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了珩王府的荣华富贵,谁又愿意作死跑出去。
就算梅幼舒是被人拐去的, 珩王殿下也未必要为了妾室做到这个地步。
是以,她们皆以为这种情况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便也就离真相愈发远了。
“唉,只可怜了我的盈儿。”郑氏叹了口气。
史嬷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也没再做声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 郑氏才对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史嬷嬷暗暗点头,心里仔细筹划着,便喊来其他丫鬟守在郑氏跟前伺候,自己跨出了院去。
逢月末,梅幼舒翻了翻盒子,眉头便又挤成了一堆,像个小老太太一样。
梨云瞧见了她捧着那个装着她私房钱的盒子,便道:“您的盒子怎么空了?”
梅幼舒见她望来,便讪讪地把盖子盖上。
她哪里好意思告诉她银票全都被君楚瑾当做废纸烧掉了。
“这个月宋嬷嬷还没有去领来月钱吗?”梅幼舒问道。
梨云便叫来宋嬷嬷,宋嬷嬷眼皮也不抬一下,对梅幼舒说:“殿下说往后海棠院里不用派月银了,丫鬟支出一应记在账上,由奴婢去取来,至于您的那份,都交去殿下那里收着了。”
梅幼舒顿时便愁容满面。
这样的关系便犹如老板和员工一般,如今老板不发员工的钱了,还叫账房把每个月的工钱存在老板那里,这着实是黑心了许多。
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竟也能猜到君楚瑾的坏心眼了。
他哪里是个缺钱用的人,怕是故意拿这些事情来挤兑她的。
等下午外院又有人送来了四套成衣,还有若干首饰。
梨云流着口水每样东西都拿起来细细打量,还拉着梅幼舒一起看:“您瞧见没有,这衣服下摆上都绣了绮云阁的小印,她们家的衣服可是千金难求,我在梅府的时候就听闻二姑娘等了好几个月想等来一件的,可惜最后却让给了王家的姑娘。”
这几件是夏装,衣料都以薄纱为主,梅幼舒抚了抚,入手柔滑沁凉,头件是个水色,可偏偏在日光下隐隐有折射出金色,顿时添了几分华贵之起。
想来这料子也是极佳的。
看到这些东西,梨云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这才信了梅幼舒经了那事情之后竟还能留住珩王的宠爱。
“难怪人家说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咧,您要是多跑几次,指不定有什么更好的东西赏赐来呢。”梨云这下子却一点也在意梅幼舒先前作死的行径了。
梅幼舒干笑了一声,心里却想到了君楚瑾说的贞操锁,一时背后发凉,又觉得膝盖发软,好似有人已经手起刀落,叫她断了腿了。
想那珩王殿下的手段,也真是兵不血刃。
等到三十晚上,便有个太监来到珩王府传了句话来,竟是叫梅幼舒初一时入宫去。
梨云兴奋不已,晚上翻来覆去地惹得梨月翻白眼。
“你到底在高兴什么?”梨月问道。
梨云道:“我当初边说跟着姨娘是对的,你现在还不信我的话?”
她说话的时候既洋洋得意,又有些打压梨月的意思。
自打来了珩王府后,梨云是渐渐站到了梅幼舒的阵营里去了,而梨月却一直都犹犹豫豫态度不爽利的很,一时也不敢轻易违背郑氏的话,去铤而走险一心一意投靠梅幼舒。
“好姐姐,你我互相扶持,哪里有不信的话,都到了珩王府了,我往后全心全意还不行吗?”梨月笑说。
梨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翻身睡去,却也不想那梨月瞪了她好多眼,也翻了个身,背对背而眠。
等隔日,梅幼舒乘着马车入了宫去,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
上回见皇后的时候,还是在梅府做姑娘时候。
上回人多她还能打马虎眼,这回她却是被指名道姓叫进宫去的。
梅幼舒进宫算是早的,宫嬷嬷领她进去拜见皇后的时候,皇后也才刚刚用完了早膳,正饮着山楂蜜露茶,见了梅幼舒,便叫人搬来了绣墩,令梅幼舒坐到了跟前来。
“本宫叫你来得这般早,也不知你用过早膳没有?”
