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在后面喊:“予儿,你要是忘了,我给你准备了一支钗,等会我偷偷给你,你就当成是你的,送给珠珠…”
宫田予根本不理会江氏的大呼小叫,快速来到用膳厅,指着陆心颜鼻子骂道:“陆心颜,你个贱人,给我吃了什么药?快拿解药出来,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原本想说休了她,后来想想如果这样休了她实在太便宜她和那个奸夫,便改成了绝不放过你!
陆心颜今日生辰,虽然没有古人的忌讳,但被人无缘无故当头痛骂,心里哪会痛快?她面色一沉,“宫田予,你嘴巴怎么这么臭?这次不是脚踩到茅坑,是脸埋到茅坑里了?”
宫田予上次在兰英山庄掉到茅坑一事,回来后他根本没跟侯府人说,所以没人知道此事。
陆心颜一说此事,众人齐齐望向宫田予,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陆心颜,你别恶人先告状!三天前你让人打晕我,给我灌了药,让我…让我…”这里大部分是女眷,宫田予后面“不行”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宫田予,我陆心颜敢做敢当,我要对付你种人,用得着偷偷摸摸的?”陆心颜不屑道。
那浑然不将他当回事的语气,比宫田予发觉自己不行了,更让他愤怒万分!“陆心颜,我告诉你,你休想和你的奸夫双宿双栖,除非我死,否则我死也不会与你和离!”
那你就去死吧!若不是顾忌封氏,陆心颜定会这么凉凉扔出一句,不这她虽然没说,但那冷笑的不屑一顾的神情,出卖了她心中所想。
“陆心颜,咱们走着瞧!”宫田予扔下一句狠话后,气冲冲走了。
余下的人,包括刚刚回来的江氏,除了陆心颜外,个个一脸懵。
前几天宫田予还搬进石榴院,一副要与陆心颜好好过下去的样子,怎么这才几天,又换成一副杀父仇人般的表情?
“祖母,菜凉了,开动吧。”陆心颜微笑道,面上神情平和,完全不将与宫田予方才的争吵放半分在心上。
封氏心里叹息一声,面上挤出笑容,举起筷子,“开动!”
隔壁世子府,正要去休息的小猴子突然一拍脑袋,“哎哟!”
萧逸宸瞅了他两眼。
“今天是小荷和宫少夫人的生辰,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小猴子一脸懊恼。
“你怎会知晓?”
“前些日子小荷跟我提过一次,她的生辰是九月二十二,因为那天要进宫,便将生辰推到今天与宫少夫人一起过!”
萧逸宸垂下眸,暗自不满,齐飞那个家伙,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查到?
“不过就算我忘了,小荷总会记得的,她过生辰为何不喊我一起?”小猴子疑惑道:“难道石榴院里来了什么人,不方便让我出现?啊?难道是宫世子在?”
某人牙关一紧,“走!”
“干什么去?”小猴子身子不由自主跟着往外走。
某人咬牙,“不是说她们今日生辰吗?你买的礼物不能白费了。”
“少爷怎么知道我准备了礼物?”小猴子先是惊讶,接着嘻嘻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少爷的眼睛,我给小荷买了一只钗,给宫少夫人买了一块镇纸。”
两人来到墙边,小猴子道:“少爷,我先去看看石榴院来了什么人,被人知道我们这样半夜前来,对宫少夫人她们名声不好。”
萧逸宸突然烦躁起来,先前大摇大摆地过去隔壁,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当这墙砌起来之后,他猛然意识到,他所在的这边,是他的镇国公世子府,而一墙之隔的石榴院,是广平侯府世子夫妇的新婚院子。
夫妇,新婚,哼!过不了一个月,这几个字便会烟消云散!那个女人,只能是安康伯府的陆大小姐!
小猴子趴在墙头,机灵地看了看整个院落,此时陆心颜正用完晚膳,陪着封氏说完话后,刚刚跨进石榴院,身后跟着青桐。
他伸手朝青桐打招呼,青桐警觉地看向墙头,见到小猴子,用眼神问他干什么?
