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几年?历练什么?”韩母颤抖的声音道:“任大人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要职,要历练去京城也可以,为什么要在嵊县这种小地方?”
韩家大哥与二哥也都焦急的看着他,他们都指望着三弟入京任要职,到时他们去京城后也能谋个好差事养家,还能见世面,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反倒是韩老爹没说话。
萧真也是惊讶的看着韩子然,上一世,韩子然只回家省家三天就带着全家人入了京,这一世,他竟然要在嵊县做官?还用了几年二个字。
“你,你是不是为了她?”韩母突然一手指着萧真,厉声道。
“娘,我虽得皇上的喜欢,虽然考取了功名,但在处世上并没有如所学知识那般多,一旦身居要职,所学的东西无法支撑所任的职位,对我有害无益。”哪怕对如此激动的母亲,韩子然的声音也还是清清冷冷的。
“有害无益?有任大人在你左右,哪来的害?”任大人是将子然当女婿在看待的,凡是对子然有害的,他自然会帮着解决了,韩母看向了萧真,目光如针如刺。
此时,二名护卫已收拾了包袱走出来,对着韩子然抱拳道:“状元爷,告辞。”出门时,二人又转身望了韩家人与萧真一眼。
“是为了这个女人,是不是?是不是?”韩母厉声责问小儿子。
“娘——”韩子然心中无奈。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韩母双手猛的打向韩子然,嘶哑着声音哭喊道:“我们全家上上下下省吃俭用都是为了谁?为了谁?可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竟然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我这个生你养你的母亲,又算什么呢?”
“娘,我在写给恩师的信中,已经写明了已娶妻,这一世是不会再另娶他人的,想来恩师也能明白。”
“什么?”
“我既已娶了萧真,又怎能再做对不起她的事呢?”
韩母冷冷的看着这个儿子,像是在打量着一个陌生人:“所以,你不能做对得起她的事,却可以做对不起母亲的事吗?”
“我并没有对不起母亲,母亲生养了子然,养育之恩终身难报,可您的小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做法,也考取了状元之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都清楚都知道。会拒绝母亲,是因为母亲所说的事可以延缓几年再去努力,而萧真,如果在我失忆的时候抛弃了她,一旦找回了回忆,我的这一辈子将不会再幸福,同时这个女人的一辈子也被我给毁了。”韩子然直视着母亲与他同样清冷的黑眸。
韩母怔怔的看着韩子然,这个她花了无数心血和时间教出来的儿子,她是把他教得太好了,教得太优秀了,所以现在她才会这么的伤心,这么的难过。
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可就算如此,她依然舍不得打这个儿子,舍不得骂这个儿子。
“延缓几年去努力?你以为机会是说有就能有的吗?你以为那些要职会等你吗?你那么聪明,不出半年就会有出息。”
“娘——”
“娘求你呢?嗯?如果娘求你,你能上京吗?”
韩子然沉默了。
“你可以带着她去,娘不反对了,不反对你跟她在一起,嗯?这样可以上京城吗?”
韩子然看向了萧真,脑海里却掠过一句话‘因为我在考了状元之后就把她给抛弃了,彻底的抛弃了,直到十年后,她死时,我也没有去看她一眼。’
十年后,她死。
如果他的命运改变了,那么她的命运是否也会改变?
韩子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他对她有这么的关心吗?还是,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他看她做什么?对韩子然突然间望向自己,清冷的眸光在这一刻深遂不已,令他原本略微少年稚气的面庞多了一丝敛肃的气息,看得萧真心里怪怪的。
说真的,看到韩母这么的难受,有那么的一刻,她真想打退堂鼓算了,这样算什么呢?好好的韩家,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不至于闹得这般伤心,韩子然的人生,那肯定是辉煌的,未来的宰相大人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现在韩子然竟然说不去京城了,就算日后入了京城,也如韩母所说,机会不等人,不见得会当得上宰相大人。而这一切全都因为她才这样的,韩家的人为什么要承受因为她而带来的痛苦呢?
