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琛可就真是冤枉了。
沈琛谢过他的关心跟提醒,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父王之前边已经写过信给我,京城的暗线们都是知道的,父王已经撤了他的世子印信,他已经无权过问京城中事,现在他又违反对父王的承诺,私下勾结大臣,做下这等错事,还嫁祸给我,又企图牵连你。父王是绝不会容他的。必要的时候,父王答应过我,准许我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啊,这么大的权力?
林三少松了口气,笑了笑便道:“王爷既然这么信任你,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是真的,最重要的便是临江王的信任。
否则沈琛要是想对付楚景行,真是寸步难行。
他收起手里的账本问他:“那既然如此,这些账本你打算重做?”
可是重做的话,时间恐怕是来不及了。
他来保定府的消息最迟明天便会传开,到时候隆庆帝便会知道。
他必须尽早赶回去交差,而这账本当然也得带回去。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怎么来得及?
看出了林三少的意思,沈琛摸了摸下巴道:“来得及的。”他说着,指了指桌上堆了一堆的账本:“直截了当,也不必做什么,就把关键的那几页撕了便是。”
直接撕掉?
林三少蹙眉:“内阁那帮都是老狐狸,会看不出这里头有猫腻?”
“不怕他们看的出来。”沈琛言简意赅:“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若是真的不知道,那董思源是为什么可以横冲直撞的在这里称王称霸,谁给他的胆子?上头必定还是有保护伞的,充当这保护伞的哪里会蠢啊?这经过我们的手,我们剔除对我们不利的,他们肯定也要动手脚,继续除掉对他们不利的。这样一来,根本没人敢追究少的是什么。现在圣上被弄的焦头烂额,就更是没那个精神去查去追究。”
楚景行当初想害死他们,动的也就是这个心思。
趁着隆庆帝现在在发怒的时候,直接把沈琛跟林三少的关系抖出去,让隆庆帝大怒之下对他们下死手。
林三少微微颔首,仔细研究过账簿,便亲自动手撕下了关键的两页。
只有这两页记载了交给楚景行的数目。
说明从前楚景行是并没有在这里分得一杯羹的,是最近才开始插手。
做完了这些,林三少又掏出怀里的怀表看了一眼,轻声道:“不早了,怎么那边还灭有动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楚景行既然能安排人监视他们,未必就不会在董思源出事失败后对他们继续围追堵截。
他们现在人手都分散了,身边最重要的是还带着卫安,要是楚景行真的不顾一切,那到时候还真是会有些麻烦。
沈琛也同样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拉开门对跟上来的飞离道:“你去接应接应雪松他们,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飞离躬身应是,转身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驿站里有了响动,紧跟着汉帛便冲了进来道:“侯爷郡主,来了来了,他们把人都带回来了。”
卫安刚在沈琛请来的一个小姑娘的帮助下换洗过,仍旧是一身男装,听见动静便打开门出来。
谭喜受了不轻的伤,胳膊上被化开了一个大口子,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可是仍旧能看出还在往外冒血。
卫安骤起眉头,立即吩咐汉帛去取药来给他包扎止血,又问他:“是谁伤了你?”
董思源应该没留什么高手对付谭喜,主要的人手都调来对付沈琛了,那个秀才就更不必说,是绝对伤不到谭喜的。
谭喜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谭喜脸色有些苍白,顿了顿才道:“是我大意了,遭到了埋伏。”
埋伏?
沈琛跟林三少正好也已经出来,都听见了谭喜的话,异口同声的问:“什么埋伏?”
“是高手。”谭喜看了他们一眼:“有十个人左右,通通都是噶手,是直接奔着那几个姓温的人来的,是想杀人灭口。我跟赵期已经尽力阻挡了,可是还是被他们杀了两个人。赵期比我伤的轻些,引开了追兵。现在侯爷的人已经带着人去找他了,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是楚景行的人。
之前就有楚景行的人守在董家门外,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楚景行这回真是拼了,派了这么多人竟然就是为了堵他们。
而且连这些可能会泄漏消息的军户们都照顾到了。
他是在显摆他能动用的人手吗?
卫安眼眸暗了暗,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轻声道:“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妥当。你先好好休息。”
谭喜应了一声,还不忘记告诉她:“郡主放心,我已经把茶寮老板跟老板娘一家都安置好了,侯爷的人现在已经去接他们了,他们应当是没事的。”
林三少便不由看了卫安一眼。
他向来知道卫安厉害,可是没想到卫安真的能把属下带的这么服服帖帖且对他死心塌地,御下之道这门技艺,看来伟岸是学的炉火纯青了。
伟岸没有在意林三少的目光,缓慢的点了点头便回头看了沈琛一眼。
这一眼已经把她的想法都说清楚了。
楚景行一而再爱二三的挑衅她,现在还又动到了她亲人头上,并且把她的属下伤成这样,她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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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绝路
沈琛很明白卫安的想法,也知道卫安的气愤,丝毫犹豫也没有的便道:“你放心。”
卫安便没有再多说,等着清风明月回来报消息说赵期没事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问沈琛跟林三少:“怎么样了?”
