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缪点点头,“正是。”他两手握在袖子里,神情凝重,“臣和斗克交好,从斗氏那里听来一些关于这个巫人的事迹。听说上次季嬴和楚子的婚期推迟,也是因为此人进言之故。”
白连听后,看向上首的季嬴。
季嬴点头,“这个我知道了。不知我能做甚么?”
“国君有意再和楚国再结为婚姻,求娶楚国先君公女。公女出嫁,必定会陪嫁媵臣无数,如果此人能跟着媵臣入秦,那么对于秦国来说,如得天助。”
秦国自从殽山惨败之后,元气大伤,但就算不和晋国相争,也不能避免战事,尤其犬戎等戎狄就在近侧,时常骚扰边境,抢夺人口。
这些狄戎十分棘手,抢了人口牛羊就走。深入犬戎腹地,也有麻烦,犬戎所在之处的天气变化无常。常常上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是乌云滚滚。
若是有这么一个贞人,能知道鬼神的意思的话,对秦军,甚至秦国的帮助都非常大。
“我明白了。”季嬴点点头,公女们自小就在公宫中长大,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
“国君会答应吗?”季嬴问。
毕竟秦楚才联姻过一次,再联姻的话,也不知道楚王答不答应。
“楚国去年才遭了旱灾,粮食歉收,后来又遭遇了诸侯联军南下。虽然楚国实力雄厚,但频繁征战,还是吃不消。和秦国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楚子为何不为呢?”
“如果楚子应允,还请季嬴安排此人入陪嫁媵臣里入秦。”
季嬴听后,点了点头。
若真有楚女入秦,那么的确是由君夫人来安排公女陪嫁的嫁妆。
“只是,这种人,楚人应该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白连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如何才能让他入秦?”
公孙缪想起今日来从斗克那里知道的些许关于那个贞人的事迹,“这位好像……是个女子?”
“女子?!”白连惊讶道。
不过一想起每逢干旱负责向上天祈雨的巫人,基本上都是女子。白连就没有方才初听到时候那么惊讶了。
“所以,女子的话,又在渚宫之中,交于季嬴比较好。”
季嬴颔首,“季嬴明白了。”
白连还是不能放心,一直出了渚宫的大门,“此事交在季嬴的手里,还是不妥当。”
这事就算是交给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来做,恐怕都不一定办的好。更何况还是一个幼小的女子。
“那人是女子,那么事情倒是好办了。”白连想着叹了口气,“不过人在渚宫,还是有些麻烦。”
“我听说此女是被楚子从左尹召来的。楚子好女色,该不会是……”白连说到这里,看了公孙缪一眼。
关于这个,公孙缪也知道。
“至于这个再看看,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也是一桩好事,楚子好色,等到他新鲜的势头过去了,那女子恐怕也不会在渚宫久留,到时候办事便方便多了。”
若是男子,那肯定要以名利相诱,姿态要摆足。可若是女子,女子天生势弱,而且心智比起男子也没有那么坚定,不管是劝说她还是送她入秦,都要方便的多。
哪怕她不愿,也有很多办法让她愿意。
楚王对这位君夫人是真的没有意思,他已经到了知道女人美丑的年纪,但是季嬴还是小小的一团,站在那里,都还没有他胸口高,看着和他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喜欢打猎,喜欢和小臣们玩闹,甚至喜欢看苏己跳舞给他看。
若是说他喜欢什么女子,那一定就是苏己那样的。而不是和自己妹妹一样大小的稚女。
楚王照样上天下地的胡闹,把新嫁来的季嬴给丢到脑后。
今日楚王带了半夏还有几个卿大夫家的子弟,一股烟跑出了渚宫,到郢都郊外打猎去了。
半夏和楚王共车,楚王疯起来是真的疯,他在车上命令御手直接往前冲。这时代的造车技术再好,减震还是不能和现代相比。她在车上吓得两手紧紧抓住车轼,死活都不敢放开。
楚王见状,反而笑的更欢了,车马的声音惊动了走兽们。楚王和老练的猎手一样,很敏锐的捕捉到野兽的动静,立刻抽箭就射。
半夏只听到左右有什么嗖嗖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都恨不得趴在车轼那里。
屈眳充当左翼,和斗心的车成左右两翼架势,把楚王的那辆车保护在中间。
左翼充任车左,他看到半夏在楚王车上吓成那个样子,偏偏楚王还继续前行,不由得揪紧了心。
“有鹿!”楚王身边的车右喝了一声,楚王立刻张弓就射,结果一箭射空。楚王丝毫不气馁,立刻寻下一个猎物。
车马隆隆里,这一片的飞禽走兽在一群年轻人手里倒了大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夏才从驷车上下来。在车上要站着,而且还要保持平衡,不能让自己被甩出去,这对她来说简直比跳了一天的舞都还要累。
半夏从车上下来,直接扶着树干在河水边把肚子里的东西几乎要吐干净。
她吐出最后一口酸水,虚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气。
正眼冒金星,眼前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生的漂亮,带着男子的刚硬,但又不失柔和。手里拿着一只竹筒。竹筒是新砍的,上头的剑痕都还是新鲜的。
屈眳单腿蹲在那里,把手里的竹筒往半夏手里送了送,“喝吧。”
半夏接过来,竹筒是屈眳自己砍的,水也是他自己接的。
竹筒内的水清澈干净,还泛着淡淡的竹香。半夏没和他客气,在车上那么折腾了一通,下来之后,又吐的胆汁要出来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来客套。
何况和屈眳,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客套必要。