萧真只觉得头疼。
韩母的最后一句话,让萧真亮了眼,韩大娘不反对韩子然和她在一起了,甚至还让他带她去京城,那应该皆大欢喜了。
“娘,”韩子然收回了望着萧真的视线,淡然的看着母亲:“我方才说了,跟萧真无关,是我想多多锻炼了自己后再进京。”
这一次,连萧真也惊呆的望着他。
第091章 尘埃落定
院子一下了好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萧真望着韩子然那看起来颇为完美的轮廓,轮廓的弧度比起他的长相来似乎更为清冷,只因他的脖子修长,更显得轮廓的清楚。
为什么?萧真在心里发问,失了忆的韩子然,不是更应该洒脱的上京吗?什么锻炼自己?那会是外表既清冷内心更清傲的韩子然该说的话吗?
他的立志就是考上状元然后进京。
韩母踉跄了一步,冷冷的看着韩子然:“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我儿子立志考上状元,然后离开这个贫瘠之地,离开乡下,展翅飞翔。所以,你不是我儿子,绝对不是的。”韩母说完,步履蹒跚的回了屋。
韩老爹轻轻一叹,走到了韩子然面前:“孩子,爹是个土生土长的农人,讲的也是老实踏实的过日子,虽然不觉得你娘做的是全对的,可她在你身上花的精力很多,你今天太伤你娘的心了。”
柳氏也靠在丈夫身上轻轻啜泣着,她自嫁过来后连衣裳都不舍得做,为的就是供小叔子上学,以为小叔子做上了状元后能她与丈夫也能不用每天为了一日三餐而辛苦劳作,可没想到……
“回屋吧。”韩家大哥沉着脸没有看疼爱的三弟一眼,拉着媳妇进屋去。
张氏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觉看着韩家人这一出就像在看戏似的,她是没什么感同深受,只知道这韩子然不进京的话,她日后的风华日子肯定不在的,心中颇为埋怨。当初她会嫁给韩子能,赌的不就是韩家三弟会成为状元好让她沾着光,说不定她也能成为京城中的贵妇呢。
“还站着做什么?进屋吧。”张氏不满的说着,拉着似乎想对韩子然说什么话的韩家二哥也进了屋。
一时,院里只剩下了韩子然与萧真。
阳光晴好,可韩家阴云密布啊。
萧真沉默的望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这一世的韩子然如此不同?哪怕失了记忆之后,好像比失忆前的他更为古怪。
“你可怪我?”萧真走到韩子然的身边,轻轻问道。
韩子然平静的看着她:“与你无关。”
“真的无关吗?多少有些关系吧。”萧真直视着他,深吸了口气说:“我是个自私的人。虽然给你们家人造成了痛苦,但我不会因此而离开。”
她无法果断的说,韩家的这一切不是她造成的,不管怎么说,她的存在都是让韩家这般为难的因果,如果她执意离开,韩子然也不可能真拦住她。
人生很多事,她都没有努力过,比如说命运,比如说姻缘,比如说眼前这个男人。
还没有努力过怎么能就此放开呢?
“这样的自私每个人都有。你有,我有,他们也有。今后,他们可能会有更多的怒火都发泄在你身上,就像你在自己家里所说的,你在韩家会很不开心。”韩子然淡淡的道。
“我抱怨过,也怨恨过,可这些并不能让我释怀心中的愤怒,反而天天在自怨自艾中虚度光阴,虚度我的一生。”上一世,直到死时,她才想明白自己是怎样虚度了自己的时间,经历过二世她才明白一个道理:“抱怨不如改变,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我也要让自己的努力变得酣畅淋漓,对得起自己。”
韩子然眸光深处有些动容,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清秀是她的长相,她的目光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和,反而有着属于男子的坚定,她的坚定光芒很纯粹,没夹杂任何的东西。
这样看着她的韩子然真让她不太习惯了,萧真心中暗附:先前的韩子然可比现在这个可爱多了。忙咳了声以掩饰心中的尴尬,道:“那个,你脸上的伤找赵郎中看了吗?”
