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府里正好有懂医的老嬷嬷在,救治的及时,仙容县主很快便醒了过来。
仙容县主住的地方很宽阔,是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她喜欢西府海棠开的花,便干脆把起居室设在了二楼靠窗,外头便是阳台的位置,春天时只要一打开窗户,便能看见外头开的灿烂的海棠花。
这时候窗户也仍旧开着,只是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得见摇曳的灯笼,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百灵跪在地上哭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长公主刚叮嘱过,让她看着仙容县主,仙容县主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实在是怕极了。
另外的金凤和红鹰也面无血色,跪在地上脸色灰败。
一屋子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的,气氛安静得称得上诡异。
直到仙容县主呻吟了一声,屋子里才有了活气,袁嬷嬷轻声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长安长公主没有过去看她,只是轻飘飘的看了百灵她们一眼,又冲老嬷嬷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出去,而后才看着仙容县主冷笑:“你可真是能耐了。”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这么浅显的道理竟都不明白,还敢自尽。
若是真的死了,不说父母多难受,光是外面的传言就会传的沸沸扬扬,让长公主府永远成为一个笑话。
实在是愚不可及!
仙容县主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捂着脖子忍着疼:“反正您也不愿意管我了,还顾我的死活做什么?!横竖我也是要被当弃子的……”
袁嬷嬷便皱了皱眉立即喝止:“县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上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长公主为了您也算是操碎了心,您怎的能这样伤她的心?”
仙容县主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她刚刚还说以后不再管我……什么无不是的父母?她只是当我是棋子,见我没用了,就想扔掉我……”
长安长公主忍无可忍,站起身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又狠又准,旁边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仙容县主被打的懵了,反应过来便觉得羞愤交加,惊恐害怕加上如今的怨恨羞恼,她又哭着想要去撞柱,好容易才被百灵拼死给拉住了。
屋里吵嚷的不成样子,袁嬷嬷呵斥了一声,让三个丫头都暂时退下去,叹了口气忍着心里的不屑去哄仙容县主:“县主说话也太伤公主的心,公主是您的母亲,她待您到底怎么样您心里不清楚吗?怎么能这样说她?”
又去劝长安长公主:“县主毕竟年纪还小,碰上这样的事,难免失了分寸。”
毕竟都快要出嫁了,在出嫁前经历这样的事,对手还是郑王和卫安,又有曹安她们的前车之鉴在前,仙容县主会害怕也是难免的。
长安长公主神情复杂的盯着女儿看了一眼,心里涌现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失落。
人家的女儿怎么就能养的那么好那么贴心?
不说卫安和陈绵绵她们,就连之前的李桂娘,不管怎么说,对着长缨长公主也是言听计从的,母女两个人的感情无比的好。
可是仙容县主却好像把自私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好,她心里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一旦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她便觉得你是对不住她。
可是这世上的事哪里就能一直顺人的心意发展?
现在是在家里当千金小姐,父母兄长都疼爱她,可是以后她就要当人家的媳妇儿了,那时候谁还能这样事事都顺着她?
这样的心态,嫁给楚景行简直前景堪忧。
长安长公主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年纪小不知事?!卫安年纪比她还小,可人家处事如何?!”
她见仙容县主瞪大眼睛抬起头来,便垂下头去看着她:“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
她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儿,难掩失望:“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这门亲事能否得成而寻死觅活,可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么不知死活不懂分寸,不知道看人眼色,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你也照样没有好日子过!”
仙容县主哭的厉害。
袁嬷嬷便一面叹气一面给她擦眼泪:“公主说的有道理,日后您嫁了人就知道了,嫁了人可不比在家里,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以后有的是要忌讳的,现在您便这样冒失,以后可怎么办呢?”
长安长公主气的嗓子疼,看了一眼天色,坐在仙容县主旁边,半响才叹了口气:“别哭了,这事儿压下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提。”
仙容县主这才充满欣喜的捂着脸看向母亲。
长安长公主皱了皱眉头,还是伸手替她擦了眼泪:“我从前教过你许多东西,也一直以为你比桂娘要懂事得多,可现在看来,我还是教导的太少了。”
并不是太少了。
只是言传身教,仙容县主从来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她总觉得别人都是不如她的。
这样一来,她学到了长安长公主的唯我独尊的性子,却没学到长安长公主的本事。
袁嬷嬷在心里摇了摇头,想劝长安长公主再仔细考虑这门亲事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在她看来,仙容县主实在是不适合嫁给楚景行做世子妃,她担不起这个身份。
就算是以后如愿嫁给了楚景行,这件事也被妥善解决了,长安长公主又在背后撑腰,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这弊端现在或许还不明显,可是等到再远一些,慢慢的,就会全部都浮现出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仙容县主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也幻想楚景行日后会对她珍而重之,这样的想法何其危险?
楚景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这样一个女人束缚?
这两个人互相都不了解对方,一个为了利益,一个为了心目中幻想出来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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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开始
可是长安长公主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袁嬷嬷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和分量,并没有再多说。
多说无用,还平白惹人嫌。
仙容县主最在乎的就是这门亲事了,毁了她的亲事无异于跟她结下死仇,她再得长安长公主的信任,也不过就是个下人而已,跟她的女儿怎么能比?
