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了身样式繁复的浅粉色襦裙,梳了个堕云髻,压了支赤金扁簪,又缀了星星点点的碎珠花,妆容精致工整,温婉秀丽。听得春风宴时眼角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却没开口说话。
是个沉得住气的。
“春风宴是件雅事,只是这次时间仓促,加之重孝刚过,大操大办犯了忌讳,办得简单了,却又显得皇家小气。着实不易,真是苦了你了。”安太妃做出一副担忧关切的样子,着实有几分长辈的姿态。
洛摇光却并不打算领情:“哪里说得上苦,我是个什么能耐皇上还不清楚么,一应礼仪制度自有内务府把关,本宫不过拿拿主意罢了。”
“皇上是个疼人的。可惜后宫空虚,他偏又是个重孝的,如今后宫里连个正儿八经管事的人都没有,还是我这把老骨头掌着中宫令。”安太妃给摇光盛了一碗汤,接着道,“我是已经落了锁的老古董了,但我这娘家侄女却是个心思细巧的,若长公主需要,随时传了她使唤便是。”
这是倚老卖老,拿着中宫令压自己呢。但安絮然想插手春风宴,门儿都没有。
“絮然是重臣之女,本宫若随意使唤,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本宫猖狂。”洛摇光看着安太妃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豫,方又不慌不忙地说道:“像絮然这般的世家闺秀,又素有才情,自当在家里好好准备准备,等得春风宴上大放异彩,才是正经事。”
“我哪儿有什么才情,不过都是虚名罢了,摇光你莫打趣我了。”安絮然轻轻推了推洛摇光,语气带着小女儿家的嗔怪。
还真是虚伪做作啊。
洛摇光努力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说道:“过几日帖子便会送到安府了,絮然你可早些准备了,倒时候博个头彩,本宫脸上也有光。”
“届时都是新科士子,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我这些半吊子东西哪儿够看的啊。”安絮然持续做作中。
洛摇光实在受不了她们姑侄俩一唱一和的做作,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放下碗,抱起糯米,一边抚摸着一边说道:“本宫睡了一日,用了些东西后有些积食,正好今日殿试放榜,圣上在东苑设了琼林宴,絮然可有兴趣与本宫前去看看热闹?”
安絮然自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男主是晏清毓,不是洛衍书
现文男主是洛衍书,不是晏清毓
但是女主为了完成爽文目标,前期会试图攻略原文男主,然后就发现某人成了大楚第一醋王,orz……
文里提到的洛摇光喜欢晏清毓很多年是原文里的土著洛摇光的感情,穿过去的女主是没有那段时间的感情的,所以女主不是变心,小天使们不要误踩雷了……
第8章
昭安元年的恩科出了许多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比如连中三元的晏清毓,比如林相家的探花郎林榭堂,再比如因为不够好看被忽视了的榜眼李文佑,都是后来大楚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那一年的琼林宴也自是新弹入仕冠,鸾章光映壁,推杯换盏,诗文唱和。
少年天子看着意气风发的新科士子们心中大喜,赐下美酒百坛。
而在安絮然心中,那余下的一百名士子不过都是背景陪衬,唯有状元郎晏清毓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她此番入宫也不过是为了能窥得晏郎在琼林宴上的风采罢了。纵使大楚民风开放,男女大妨较其他朝代弱化了许多,可是寻常女眷哪里踏足得了琼林宴。若非如此,她何需千方百计求着姑母,还在洛摇光面前伏小做低,不过就是为了诳她带着自己去看一看琼林宴罢了,到时若犯了什么忌讳,自也有她顶着。
反正洛摇光素来也是个好拿捏的。
可惜安絮然不知道此洛摇光早已非彼洛摇光。
洛摇光怀里抱着糯米,不急不忙地慢慢往东苑走着,暮春初夏的夜风,吹得人格外舒服。安絮然则故作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却都心不在焉。
她们都在想着晏清毓。
安絮然想的是今日自己的打扮是不是够妥帖,到底要怎样才能吸引晏郎的注意。
而洛摇光想的则是怎么让安絮然在晏清毓面前落个难堪。
本身想着是今日千方百计地不让安絮然见着晏清毓,后来转念一想,若安絮然铁了心要嫁给晏清毓,那像这样的邂逅她还能创造很多次。所以与其一直费力隔着他们,不如直接由自己来撕开那层窗户纸。
如果不出意外,晏清毓这时应正独自一人在荷花池旁醒酒。
洛摇光于是开口道:“本宫听闻前两日宫里的荷花池已冒了一两个朵儿,絮然可有兴致陪本宫去瞧一瞧?”