“看了。”
“这是谁跟你有这么大的仇啊,竟然把你打成这样,呵呵。”真是好内疚啊,萧真心里那个过意不去:“真是太过份了。”
韩子然:“……”看着她不语。
“呵呵,赵郎中的药膏挺灵的,涂了很快就会好了。”萧真呵呵二声,这样看着她,她内心好 颤抖啊。
“我会严查。”韩子然淡淡道。
“应该的。”萧真回想了下自己在绑架韩子然时有没有可能被人撞见?觉得不会,那时天还未亮,别说村人没起床,就算有人起床了看到,也不可能看清是她的。
这种事,她绝不能承认的。
这一天,韩家人都没有吃饭,他们也根本就没有胃口吃饭。
然而,村子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前来道贺。
韩母只得强颜欢笑的应对,特别是韩家的亲戚。
“再不吃饭,饭都凉了,我早饭就吃了那么点,午饭压根就没吃过。”张氏站在灶房的门口,看着坐在堂前的那些客人,跺着脚对身边的柳氏说道:“这么晚了,这些人怎么还不走,我可是饿坏了,大嫂,你不饿吗?你可是有孕在身啊。”
“哪有心情吃饭呢。”柳氏边整着昨个吃剩下的剩菜剩饭,边道。
“你看三弟,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大家说着话呢。”张氏看着堂内韩子然与几位韩家的长辈正说笑着,哪看得出来今天跟韩母闹了。
“三弟既然决定了不去京城,希望任大人能给三弟在县里找个好职位吧。”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真想不明白三弟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任千金不要,竟然选择了萧真。娘那时跟我们说的时候,我这心里还挺内疚呢。”
柳氏也点点头:“那时我也内疚得不行,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见毁婚的罪恶有多大。”现在她虽有失望,但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犯下那么大的罪恶。
“可三弟要是娶了任大人的女儿,我们的好日子也来了。”张氏很是可惜的道。
柳氏只是叹息。
已拔了兔草回来的萧真站在灶房旁听着二位妯娌说着这些话,沉默了会,就去了兔房喂兔了。
喂完兔回来见韩家的亲戚与前来道贺的村人正起身要走,一些赞美韩子然的话也断断续续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面对赞美,韩子然更是显得谦虚,他长得俊美,又是白净之相,只是做个揖就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韩家一族的长辈对韩子然是越看越满意,自然,韩母也没少得长辈们的夸奖。
第92章 看走了眼
亲戚一走,韩家瞬间又静了下来。
韩老爹看着脸色又阴沉下来的孩子他娘,又看了眼一边都不说话的三个儿子,道:“今天大家都只用了早饭,午饭都没有吃,子然更是连早饭都没吃过,别杵在这里,都回灶房吃饭吧。”
韩家大哥与二哥点点头,韩子能可以说是跑着进灶房的,真是饿死他了,不过在灶房门口看到了萧真时,想到自己对她所做的事,总觉内疚,脸色也不可能自在。
韩母是连看萧真一眼也没,直接进了灶房。
“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屋吃晚饭吧。”韩老爹对着萧真道。
萧真点点头:“知道了,爹。”
韩子然走在最后,他见萧真望着自己,走过她身边时低低道了声:“保重——”
萧真:“……”突然来这么一句,什么意思?
不想萧真才进灶房,就听得韩母冷冷的道:“父母兄长都没到,谁说可以开饭的?”
萧真望去,就见张氏已经吃完了一碗饭,桌上的菜也少了许多。此刻,韩母冷眼看着正想盛第二碗饭的张氏。
张氏显然是被韩母吓了一跳,不一会,似觉得委屈,水润的双眼竟然滚出了几颗泪珠来。
“娘?”韩家二哥忙走到张氏身边:“心月不是故意的,她才进门,咱家的规矩她还不是很懂,您就原谅她这回吧。”
“规矩?什么规矩?家人到齐了才能开饭的规矩是我们韩家独有的吗?这是几百年前圣人为了让人知礼教而定下的,连三岁孩子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