她转而绕开了话题,劝长安长公主和仙容县主止了泪,恭敬的道:“给县主治病的老嬷嬷,是不是安排到庄子上去?”
这么大晚上的动用了这么多人,刚才这屋子里的动静又大,又哭又闹的,在这即将大婚的节骨眼上,传出去总容易让人多想。
长安长公主帮仙容县主整理了散乱的头发,不假思索的便道:“调去庄子上吧,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开口了。”
仙容县主没觉得这有什么。
这种事她看惯了,父亲身边的许多侧室姨娘都是这样被母亲轻描淡写的就发落了的,有些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现在母亲又没说要人的性命,只是说让她以后不能再开口说话,她觉得并没什么大事。
袁嬷嬷答应了,见仙容县主虽然形容憔悴,可是却已经情绪平稳,便轻声问长安长公主:“您今晚还回去休息吗?”
今天长安长公主本该和驸马同房的,这个时候,驸马应该也已经回府了。
长安长公主想也不想便回绝了:“不必了,使个人去告诉驸马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让人伺候他歇了便是。”
又嘱咐袁嬷嬷:“待会儿大少爷回来,让人好好伺候,若是酒喝的多了,让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相比较起来,对儿子的态度显然比对丈夫的态度要上心的多了。
袁嬷嬷和仙容县主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袁嬷嬷答应了便出去了。
房里便只剩了仙容县主母女。
仙容县主脖子上的淤痕还是触目惊心,可是现在她却并不觉得痛了,也不担心伤痕,她知道母亲总会有法子给她解决的,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母亲,您别罚红鹰和百灵她们……女儿身边如今也只有她们可用了,再把她们也罚了,到时候我嫁过去,可怎么跟那边的人说呢?”
这个时候知道考虑这些了,长安长公主觉得气怒又有些无奈,伸手戳了她一手指头:“现在知道这些,当时干什么去了?!我再三叮嘱过你,不要招惹卫安,你偏偏却不肯听。”
仙容县主自知理亏,垂头不敢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开口辩解:“我其实也不想的,只是卫安忒可恶,一直用言语撩拨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长安长公主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以后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可是现在女儿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也就不再多训斥,只是点了点头,再告诫了她一番道理,然后才道:“这件事,不会传到临江王府那里。”
仙容县主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所怕的,无非也就是怕临江王府和楚景行知道这件事,并且不再理会她,对这门亲事造成什么影响。
她拉着母亲的衣袖,吐了口气,轻轻的跟母亲撒娇:“谢谢娘亲。”
长安长公主苦笑了一声:“谢什么?母亲这一辈子也就是为了你跟你哥哥活着的,你们好,我自然就好了。”
顿了顿就又道:“好好休养这两天,我回去让人给你送青玉膏来,别留下了痕迹。至于楚景行那里,母亲会帮你解决的。”
仙容县主乖乖的答应,又问她:“您打算怎么做?”
她虽然吓得昏昏沉沉的,可是却还是记得母亲跟郑王和卫安说明家还有个孩子的事。
这样的事,如果是撒谎,迟早会被揭穿。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便宜了郑王和卫家?
长安长公主本来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可是想一想,她又觉得让女儿从此多知道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总不能保护女儿一辈子的。
仙容县主再这么天真的自信愚蠢下去,总会出事。
她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仙容县主,见她一时震惊,便道:“所以我说你面对卫安实在是太嫩了,人家一言一行都别有算计,没有一句话是白说的,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仙容县主听的倒吸一口凉气,从她怀里直起身子来紧紧盯着她,不安又带着些希冀的问她:“那…那她会上当吗?”
她实在是恨极了卫安了。
这个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等死,安安分分的被人踩在脚下,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真是天生反骨。
一切对她造成威胁的人都该去死才对。
何况卫安还这么该死。
她见过自己最不堪的时候的形容,知道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和秘密,还偏偏这么有本事,实在是一个让人不安心的存在,要是能毁了她,就实在是太好了。
长安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噙着一抹讽刺的笑意:“她再聪明也不过就是个女孩子,见识有限,就算是能识破我的计谋,还有刘必平这株遮天大树在背后缠着,就算是郑王对上刘必平也会觉得吃力,何况是她?”
仙容县主便忍不住低声欢呼了一声,小声的诅咒:“她要是真的能去死就好了!”
被卫安设计了一场导致差点儿在众人面前被弄得身败名裂,女儿怎么恨卫安在长安长公主看来都是应该的。
她没有再指责女儿的不是,只是劝她:“以后凡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千万不可再自作主张了。”
仙容县主这回倒是真的把母亲的话听进去了,认认真真的点了头。
而被她们母亲算计的卫安,此刻终于辞别了郑王夫妇,回了定北侯府。
她一落地,头一件事便是先去见卫老太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被这个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张着嘴巴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许久才目露茫然的问:“安安,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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