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二老爷也立即就反应过来自己哥哥的意思,踌躇了片刻就摇头:“恐怕外人不会相信的。”
彭大老爷神情无波,不为所动的坐在椅子上:“不会相信又怎么样?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长贵说的是假的?那封信?那封信还能到外面去吗?”
“好了。”他拍了拍手让众人都回过神来:“都过去了,这些事不过都是小事。”
他吩咐彭二老爷:“你拿你自己的帖子去顺天府一趟,顺天府府尹心里总归有数。就算陶氏死了,那也不过是我们家下人自作主张。我们家下人也已经畏罪自尽了,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彭二老爷也觉得可行。
这事儿不能再没完没了的下去了,再闹下去,彭家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纨绔子弟风流债的小事了,已经波及了到了彭大夫人,彭大夫人毕竟又是宗妇,代表着一族的家风。
到时候彭大夫人为了儿子,而写信逼死自家侄女,又给儿子灭口而杀了苦主陶氏这个名声坐实了,御史们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彭家。
彭家实在不是可以高调的那种人家。
彭二老爷点了点头,等管家吩咐完了长贵,便拿了帖子去顺天府。
彭家这一天都热闹的紧,之前只是在门外看热闹的民众们今天是当真出离愤怒了,几乎没有拆掉彭家的大门。
沈琛坐在距离彭家不远处的茶楼阳台上饶有兴致的盯着看了半响,啧啧了一声。
这就是得罪卫安的下场啊。
傻了吧彭家?以为自己捏着的是一个软面团,谁知道却是一只咬人的食人花,被剥皮拆骨都是轻的。
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太显眼了,楚景吾在他对面晃了晃手提醒他:“二哥你这样是不是不大好?这可不是你平日的作风。”
他从来不这么无聊的,竟然会专程来看彭家怎么狼狈。
沈琛收回目光笑了一声:“你懂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卫安这丫头就从来不会撒空网,这一网总得替我们捞出些大鱼来,我不来看着,难不成在家里待?”
事实上家里实在呆的不安心。
楚景吾想起母亲越发频繁的告诫和怒气,看了沈琛一眼,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沈琛一直在无止境的退让付出,母亲怎么就看不出来?为什么非得把沈琛逼得跟她疏远她才开心呢?
最近连给沈琛说亲事的话都说出来了,关键的是,给沈琛看中的人选都是她娘家的那些侄女儿。
她这样想把沈琛控制在手里,又想沈琛为楚景行和她所用又不给她们造成任何威胁,实在是很伤人的。
“二哥……”楚景吾抿了抿唇,神情凝重的看着沈琛:“母亲她……”
多年的兄弟,沈琛很明白楚景吾的意思,他伸手摆了摆:“没事,舅母她过一阵子就明白了,我的婚事,不是我和她能做主的。”
称呼已经由母亲改成舅母了。
是个人的忍耐就有限度的,临江王妃的所作所为,终于让沈琛也不能再因为素日的恩情而把她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当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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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强求
楚景吾无话可说。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母亲是在无理取闹,沈琛怎么会是调唆他跟哥哥关系的罪人呢?他分明为了临江王府的前途拿命在博了。
他已经这样殚精竭虑,可是哥哥总是拿他当贼一样防着。
想到这里他就在心里冷笑。
这一次临江王妃想给沈琛说亲也是楚景行的主意,他生怕不能把沈琛逼得跟母亲离心离德。
可是这些事,他改变不了,母亲那里,永远听哥哥的比听他的多一些,他已经尽力了,可母亲还是不能改变想法,而楚景行就更不必说。
他们兄弟的情分,早已经渐渐稀薄的可怜了。
他收回思绪,冲着沈琛点了点头,有些惆怅:“是啊,父王不是说了吗,你的亲事,他也不能做主的。”
他是在为沈琛担心。
尚主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这位公主还是永和公主,永和公主真正的天之娇女,一路被娇养长大,习惯被人捧着纵着呵护着,可是沈琛却不是那种能忍得了的妻子的娇纵的人。
何况永和公主还是隆庆帝的女儿。
她代表着许多东西。
这些不愉快的话题说了更没意思,楚景吾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多了,把目光投向楼下,看着彭家出来一伙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就有些诧异:“难道真的又被卫安料准啦?”
彭家真的就按照卫安之前所设想的那样,让人去灭口了吗?
这……
卫安是不是也太可怕一些,她怎么能把彭家的每一步都算的这么准?!
楚景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自觉的觉得脖子后头有些寒意,这个寿宁郡主果然跟他二哥一样不是常人。
沈琛看了他一眼:“很不可思议吗?”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的看着彭家大门口那些挤来挤去的人:“不是每一步都顺理成章吗?”