小猴子从袖中掏出珠钗和镇纸晃了晃,青桐明白他是来送礼的,送陆心颜回房后,跃上墙头,“小姐将七小姐接来了,还有以前三夫人身边的房嬷嬷,被她们知晓不好,礼物给我吧,我帮你交给小姐和小荷。”
小猴子失望道:“几天没见到小荷,我还想跟她说说话呢。”
青桐想着小荷估计也想跟小猴子说话,便道:“要不这样,你先在这等着,等会七小姐和房嬷嬷睡下后,我悄悄点了她们睡穴,你再进来。”
小猴子忙不迭点头,“有劳青桐姐姐。”
宫倩房里,先前房嬷嬷趁着替她洗漱的时候道:“七小姐,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宫倩点点头,想起蛋糕大战,还有和小荷分吃蛋糕时的美味,眼睛里发光,“倩儿今天很开心,大嫂这里真好玩。”
“七小姐,你可别被这些小恩小惠蒙了眼,忘了三夫人和舅老爷的事!”房嬷嬷貌似无意道,实则心里慌乱不已,若宫倩再次与陆心颜或她身边的人亲近,将她编造陆心颜诬陷连氏之事告诉她们,陆心颜一定不会轻饶她!
宫倩眼里的光芒顿时暗了,“倩儿没忘。”
“七小姐,奴婢不是让您不亲近少夫人,可是亲近的时候,您别忘了自己的本心,不能对少夫人当真知道吗?”房嬷嬷又柔声安慰道。
宫倩垂下头,“倩儿知道了。”
“七小姐,奴婢侍候你安寝。”
“嗯。”宫倩伸出双手,乖巧地任房嬷嬷抱着自己送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接着房嬷嬷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在地上打了个地铺,熄灯睡下了。
两刻钟后,青桐悄悄进入宫倩的房间,她的动作很轻,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
地上的房嬷嬷眼珠子却动了动。
自从连氏去了连府大火后,房嬷嬷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天天提心吊胆。
因此青桐进来的时候,虽然轻得像一阵风,草木皆兵的房嬷嬷却感觉到了,她心中大骇,但不敢睁眼,不敢出声。
很快,眼前一黑,完全失去意识。
青桐轻轻退出房间,朝墙上的小猴子一招手,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小猴子扭头道了句:“少爷,可以过去了。”
青桐这才知道,原来萧世子也要过来,她去喊了小荷,又去禀了陆心颜。
陆心颜刚洗漱完,头发上还滴着水,闻言惊愕道:“这大半夜的,天气寒凉,他来干什么?”
“送礼吧。”青桐耸耸肩。
送礼?不大可能吧,两人非亲非故的,大半夜巴巴跑来送份礼?萧逸宸怎么看也不像这种人!
“你去歇息吧,我马上出去。”
青桐离开后,陆心颜快速擦了擦头发,披了件披风在身上,打开门。
一道挺拔的月牙色身影伫立在房门前。
陆心颜怔了怔,扯出笑脸,“让萧世子久等了。”
她正要往外走,萧逸宸伸手拦住,“外面风大。”
外面风大,所以要进她房间的意思吗?虽然不是没进过,但这样光明正大的…
陆心颜发楞的瞬间,萧逸宸已抬脚跨进她房间。
擦身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深秋气息,他闻到她身上洗漱后的淡淡香气。
你堂堂萧大世子都不怕,我怕什么?陆心颜耸耸肩,想了想将房门开着,招呼萧逸宸坐下,“请坐,萧世子。”
她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萧世子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你今天生辰。”某人手指轻轻捏着茶杯,感觉那上面的温度。
陆心颜:“所以…”
“过几天,我领兵出征西南。”
萧逸宸被封征西大将军,出征西南,是重大军事机密,并未对外公布,所以陆心颜并不知情。
她先是讶异,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妍妍一笑,“恭喜萧世子,预祝萧世子凯旋归来!”
萧逸宸深深看了她一眼,“走之前,我想送份大礼给你。”
“什么大礼?”陆心颜忍不住带上期望。
萧逸宸将一旁倒扣的茶杯翻过来,一共三个,摆在桌上,“关于朝中局势。”
广平侯官职太低,进不了朝廷核心层,陆心颜一个深闺妇人,即使想知道也苦于途径,如今萧逸宸愿意主动跟她说,她求之不得,“愿闻其详。”
“皇上正值盛年,择定下任继承人选少说十年,因此表面上看来,朝中党派并不分明,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出身即代表了立场!”
萧逸宸摆出一个杯子,“这一个代表二皇子,以葛太师为守的京官权贵集团!葛太师的岳父,是已经去世的龙太师,龙太师当年权倾朝野,门生遍布天下,葛太师娶了龙太师最疼爱的女儿!过了几年龙家发生了一些事,让龙家家主意识到整个家族锋芒太盛,过刚易折,有意静心潜伏再行复出,所以后来龙太师的那些关系全部给了葛太师,加上葛太师在朝中汲汲营营四十年,在文武百官名门世家心中极有威望,二皇子作为他的外孙,文武百官及权贵,大部分支持他作为下任天子人选,这一派,称为官派!”
