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大不敬的话了,要是报上去,就又是一个杀头的罪名。
幸好屋子里还坐着锦衣卫指挥使。
可也没人能笑的出来。
楼并也难得的收起了那副玩笑模样,紧跟着道:“谁说不是呢?其实……牛大人就死的挺冤枉的,他不过就是上了份万言书,请圣上广开言路,听取百官意见,不要轻信道士妖言惑众罢了,后来便被打上了夏松同党的罪名,被赐死了。”
历来就很少的皇帝会对言官下死手。
言官们的笔往往比刀子都要锋利,他们多写下基本奏章,传扬出去,基本上行要给你盖棺定论是好是坏的。
可是隆庆帝这回却杀了牛御史。
原本言官就喜欢抱团。
杀了牛御史,不断有御史上书痛骂隆庆帝做的不对。
隆庆帝就愈加愤怒。
就好像成了个死循环一样,最近有一个出名的二愣子,翰林院的编修上的折子,基本上已经把隆庆帝骂的狗血淋头了。
这也正是林三少跟楼并最近正在办的案子。
那个二愣子说隆庆帝嫡庶不分,乱了规矩,对祖宗不敬,无故下令杀言官乃是草菅人命,从隆庆帝个人的问题一直数落到了朝廷大事。
隆庆帝当即大怒,让人把那二愣子下狱。
那二愣子却不怕,不仅不怕,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隆庆帝干脆更加愤怒,认定这个人不怀好意,是晋王附逆,让锦衣卫接手此案。
那二愣子也就是个一根筋的文人,哪里受得住诏狱的折磨,进了诏狱不过几天,还没等到提审,就死了。
因为这事,听说朝廷最近又闹翻了,许多地方官都纷纷上书,说隆庆帝此举实在是太过武断,让人寒心。
二愣子从此出了名,他写的那份奏折也出了名,基本上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知道有这么回事,有个人写了骂皇帝的奏章,被皇帝弄死了。
这要是放在从前,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偏偏是在最近,接连有成王晋王谋反,正是不太平的时候。
楚景吾说的其实没错,隆庆帝这么一折腾,原本名声就算不得好,如今就更加不得什么人心了。
他以为他是在堵人家的嘴,其实不过是暂时的罢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当皇帝当的实在是太久了,高高在上,连这个都给忘了。
这江山坐不稳,其实真的是早晚的事罢了。
说这些就有些跑题了,虽然都是真的吧,可是听着到底让人心里不舒服,林三少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说话最好还是要注意些i。
------------
第740章 正题
他把他们两个都看了一遍,声音凉凉的问:“你们到底是来讨论什么的?再说下去,恐怕你们得谈古论今了。”
他少有会开玩笑的时候,楚景吾挠了挠头,偏头去看沈琛:“都是你把我给带偏了、话说回来,你不是说来找林三少商量事情的吗?那到底商量什么?”
“也没有什么。”沈琛接话倒是接的很快,问林三少:“你们盯着楚景行之外,肯定也同样盯着长安长公主了吧?她有没有什么动静?”0
隆庆帝陡然提高了对勋贵们的监视程度,锦衣卫又无孔不入,虽然林三少已经升任指挥使,可是到底还是得以防万一,因此沈琛并不敢过分的动用临江王的资源。
而楚景行那里的动作,他如今并不能探听到,便想跟林三少打听打听。
楼并呀了一声,笑起来了:“就说侯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果然被我料中了。”
林三少倒是没有开玩笑,他点了点头:“长安长公主除了往王府去的勤快些,便是频繁进宫。我问过淑妃娘娘,娘娘说,皇后娘娘近日越发的喜欢召她进宫陪着说话,因此她便时常进宫去。”
方皇后经历过这回四皇子的去世之后,又重新对长安长公主亲近了起来。
长安长公主很得她的欢心了。
楚景行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又笑着摇起了头:“既然如此的话,就不必担心他会疯狂到出卖父王了。”
楚景吾跟林三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沈琛便道:“他是个掌控欲极高的人,也自视甚高。要是投靠圣上,他能得到什么?荣华富贵?这些都是他已经有了且看不上的。”
楚景吾好像稍微有些明白了,看了沈琛一眼问他:“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想站的更高?”
“既然想站的更高,就绝不可能甘于屈居人下。出卖了王爷的话,天下的人都会彻底看不起他,而圣上就算是因为他立了功,也不可能就对他有多好,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他只能过个富贵闲人的日子罢了。他不是喜欢这种日子的人。”林三少很快的接过了话,嗯了一声,承认沈琛说的有道理:“那他现在是在谋算什么?他频繁的让长安长公主进宫接近皇后……”
有什么企图?
楼并垂着头没答话。
这他就不知道了,楚景行这人的心思谁猜得准。
还是沈琛想了想,才道:“问一问长安长公主,不就清楚了?”
话说的倒是容易,楚景吾忍不住摇头:“她能跟你说?”
“她不能。”可是有人总是能的,沈琛笑了笑,也不再多说,转了话题忽然问林三少:“听说郑王刚刚才来过?”