安絮然此时满心满意都是琼林宴上的风光,哪儿有心思看什么荷花,于是笑道:“此时不过还是四月间,哪儿的荷花能这时便冒了骨朵儿?想来不过是宫人说笑罢了。”
“正是想着四月间的荷花稀奇,本宫才想去瞧一瞧的,若没有却也不碍什么事儿,去看一看又有何妨呢?”
安絮然无奈,也只得跟着洛摇光往荷花池走去。然而远远的,她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清风明月下兀自站在荷花池旁,身形颀长,气质清俊,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晏郎又是谁?她暗自欢喜,正是天助我也。
洛摇光也暗自欢喜,老娘时间掐得真准。
原文里安絮然拉着自己一直在东苑外徘徊,然后她才偶然地不小心地摔在了晏清毓怀中,带着处心积虑的温柔可怜。
这一回自己光明正大地说带她去琼林宴,她倒是急不可耐地想直奔主场了。可自己怎能遂了她的意?
还不待洛摇光开口,安絮然就用轻柔的声音问道:“前面可是晏三公子?”
晏清毓本就不是酒量很好的人,今日又喝得格外多,不胜酒力方才出来透透气醒醒酒,以免御前失了态,却不想竟会在东苑外遇上女眷。
他也不慌,缓缓转过身来,待看清眼前的人后,蓦得唇角含了笑,借着酒意唤了声:“摇光。”
素来温润淡雅的如玉面庞,在酒后沾染上了些不自知的风流,一袭鲜红状元袍更是衬出了少年珪璋的意气风发。
一声“摇光”却听得安絮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出声提醒道:“晏公子,逾矩了。”
晏清毓无谓地笑了笑,似是自嘲,继而拱手行了个礼:“翰林院修撰晏清毓见过天枢大长公主。方才微臣不胜酒力,若有冲撞,还望长公主见谅。”
“无妨,你我二人,何来的冲撞。”洛摇光满意地笑了笑,不愧是自己文里的白月光男主啊,这相貌,这身段,这气度,和自己简直就是绝配啊。这么好块玉,可不能给安絮然糟蹋了。
“只是不知,这位小姐又是哪家的贵人?”
晏清毓这话一问出口,安絮然脸色都变了,大家一同在盛安混了十几年,你竟然连认识都不认识我?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面?
