。
瑜侧妃捧着茶杯让临江王漱口,垂眉敛目的摇头:“这也怪不得姐姐,当母亲的,哪有不盼望孩子好的?姐姐也够小心谨慎了,并没在权爵勋贵当中挑……”
可是挑中的这个,比权爵勋贵差什么?
陈夫人背后靠着方家,那是外戚勋贵,而陈大人又是清流中的中流砥柱,这落在隆庆帝眼里,还不是想两面抓草?
临江王越发气怒,隔天当朝便求了隆庆帝给儿子选世子妃。
消息传到外头,端王和晋王都是有儿子的,年纪又都跟楚景行相仿,也不得不跟着求隆庆帝给儿子选个媳妇儿。
心里却简直都气疯了。
原本再不济,回封地求个当地名门望族家的嫡女当世子妃,那也是极容易的。可是现在,却半点儿脾气也没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娶妻不贤祸三代,要是礼部稍稍出些差错……
他们不免气的牙痒痒,觉得日子实在难熬。
临江王妃觉得自己命苦,攀着儿子的手气的不知如何是好:“你父亲是怎么想的!……那上面给的,哪里有好的……”
楚景行叹口气,使了个眼色一瞧,金妈妈就赶忙上前来替临江王妃擦眼泪,劝她:“您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家世子金尊玉贵的,圣人圣明烛照,皇后娘娘恩慈,选的必定都是好的……”
临江王妃噎了一噎,还是眼泪哗哗。
楚景行脸色淡淡的:“娶妻娶贤,高门望族出来的未必就好,母亲何苦操这份心?”
他好容易劝住了临江王妃,出门便撞见了进门的楚景吾,不由立住了脚皱眉看他:“又去凤凰台了?”
说完就淡淡的笑了笑:“娘身上不快,你们近日少往外头去,凤凰台那些生意,能收的也都收起来。”
楚景吾自来跟哥哥不和睦。
他也不记得为什么了。
只知道自记事起,母亲便在他耳朵旁边耳提面命,说哥哥如何优秀,如何好,以后如何是他的依靠。
只知道楚景行待他不亲近,待沈琛也淡淡的,永远斥责多过温情。
楚景行说的话,他向来是只过过耳朵的,今天却立住了脚冷笑了一声:“娘身上不快,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你操心太过?难不成事是我们惹的?”
他说完就掀了帘子进屋,连看也不再看楚景行一眼。
等临江王妃又把事哭诉了一遍,楚景吾眼眸漆黑的摇头:“父王说的也没错,我们如今本来就打眼,就是娶个平民家出来的,又怎么了?”
他看不见临江王妃猛然变了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先帝一朝往前,还有不从官家选妃的规矩呢,当年天潢贵胄们配的全是平民家的姑娘,现在反倒是不成了?哪里有那个道理?自己要是立不起来,倚仗妻族又有什么用?”
临江王妃又气又怒,伸手便往儿子肩上拍了几下:“你说的什么糊涂话!从前是从前,如今能跟从前比吗?先祖还是泥地里刨食的呢,你如今也下地去?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她气愤无比:“你知道什么?!那边那个越发得势了,你还发梦呢!”
她气的厉害了说话就有些语无伦次,楚景吾越发耐不住性子听:“嫡庶有别,父王难不成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母妃您也太多虑了!”
他皱着眉头:“现在回封地去才是要紧事,留在京城越久,恐怕回去的机会就越少,这个关头上您闹出这样的事来,难不成不是在把父王往外推?”
临江王妃觉得小儿子不如从前贴心了,不可思议的看他良久,才道:“那是你嫡亲的哥哥!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又觉得沈琛到底不好。
现在楚景吾跟他好的倒似同胞兄弟,却反而把真正的兄长靠在后头了。
她拿手支着头,觉得头痛的厉害,半响才呼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