消息倒是够灵通的嘛,楼并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不知道沈琛这回到底是为了讨论楚景行的事来的,还是为了郑王来的。
他撇了撇嘴,看了林三少一眼。
林三少坦诚的点头说是:“来找我商量王妃的事,他要往江西去,王妃一人留在京城无人照管,他想托我让淑妃娘娘照管。”
楚景吾忍不住也跟着看了沈琛一眼,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沈琛哦了一声:“王妃身怀有孕,一个人呆在京城确实不妥。”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便又起身告辞。
林三少送走了他们,便准备收拾进宫。
楼并有些恨铁不成钢,跟在后头转来转去,见他要出门了,才急忙问他:“您到底有打算没有啊?”
林三少站定了脚,看着他像是一个陀螺一样忙着转个不停,问他:“什么打算?”
得,这是真糊涂。
皇帝不急太监急,可有什么法子,该急还不是得急,他咳嗽了一声,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您说到底是什么事?您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天天没个安宁,要是等着老太太给您娶亲,呵呵……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淑妃娘娘倒是想管,可是她看上的姑娘您又不喜欢。”
楼并收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苦口婆心的劝他:“这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您娶个可心的回家,您自己也开心不是?您既然喜欢寿宁郡主,为何不干脆跟王爷挑明呢?还有卫老太太,他们对您也都是赞赏有加的。”
真是为了自家三少操碎了心了,楼并无奈的看着他,咳嗽一声继续道:“而且,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寿宁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您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又知不知道您的心意?眼看着她要去福建了,这一走可不是短短时间,要知道,侯爷也是要一并跟着去福建的,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机都被人家给占走了。”
他说的已经口干舌燥了,却还是很尽职尽责的苦口婆心的劝林三少:“再过一阵子人就走了,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啊?”
“别的事您都比我聪明,可是这件事您还是听我的吧,难道我能害您不成?”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林三少,一脸期待:“不管能不能成,心意总得说不是?别到时候再后悔!跟我一样错过佳人……”
楼并以前是有过喜欢的女孩子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两人都是内敛的性子,说句话还要脸红,何况是表明心意,都爱面子,又都放不下面子,最后拖来拖去,正要表明心意,人家父母却已经连亲事都给人家定下了。
自此他颓丧了好一阵子,瞒着家里人去参了军,这几年才从西北回来的,一直没再提亲事。
林三少等他喋喋不休的说完了,才斜眼看了他一眼,闲闲的吐出两个字:“话多。”
得,又成了他话多了。
楼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决意再不要管自家这个三少的事了,真是命都要短好几年。
他在暗地里骂了三少不知几百遍不争气不争气,谁知道林三少转头却冲他问:“我那套天青色的衣服呢,给我找出来。”
啊?
他极少穿常服的,好端端的怎么要起常服来了?
------------
第741章 亲事
楼并忙热的跑去把他的常服给抱了出来,挠了挠头不大明白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又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抬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林三少却已经抱着衣服进里面去换了,出来后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径直上了马走了。
楼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回忽然要穿常服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想通了,打算要去跟寿宁郡主表明心意了啊?!!!
被记挂着的卫安还不知道自己被记挂上了,她正陪着卫老太太看福建寄来的书信。
因为要防着信会落到别人手里,因此大夫人的遣词用句都显得极为谨慎而隐晦,连卫安也看了几遍才能明白意思。
难怪卫老太太等不及要去福建了,那个孩子到底还小,连婚也没成,遭遇了这样的事扛不住,病了好一阵。
福建冷的时候又冷的吓人,他一个冬天都病恹恹的。
卫老太太看了又看,才把信收起来,叹了口气道:“也真是难为了他了,一个小孩子。你大伯母再好,总归不是他的亲人,他肯定不能全心全意相信的。”
又要避人耳目而不能出门走动,一个少年人怎么受得了。
卫安知道她担心,就笑着安慰她:“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您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大伯母不是也说,他虽然心情不好,可是却是很挂念您的吗?”
卫老太太便又笑了摸:“是啊,听说他很记挂我,他唯有我和你这两个亲人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伤感,卫安正不知道怎么再逗卫老太太开心,外头便说宫里来人了。
宫里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了人?
卫老太太吃了一惊,收起了百感交集,看了卫安一眼,便问:“来的是哪位宫中的贵人?”
青鱼轻声道:“来的是淑妃娘娘宫里的谢司仪,如今正由三夫人招待,她说她是奉了淑妃娘娘的命令,想要见一见您跟郡主。”
卫老太太便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淑妃娘娘向来是极少让宫人外出的,因为跟庆和伯夫人不和,她连初一十五的召家人进宫的事都从来没做过。
是个最规行矩步的人,一步不越雷池。
她派自己宫里的司仪出宫,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而且还来找卫安。
最近要说跟淑妃娘娘有交集的事,那便是请她帮忙照顾郑王妃了,可若是为了这事儿,着实是没有必要再继续往卫家来人的。
退一万步来说,都该往郑王府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