她一口气把那带着竹香的水全都喝光,嘴里的苦味因为被水一冲,淡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屈眳看她似乎喘过气来了,脸色也好了许多。这才放心。
见她身形趔趄,向后倒去,他伸手正好把她给抱在怀里。
他现在身上没有着甲衣,靠在柔软的织物,半夏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楚王在河水的另外一边,和其他人一道忙着处理那些猎物。
自己亲手猎来的,和别人都弄好的,意义完全不同。楚王兴高采烈的处置那些猎物,暂时还没有空档来找半夏。
半夏手脚发软,她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只要她的耳朵往他的心口再近一点,就能听到跳的飞快的心跳。
为了行动方便,半夏今日换了男子的装束。不过即使换了男子的装束,不管从哪里看,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像男人的地方。
在驷车上的那会,她几乎精疲力竭,只有现在才勉强休息一会,发髻蹭在他喉结上,带来清凉柔软的触感。
女子和男子很不一样。屈眳实在遇见半夏之后,才有这样的感触。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和男子完全不同的躯体,柔软而馨香,散发着浅浅的热意,纤细的只要他一条胳膊,就能轻松抱住。
她没有半点戒心的靠在他身上,酣然入睡,低下头来都能听到她浅浅的鼻息。
发丝在喉间还有脸上轻轻蹭过,乌黑亮丽的长发即使和男子一样,都在头上盘起来,也依然不改它的妩媚诱人姿态。
微风扬起细碎的发丝,在他裸露的肌肤上轻轻撩动。
四周很安静,渐渐的屈眳的心里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竹笋,无需雨水的滋润便茁壮长起来。
他伸手轻轻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
这样柔软妩媚,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他不由得心跳如鼓,口干舌燥。
男女那回事,到底怎么样的?
屈眳低头闻了闻她的发丝,半夏好洁,楚国也多水,每日都要沐浴。发间是兰草的清香,嘴唇凑过去,柔软的发丝在唇间激荡起阵阵极其轻却又撩动心弦的痒。
那股痒从唇上荡开来,钻入心底,让身上的热更加火热。
每逢仲春,是楚人和中原的男女相奔时刻。这个时候,诸侯们会在社宫主持年轻男女裸奔于林,让他们在林中野合繁衍。这个时候贵族也会来,若是有相中的,也会来上一段。
可他之前对此没有兴趣,女子对他来言,甚至还没有云梦泽的那些野兽来的有趣。
但现在他却想要亲近怀里的女子,他……想看看宽大袍服之下的躯体是怎么样的。初见她的时候,从奇怪上衣里展露的一段纤腰,勾起他所有的旖念。
他低头在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柔软的触感让他笑了笑。然后环住她的那条手臂动了动。将她搂的更紧。紧紧贴合的身躯才能让他此刻好过点。
若是她醒着的话……醒着的话……
屈眳有些头痛,她醒着的话,会怎么样。
半夏稍稍休息一会,睁开眼,低头看到一条手臂圈在自己的腰上。抬头就看到屈眳正垂首盯着她。
目光灼热。
半夏一动,没有挣脱开。
她呼吸不由得一紧,开始紧张起来。
孤男寡女,哪怕之前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也会生出别样的暧昧。男女之间似乎是本能作祟,呆在一块,总要有点别的东西才算正常。
半夏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放开,待会人要过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两个人在这里偷情,防备着突然有人过来一样。
屈眳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在她恼怒的要打他的时候,突然松手。
半夏捂住额头他亲过的地方,整张脸都气鼓鼓的。
“不要和男子单独相处。”屈眳道。
半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回头就走,经过刚才的休憩,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但是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她走的一脚高一脚低,屈眳几步赶过去,一手托住了她的胳膊。好让她借着自己的力道走的稳当点。
“你们在这。”斗心寻过来,看到屈眳正搀扶着半夏,笑了一声。
屈眳冷冷瞟了他一眼,斗心道,“若不是国君有令,我不会过来。”
斗心说着,眼睛再次在半夏脸上流连两圈。
半夏没搭理他,这样看她的人不少,只不过在渚宫里,这些人因为她是楚王身边的人,都会收敛克制一点而已。
所以斗心她并不放在心上。
她一脚下去踩到一个软趴趴的东西,她低头一看,见着自己的脚底下横着一条有小木棍粗细的蛇,她那一脚下去是实打实的。蛇受了惊吓,回头对着她的脚就是一口。
脚上传来的刺痛,让半夏惊叫一声。
而后响起来的是女孩惊慌失措的尖叫,“啊——”
她整个身子一软,靠在屈眳身上,伸手指着就要往草丛里头窜逃的蛇。
斗心抽剑直接干净利落的把蛇斩成两截,他一手持剑把死蛇给戳起来,满脸的莫名其妙,“一条蛇而已。”
半夏看着死蛇张嘴吊挂在铜剑上,几乎还能看到牙。
她嗓子眼里抽噎了几声,反手抓住屈眳,死死不放,“伯昭,我被蛇咬了,被蛇咬了!”
一时间以前看过的,在野外被蛇咬伤,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一命呼呜的新闻。
这里没救护车,也没有医院,更别提抗蛇毒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