林三少没有什么还瞒着卫安的,一点儿犹豫没有的便把事情都跟她说了,末了便道:“有这些东西,足够证明董思源是跟河北卫的萧指挥使合谋勾结,侵吞军饷了。而这些罪名一旦报上去,他们都必死无疑。”
林三少顿了顿,便又道:“到时候王爷也会平安无事了。”
他知道卫安对镇南王的感情,也知道卫安之所以会陪沈琛一起来保定,多半都是因为想替镇南王洗刷冤屈。
一般林三少会开口,事情便就是十拿九稳了。卫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道:“那楚景行呢?这账本里一定有他的名字
话一出口,看到沈琛跟林三少的脸色,卫安便已经猜到了,不由道:“你们打算销毁楚景行的记录?”
这倒也是的确是应该的。
只有这样才能把临江王府从这件事里抽离出来,不然临江王府前途堪忧。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才能让楚景行得到教训?”
说到底,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一定会让楚景行付出代价。
让他为自己的愚蠢还有贪婪独付出代价。
沈琛便知道卫安是误会了,立即便出声解释:“我已经相好了,不会让他好过的,你放心。”
卫安的神情微微缓和,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沈琛心里松了口气,看了林三少一眼,再看了卫安一眼,才道:“现在我们该想想,进京之后怎么跟圣上交代了。”
隆庆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楚景行就是利用了他的疑心病,才设了这个圈套,让林三少在不适合的时间出现在了不适合的地点,还救了不适合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楚景行肯定也想好了进京之后如何推波助澜。
在这之前就要想好应对的法子。
林三少先道:“先得打楚景行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去挑拨是非,在圣上跟前上眼药。”
“这个就够啦。”沈琛笑了一声,拿起旁边厚厚一摞的证据:“这些就足够让他忙一阵的了,萧家会忙着照顾好他,让他没精神顾着我们的。”
事实上虽然楚景行自恃已经足够机关算尽,可是的确从来算不准沈琛会走的棋。
他每次以为沈琛不会放过他的时候,沈琛却往往会主动退一步,当作没事发生。而在他每每以为沈琛重情义,软弱可欺的时候,沈琛又总出乎意料的让人胆寒。
就如同上一次在临江王面前戳穿他私通刘必平一样。
这次沈琛也丝毫没有看在临江王府的面上就放过他,放过萧家。
当董思源落马的消息跟那些被剥削的军户们同时到京城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沸腾了。
都知道卫所贪腐严重。
可是从来亲爱没有真能抓住把柄的。
毕竟卫所制度已经实行这么多年,底下的千户长跟指挥使们大多都是多年的老人,狡猾且擅于掩饰。
对上瞒骗送好处,对下欺压下死力。
因此竟一直没动静。
直到今年闹出了赵二的事。
牵扯出了镇南王。
大家已经被震惊了一场。
镇南王为了这件事差点儿连性命都不保,献出了丹书铁券都差点儿没保住性命,这是人人皆知的事。
因此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会以镇南王的落马来做结束的时候,又闹出了一个董思源,并且多出了一份记录行贿人数的账簿的时候,京城中一时人人自危。
连因为晋王谋反跟议储风波而焦头烂额的隆庆帝亦亲自过问了此事。
听说沈琛在保定府遇刺,险些被董思源指鹿为马诬陷为贼匪之后,隆庆帝大怒,斥责刑部办事不力,这么久了竟还查不清事实,任由董思源等人横行在外。
刑部尚书是闹腾议储最厉害的一拨,经过这一事,隆庆帝直斥他心思不正,在其位不谋其事,尸位素餐。
刑部尚书第二日便上了致仕的奏章。
隆庆帝并未挽留。
朝中便看清楚了风向。
短短十几日之内,凡是账簿上有记录的人接连被查。
河北卫萧指挥使首当其冲被严审,家小都留在廊坊衙门待查。
京城中,兵部几个郎中乃至兵部右侍郎陈继明也都陆续下狱,一时牵连甚广。
萧明宇到临江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密室里头却仍旧亮着灯,楚景行已经在这里等了他许久了。
萧明宇并没有看他一眼,缓缓在桌边坐下,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
冷笑过后,他嘲讽的牵起嘴角正眼看他:“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怎么跟现在的情形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