但是很快安絮然就调整好了状态,在心仪之人面前,切记不可乱了方寸,大方得体地行了个礼:“小女子乃安府长房嫡女安絮然,与摇光散步至此,无意扰了公子清净,还望公子见谅。”
啧啧,这温柔得能拎出水的声音,真是朵体贴的小白花啊。
“无妨。”淡淡的两个字,没了。
空气陷入了安静。
洛摇光心里也不禁好笑,安絮然假心假意地赔个不是,没得到心上人的宽慰不说,人家还照单全收,而且连个多的字儿都不给你。摆明了意思就是:你确实打扰我清净了。
还好小白花抗击打能力强,一下就缓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晏公子似乎喝了不少酒,不如由小女子送公子回到席间。”
说着说着,走着走着,眼看她就要施展平地摔技能了,洛摇光捏了下糯米的耳朵,手一松,糯米就蹿了出去,直直蹬上安絮然的肩头,再掠过她的头顶,伸出前面的小短爪子拨掉她的扁簪,再用后面的小短爪子使劲一蹬。
安絮然本就放歪了重心,又猛得受了活物的惊吓,承了它的力,猝不及防地就像地面坠了去。
荷花池旁除了修砌的小路,全是青苔泥泞,这一摔下去必然是个披头散发的狗吃屎,想来不会太好看。
但不愧是双商镀过金的女配,安絮然在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偏了偏方向,打算往池子里坠。
随行的不过两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她这一落了水就只有晏清毓去救,就算大楚朝民风开放,这湿身露骨的肌肤之亲也逼得晏清毓不好不娶,真是好打算啊。
可是她洛摇光也不是吃素的,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安絮然的手,再狠狠用力把她往回一抛,摔回了地面。
然而根据作用与反作用力理论,用力过猛的洛摇光发现自己和安絮然呈反方向弹射,也就是说马上要落入池子里的是她。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往回轻轻带了一带。
洛摇光稳住身形,眼前是一片红色的绸缎,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浅芜蘅香。
她被晏清毓搂住了。
“晏公子好快反应。”
“长公主好大力气。”
听出了晏清毓话中的戏谑,洛摇光正打算推开他以示自己很娇羞,就听见了一道低沉性感的声音:“朕竟不知今夜朕的荷花池旁这般热闹。”
晏清毓于是松了手,行了个拱手礼:“微臣参见皇上。”
洛摇光也整了整衣服,福了福身:“天枢参加皇上。”
安絮然从土里爬起来,端正跪拜倒:“民女安絮然叩见皇上。”
糯米跑回洛摇光脚边:“喵喵喵。”
洛衍书看着眼前这三人一猫,冷笑了一声:“不知各位在这里演的是哪出戏?竟让朕的新臣和皇姐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回皇上,是民女一时不慎摔了一跤,摇光……”
“摇光?”还没等安絮然说完,洛衍书就冷哼了一声,“你不过是个没品阶的民女,摇光也是你唤得的?安大学士便是这般教的你规矩?”
安絮然被打了个面红耳赤,忙解释道:“民女自幼与长公主情同姐妹,称呼习惯了……”
“情同姐妹?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大楚可是只有一位公主。”
洛衍书这是存心要找安絮然的不痛快了,安絮然也不是个蠢笨的,自然明白了过来,于是老老实实又行了个跪拜礼:“是民女逾矩了,今夜也皆是因为民女不小心才让长公主涉了险,晏公子不过是出手相救罢了。”
“你既然认了错,那朕看在安太妃和安大学士的面子上也不好严惩你,便罚你闭门思过,回府禁足三个月。若下次再不小心,导致了这般恶劣的后果,朕定不轻饶。”
安絮然咬了咬牙,摔得难堪的是自己,她洛摇光毫发无损,到底有什么恶劣的后果?可是面前这个人是当今天子,祖父多次提过当今天子虽然不足弱冠,却心思莫测,轻易不能得罪,此时此刻除了老老实实地领了罪,她又能如何?
于是又拜了拜:“民女认罚。”
“退下。”洛衍书语气中颇有不耐嫌弃之感。
于是散了头发花了妆的安絮然裹着一身泥巴不甘心地离开了,连头都不敢回。
洛衍书方才黑着脸问到洛摇光:“皇姐为何在此处?”眯着一双桃花眼带着危险的气息。
洛摇光莫名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心虚感,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给女配使绊子夺回男主的,于是只能“嘿嘿”尬笑了两声。
“本宫寻思着今日青年才俊甚多,想来挑一挑驸马。”
作者有话要说: 洛衍书很不开心
摇光也是你能叫的吗?朕还没叫过呢!
你,还有你,男的女的都不准叫!
虐女配的小小序幕已经拉开惹
第9章
想来挑一挑驸马?
她就如此盼嫁?莫非主动办这春风宴也是为了挑驸马?莫非她挑来挑去还是挑中了晏清毓?
“皇姐不必挑了。”洛衍书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为何?”
“这一届的进士,长得都不大好看。”
晏清毓咳了几声,陛下,臣还搁这儿喘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