萧逸宸又摆出一个杯子,“这一个代表四皇子,四皇子是户部孔尚书的外孙,户部尚书掌管天下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等!孔尚书出身不高,孔氏家族基本无根基,表面看来与葛太师相比毫无优势,但这些年来,他移民垦荒,招抚安置流民,抑制豪民兼并,抚恤灾区贫老,提出减税政策,政绩卓然,深爱百姓爱戴,在民间威望极高,因此民间对于期望四皇子继任下一代天子人选的呼声很高,这一派,称为民派!”
“还有一派,是以三皇子为首的军派!”萧逸宸将最后一个杯子摆上,“镇国公府自我祖父去世,父亲重伤,在外人看来已是穷途末路,但百年萧家在军中的威望,是靠历代萧家祖先,在前线浴血奋战拼来的,并不会因为我萧家暂时的缺席而轻易消失!这次出征西南,便是萧家重振威望的时候!胜利之日,便是朝中势力大洗牌之日!”
这家伙信心满满,看来这次西南之行必定安全无虞,那我也不用为他担心了!陆心颜心想。
萧逸宸看了她一眼,将面前装着热茶的茶杯往前一移,“表面看来,按出身,朝中只有三派,但这些年来,我发现另有一股势力正在逐渐强大,这一派,便是以商人为首的商派!我天武国自成立以来,并不轻视商人,甚至大力发展商业,但数百年来根深蒂固重农轻商的思想依然存在,商人带动了天武经济发展,却一直游离在权力范围之外,时有被权贵强行抢夺却申告无门的事情发生!商人信息灵敏,善于变通,若被人集合在一起,加上他们拥有的钱银,将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势力!因为,无论是蓄养军队还是为官,都需要大量的银子上下打点!”
作为现代人的陆心颜,当然明白商人在整个国家发展乃至政治中的重要性,她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暗中觊觎我嫁妆的真正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是商派幕后的话事人?”
她刚说完,又摇摇头,“不对!银子能养军队能买官能做善事,无论是官派、民派、军派,人人都想要,所以四派皆有可能!”
“是三派!”萧逸宸主动将自己所代表的军派撇清,“官派,民派,商派。”
“那就当是三派,”既然他能主动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想必对她这点嫁妆没放在眼里!陆心颜耸耸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官派,民派,军派,商派之外,还有一派是以刑部尚书袁弘山、翰林院掌院学士沈京云、大理寺卿江仁海等为主的中立派!这一派并不成派,只效忠皇上一人,人数不少,但身具强大影响力,未来必是各派暗中极力拉拢之人!”
江仁海?陆心颜瞬间就想到江淮的死,若当时没有萧逸宸作证,她被证实是杀害江淮的元凶,江仁海对广平侯府心生怨恨,定会远离二皇子一派,无形中便将他推向另外三派。
江淮的死,陆心颜一直单纯以为,对方是为了谋夺她的嫁妆而布的局,现在看来,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
好厉害!好深的心机!
“萧世子,以你对商派的了解,你认为商派的幕后之人是谁?”
“从现在手上掌握的信息,判断不出具体是谁,”萧逸宸道:“不过,从对方行事来看,无非是这几种人:前朝余孽、前太子党、皇宫中出身不好的皇子、以及有野心的皇亲国戚!”
最终指向说白了就是一点:觊觎皇位的人!只要是对皇位有野心的人,都有可能是整件事的幕后之人。
“我明白了!”陆心颜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我有大量嫁妆?”
萧逸宸眸光闪了闪,“方才你自己说的,你说‘暗中觊觎你嫁妆的真正幕后之人’。”
陆心颜坐直身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萧世子,虽然朝中之事我没你清楚,但我也不是傻子好不好?你方才告诉我这些,不就是在暗示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让我找个强大靠山,以保住自己嫁妆的意思吗?”
“若陆小姐非要这么想,萧某,无话可说。”某人淡定道。
陆小姐?陆心颜眨眨眼,突然双手撑住下巴,双肘搁在桌上,冲着萧逸宸嫣然一笑,声音轻柔,“萧世子,你为何告诉我这些?为何暗示我找个靠山自保?”
眼眸轻眨,“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眼里烛火跳跃,似洞悉一切,带着两分捉弄三分促狭。
萧逸宸没料到她会突然转变话题,双手一紧,无数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强迫自己面无表情,“我不喜欢有夫之妇。”然而那声音,终究还是不同于以往了。
陆心颜放下双手,双肩一耸,笑眯眯道:“幸好幸好!我这人最怕欠感情债,幸好你不喜欢我,因为我也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