“回娘娘的话,妾身是用过了早膳才进宫来的。”她细声答着话,声音像是掺了蜜般,有些黏腻。
皇后在宫里没有少听到后宫妃嫔这样的腔调,自然也不喜欢这种音质。
但今日听小姑娘讲话,心里不免喟叹,原来真正这样娇软的声音竟是这般讨喜,可见那些美人们还没有修炼到家。
“你脖子上戴着的珍珠好生眼熟。”皇后打量着她道。
梅幼舒略有些错愕,只回话道:“妾身当日在梅府时,还是您赏了我们姐妹三人各一份礼。”
她说这话皇后也顿时有几分印象了。
那时候她还有些纳闷君楚瑾好端端地怎么送了本女诫同这紫珠项链给人家,原来竟就是眼前这姑娘。
皇后微微一笑,便叫人呈上来松玉八锦糕,转过头来对梅幼舒道:“陪本宫用些点心吧。”
她的语气似春风般温润拂面,可却一下子叫梅幼舒就红了脸。
皇后的好意是毋庸置疑的。
但梅幼舒却万万没想到当日她在人后吃点心时皇后扫来的那一眼并非是无意,否则又岂能凑巧一早上又上了这份点心。
想来当日贪吃的形象早就给皇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时之间她的脸红若薄霞,连手都不敢伸出去了。
皇后暗暗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心下不免好笑。
她在宫中沉浮多年,讨好的、清高的、娇气的,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
就这小姑娘娇怯怜人,连巴结她的心眼都冒不出来,一时又觉得新鲜可爱。
这日官眷贵妇们照常进宫来朝拜皇后。
何氏带着梅幼盈进宫来,却诧异地瞧见皇后身边一个面生的女子。
要知道,皇后这些年淡泊了许多,鲜少主动让哪个姑娘坐在自己身边做陪的。
她虽和善,实则没有偏爱过任何一人,便是她母族的姑娘,她也都不曾捧着,在声名上是极为周到的,圣上敬重她也不无原因。
皇后身边那女子穿着一身浅鹅黄地绣蕙兰朦月纱裙,竟显得一身皮肉雪腻白莹,对方见到来人抬起头来,便叫人最先瞧见了一双恍若揉入了漫漫星辰的雾眸,这小姑娘竟似个芍药成精了般,那种殊色掩入层层叠叠的花瓣中,花瓣雪白而透着晕粉,叫何氏一时也想不起那芍药是什么品种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从前竟没有见过。”何氏对身边的梅幼盈说道。
只是她说完话也没见梅幼盈应声,侧目看向对方,才发现对方神情有些不太好。
“怎地了?”何氏拍了拍媳妇的手,对这媳妇一向都是满意的。
梅幼盈扯了扯嘴角回话说:“母亲糊涂了,这是我那三妹妹。”
何氏顿时诧异,再去打量,竟觉得自己好似不认识了这个人一般。
从前小姑娘在梅府的时候可一直都藏在人后,地位卑弱。
哪里有如今的一身清贵,她穿戴本就不俗,相貌美而不艳,好似隔了层朦胧烟雾。
何氏隐约想起自家儿子曾讨要过这个姑娘的。
不曾想对方如今长开几分,竟愈发美色动人。
“唉……”何氏幽幽叹了口气,梅幼盈脸上的笑也更僵硬了几分。
她嫁给严子然之前如意算盘算得极满,以至于嫁过去后人前风光,背地里竟步履艰难。
严子然收藏了满府的美人,对美有种近乎病态的追求,每日在各色美人之间周旋,竟都没有进过她房间几次。
梅幼盈有次问漏了嘴,严子然便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道:“你当初说要将你三妹妹做陪嫁的,我才舍得散去这府中美人,你既然没有做到,又何必叫我为难。”
梅幼盈那时才知道自己自信过了头,而那严子然也不似她所想象的那样好掌控。
而那梅幼舒离开了梅府之后,显然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难熬,如今竟还得了皇后的抬举,作为一个妾室,这是何等殊荣。
“你若是有你妹妹一半的美色,也不怕留不住子然了。”何氏小声嘀咕道。
梅幼盈面上笑着,不置一词。
待出宫时,梅幼舒特意慢上一步,便见梅幼舒最后出来。
“如今妹妹出息了,怕是也瞧不上我这个姐姐了?”梅幼盈笑说。
梅幼舒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她仍旧有些错愕,方才又专心伺候在皇后身边,不敢出半点差错,自然也没有留意到梅幼盈。
“姐姐从前待我好,我又岂敢瞧不上。”梅幼舒说道。
梅幼盈也不管她真心还是假意,只顺势握着她手道:“初七是母亲生辰,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回府来。”
有了上回回府那么一出,梅幼舒竟也先动了下脑,生出迟疑来了。
“只怕王爷未必答应……”她讷讷说道。
梅幼盈笑了笑,说:“想来你回去时候也该收到母亲给你的信了,你若是实在来不了的话,母亲虽然会有些伤心,但也不至于叫你为难。”
她这笑面虎的功夫做得是极好,她嘴上说着不会为难对方,可如今梅幼舒有了如今的体面,郑氏生辰请她回府她都不回,只怕当真是要背上不孝不悌的罪名。
梅幼舒还是青涩了些,脑子只转了一转,便就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了。
等到晚上君楚瑾问起她宫中的事情,她便忍不住将这事情告诉了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君楚瑾问她。
梅幼舒迟疑着,见君楚瑾目含鼓励,这才说道:“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母亲不喜欢我,往日里也不会对我这样热情。”
她在梅府的时候,便是郑氏生辰,也是懒得理会她的。
君楚瑾头次见她同自己商量事情,颇赞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想去就不去。”
梅幼舒却摇头:“可是这回不去下回也是要去的。”
君楚瑾捏了捏她脸蛋道:“那你问我做什么?”
梅幼舒眨着眼,道:“您还会像上回那样护着我吗?”
小姑娘看起来竟然也不是那么傻,知道如今谁是她的靠山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既然知道我护着你,你还敢跑。”君楚瑾冷笑了一声,连带脸色也冷了几分。
梅幼舒假装没有看见,只厚着脸皮往他怀里贴去,说:“我就是没良心,那也是白眼兔子啊。”
“好啊。”君楚瑾被她逗笑,说:“那你被人欺负了可不要变成红眼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