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师傅就这么教导他们,告诉他们身份地位不同,身上承担的责任自然也就不同。
而楚景行显然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但凡他听进去了一点,也不会犯下这样荒谬的过错。
临江王妃梗着脖子看着临江王,眼泪毫无预兆的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出来,一把推开了楚景吾,声泪俱下的哭号了一声:“到底还要还债到什么时候?!”
她看着一屋子都愣住的人,眼泪掉的又快又急:“我们背着这个包袱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欠长乐什么啊?!欠了长乐什么?!就算是欠她的,这么多年也都还清了!为什么我们母妃都替她去死了,我们还要无休止的欠着她的啊?!”
沈琛敏感的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就朝临江王投去疑惑的眼神。
临江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之前他们的母妃是替自己的母亲死的?
他有些不大明白。
临江王就看了临江王妃一眼。
这一眼里饱含着寒气和警告,看的临江王妃坚持不住的转开了目光低声哭泣。
可是哭归哭,委屈却还是要诉清楚的。
临江王妃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退后一步:“既然阿行他犯了这么大的过错,我这个当母亲的无法替他求情,也自知王爷绝不会姑息。”
“可同样有些话我也想说清楚,为皇家血脉正个名分。”她唇角噙着报复的快活的笑意,笑着看了面色难看的临江王一眼,毫不犹豫的转头对沈琛道:“要是真正论起来,你并不够资格喊我一声舅母,也不够资格喊王爷一声舅父。”
她自得的看着沈琛,眼看着沈琛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笑的更加开心了:“阿琛,你忘记了,你母亲可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诚然她是贤妃娘娘的亲外甥女,可是到底,先帝和贤妃娘娘给了她公主的一应待遇,而后贤妃娘娘更是因为你母亲而郁郁而终。你舅父这么些年来,为了你母亲做的事也足够多了!”
这才是临江王妃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一点。
临江王根本不是长乐的亲哥哥,只是表兄而已。
哪怕是嫡亲的兄长,也没有做的这样周到的,可是临江王对长乐公主,却实在是已经周全细致到了极点。
临江王妃压低了声音看向临江王,再看看沈琛,面含讥讽:“该做的都做了,我能做的也都做了。我一辈子被长乐压着不要紧,可你的儿子,莫非也要被长乐的儿子压着一辈子吗?!”
她指着临江王:“你良心能安吗?!”
这么多年的疮疤骤然被揭开,任谁都觉得难堪。
可临江王却不动如山,站在原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胡闹无知的孩童,轻声问她:“你闹够了没有?”
他不生气了,临江王妃反而跟楚景行一样觉得毛骨悚然起来,睁大了眼睛冷哼了一声,却到底不再说了。
“现在我们说的不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临江王说,而后又刻意看着她,一字一顿把话说的极为清楚明白:“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想头,我今天就再说一遍,长乐是先帝亲封的公主,由我母妃亲自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抚养长大送她出嫁,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无疑。以后但凡我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他睥睨着她,声音冷若冰霜:“邹氏,你该知道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临江王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神情不明的楚景行,冷然道:“郑思已经处死了。”
楚景行唰的一下抬起了头看向临江王,眼里有慌乱一闪而过。
临江王仍旧面无表情,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不管他是不是按照你的授意去做的这事,他终究是办了错事。还有培明培安,身为小厮却纵容你胡闹妄为,这等刁奴留在你身边也只是平白调唆坏了你,都一并处死了。”
这是在清除他身边得用的人!
楚景行不可置信的看着临江王。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惩罚他,把他身边训练有素又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手通通都换掉。
这样一来,他身边甚至没有可用的人……
临江王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轻轻叹了一声气负着手站在楚景行面前:“你身边也不能没有得用的人,从今天开始,就让几个竹字辈的人跟着你。”
他看着楚景行的脸色一点一点灰败下去,面不改色的补充:“还有,你手里如今正在做的那些事,通通都不必做了,专心筹备你的婚事,等到婚事过后,我和你母妃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封地去,到时候你一人留在京城,什么都不做,反而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既然好言相劝不能起到什么效果。
那就只能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伤痛永远是让人改过的好法子。
临江王的话说的平铺直叙,显然是早有打算,连一丝更改的余地都没有。
他冲临江王妃扬了扬下巴:“我已经手下留情,否则就凭他做的这件事,他便不配当我的继承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严重了,尤其是这话还是当着沈琛跟楚景吾说,楚景行豁然抬头,眼里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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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争取
“你要的一切原本就都是你的,可是你自己若是不懂得珍惜,也不会永远都是你的。”临江王仿佛看不到他的震惊和难过,面沉如水的站在一边:“这一回我已经给了你机会,若是这样的事再有第二次,你也不必再当我的儿子了。”
大业未成,如今就开始排除异己起来,有这样严重的疑心病,以后哪里能是成大事的材料?