既然出了事,肯定就要解决事情啊。
卫安不过是每一步都走在彭家的前头罢了,她把彭家会做的每一件事都料到了,然后准备了相应的后手,仅此而已。
“话是这么说没错。”楚景吾放了手,认认真真的看着对面的沈琛:“可是二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除非卫安是对方心里的蛔虫了,否则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对彭家的一举一动都这么了然于心?”
甚至能算准彭家每一个人的反应。
这难道仅仅是聪明二字就可以解释的吗?太牵强了吧?
外头传来一声细微的轻笑,打断了楚景吾的话。
楚景吾有些诧异的竖起了耳朵-----这分明是女孩子的轻笑声,可这里虽然不是凤凰台,不是自家二哥的地盘,可是有雪松和寒枫在,怎么还会有人擅闯进来听见他们的谈话?
沈琛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都说背后不说人,你恰好就被这个别人撞见了。”
水晶帘发出哗哗的脆响,楚景吾便看见一袭鹅黄袄子配着霜白色百褶裙的女孩子立在了不远处,正由丫头服侍着卸下帷帽。
鹅黄色的颜色很轻又很亮,稍不注意就会被衬得土黄暗沉,楚景吾皱了皱眉头-----虽然刚说背后不说人,可他又忍不住想说句不合规矩的话了-----寿宁郡主可真是不大会挑选衣服的颜色啊。
蓝禾和玉清服侍着卫安下了帷帽,便轻轻退了出去,卫安便回头来看了楚景吾一眼:“怎么,安平郡王很奇怪我对彭家为什么如此了解吗?”
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对于彭家的每个人的喜好都了如指掌,她为了杀死他们每一个人费尽了心机,耗尽了心血,熬干了寿命,他们的每一个弱点她当然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有句话说,能伤你最深的,总是对你了解最多的那个人么?
毫无疑问,她就是这个人。
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她如此精准的算计了彭家走的每一步棋的确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她笑的眉眼弯弯的看着楚景吾,带着些狡黠的弯了弯眼睛:“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有个比百事通还厉害些的三少在,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既然知道的够多,再设局,精准不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吗?”
楚景吾一时没有接的上话,他被卫安的容貌晃花了眼睛。
大约是太久没见了,从前那个总是朦朦胧胧想不起相貌的卫安,此刻乍然这样如同鲜花一般盛放在他的眼睛里,让他颇有些措手不及-----实在是太好看了。
女孩子的眉眼精致的不像话,可最漂亮的还不是她的皮囊,有这样的五官,她从前自然也是好看的。
可是从前的漂亮不是现在的这种漂亮,这种漂亮好像是被吹了一口仙气,让一个木偶灵动起来了的那种漂亮。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二哥总喜欢跑去给卫安帮忙了。
可是这种事当然不能明着说,他闪了会儿神回过神来便点头:“原来如此。”
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一个由头----林三少要是真的知道的这么多,郭子星早就从牢里出来了。
可是卫安既然这么说,他姑且就这么信啊,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沈琛适时的查进话来:“看样子彭家是真的打算杀了长贵灭口啊。”
卫安笑容微敛。
这就是彭家人的作风啊,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他们眼里,除了他们自己是人,其他的人的命都不是命。
上一世的卫家全家人的性命当然也不是命。
她把目光投向楼下,看着彭家朱红色的大门,缓缓的绽开了一个笑。
“嗯,挺顺利的。”她坦然的看向沈琛:“往我挖的坑里又多走了一步,看样子很快就能填土了。”
彭家人不把卫家人的性命当命,她也同样不把彭家人的命当命,干脆利落,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沈琛挑了挑眉,他又想起了那个奇怪而诡谲的梦境。
梦里的卫安梳着妇人头,最近这个梦他又做过。
梦里的卫安,好像被下人称呼为……
六少奶奶。
六少奶奶……彭采臣就是行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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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反间
因为受过彭家太多的苦,所以太了解彭家每一个人遇见危机时所会采取的应对策略了。
有上一世的经验帮忙,卫安对付彭家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不是留着彭家还有用的话,她甚至能让彭家死的更早一些。
沈琛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看得出来卫安对于彭家人的厌恶,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累积起来的仇恨。她对待朱家和曹安都是一击即中,根本没想着要留着他们折磨他们。
而彭家素来跟他们卫家没什么仇怨,她却要这么折磨他们,这显然是有别的缘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问。
他淡淡的给卫安倒了杯茶推过去,见她已经坐下来便道:“彭家现在已经差不多无路可走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彭家跟郭子星一案有扯不断的牵扯,要不是因为要替郭子星翻案,顺便搞清楚彭家在这件事里头所起的作用,其实根本不必这么复杂的对付他们的。
卫安静静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放在楼下不断穿梭其中的彭家下人,几不可见的露出一点笑意。
“也没有什么,只是我猜彭大老爷不会跟您一样看清楚形势的。他们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只有撞到了南墙,才知道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