如果楚景行真的不开窍,临江王不介意换人来上。
小儿子们也都是优秀的,他没有生出什么都不懂的无能儿子来,这也是值得庆幸的一点。
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重,临江王妃一开始还有些不平,可是等到临江王说完了全部的话以后,竟暗自庆幸起来。
她也知道,对于向来顾念情谊的临江王来说,这已经是轻放了楚景行了,再想要求更多,无疑就是贪心不足了。
贪心不足是要出事的,她推了儿子一把,抿着唇催促他:“快跟你父王赔不是,说你以后再也不犯了。”
她心里是心疼的。
可是府里作主的毕竟是王爷,何况现在也不过就是处置了儿子身边的人,等于斩断了儿子的臂膀而已。
这不过是个教训,等儿子改过了,重新来过,难不成王爷还会真的跟自己的亲生儿子过不去?
楚景行默不作声的给临江王磕了个头。
临江王淡淡的叫他起来,又道:“今天宫中皇后娘娘设宴,说是提前替四皇子庆祝生辰,你去准备准备,别露出什么来。”
要是露出什么不满和怨忿,被别人抓了空子,那就更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楚景行缓缓站起来,木偶一般的应了是,临江王便让他先出去。
沉默片刻又跟沈琛说:“你现在便走?”
沈琛嗯了一声,见楚景吾一脸愧疚,安抚的朝他摇了摇头,低声应了一声。
“这样也好。”临江王起身,忽然猛地抓住了桌上的笔架猛地砸在了地上,几乎把方格纹地砖砸出了一个窟窿。
先是几位主子都被叫去了书房,而后世子被遣了出来,不久之后屋子里头又传来这样巨大的声响,被严令没有命令不许进书房的下人们都被这声响惊了一跳,面面相觑怕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片刻之后,房门便被砰的一声撞开了,沈琛如同一阵风似地风卷残云的刮了出来,快的让人看不见影子,就迅速跑远了。
屋里久久没有声响,许久之后才隐约能听见临江王妃的抽气声:“我去让人把他给叫回来……”
众人就都了然。
难怪最近几天王府气氛这样差,世子还被禁足了。
原来竟是因为又跟小郡王闹了别扭的缘故。
也实在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众人都在心里叹气。
又听见里头临江王恼怒的声音:“养了他这么多年,竟然还养不熟,不过就是一点小事,我也已经罚了景行了,他却还不知足!既然沈家那样好,他爱滚回去,就让他滚回去好了!就当这么多年是养了一条狗!”
临江王鲜少有把话说的这么绝的时候。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大家就都知道沈琛又回来跟王妃和世子找不痛快了,这回闹的比上次还要严重。
连王爷都调解不成,小郡王不管不顾的跑了,还扬言说要重新回沈家,再也不回王府来。
事情也的确遮掩不住,毕竟沈琛飞跑出门的模样许多人都看见了。
原本最近礼部就紧锣密鼓的对照当年平西侯府的账册,准备发还店铺田庄之类的东西,现在沈琛又这副模样。
稍稍有眼色的都猜测沈琛这就是找到了倚仗了,又不服王妃和世子的管教,所以有恃无恐了。
御史们风闻奏事,摩拳擦掌的写起参奏沈琛的奏折来,不孝忤逆等等词毫不吝啬的都用在了沈琛头上。
可是临江王府自身却一片宁和,临江王妃不必说,她闹不起来了。
临江王在沈琛出去之后,摔了一个墨砚再又摔了一个景德镇出的花瓶,把整个书房弄得狼藉一片。
她知道临江王是在告诉外头的人他生沈琛的气,也是想给沈琛离开王府造一个可信的理由,干脆就利用了楚景行做错事的这个机会。
可是临江王的怒气却不是作假的。
他是真真正正的动了真怒,摔东西的时候,她惊得神魂不定,可是临江王自己,眼神却从始至终都冷静的可怕。
她被这眼神惊得回去就差点儿又病了。
想起今天是四皇子的生辰,又连病也不敢病,连喝了几杯宁神茶才冷静下来,握着杯子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屏风出神。
临江王说的很明白了,若是以后谁再容不下沈琛,就也是容不下他。
多年的夫妻,他说的每句话隐含着什么样的深意她都了如指掌,当下便觉得心跳的飞快,勉强按捺住了,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才又放了杯子,静静的摩挲着手里的杯子,下了决心。
不能因小失大。
这么多年都能忍过来,为什么就不能忍了呢?
沈琛其实也不是真的就可恶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其实仔细算起来,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
大不了就仍旧跟从前那样相处。
哪怕换一个面子情呢,至少不能再露出对沈琛的敌意来了,现在在临江王心里,她跟楚景行恐怕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甚至这回楚景行犯的错,按照临江王的性格,恐怕也得怀疑起是不是她在背后说了什么。
实在是让人心烦。
儿子现在犯了大错,她便不能再跟之前似地跟临江王对着干了,丈夫靠不住,她总能依靠儿子,儿子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否则岂不是便宜了瑜侧妃?
瑜侧妃好不容易因为彭家出事的事缩头缩尾,要是等她抓住了这个空子趁机插一脚,到时候又要生出一场风波来。
到底还是要为了儿子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