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行事滴水不漏,不知何处露出马脚,愿闻其详!”
陆心颜道:“公孙公子,你表面装出一副风流不羁、贪图美色的样子,但实则根本不是如此,我之前身边梳云掠月算得上少有的绝色,你从来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们一眼!这点我以前也说过,那时我没多想,不过现在想来,我就很不明白了。
你是家中嫡长孙,大长公主与陈平侯对你疼爱有加,陈平侯世子与夫人将你当成眼珠子,家风虽严谨却不古板,兄弟姐妹虽多却关系融洽,论聪明才智,你弟弟堂弟们,没人及你一半,你是早就指定的侯爷继承人,族中无人反对,不存在不忍兄弟反目内心痛苦而放纵自己!你不成婚不走仕途,你家中长辈虽逼你,但并没有使出铁血手腕,觅死觅活非要你按他们的意愿生活,不存在你非要活出自我而故意离经叛道!
若说年少叛逆,俗称中二病,人人都会有,但现在你已十九,早过了犯病的年纪!更何况,你若真是那么二,怎么可能与萧世子成为好友?你明明日子顺心如意,却偏要逛青楼花眠宿柳,做出浪荡子的模样,既不是因为你生性如此,又不是生活所逼,那就只能是,为了迷惑外人而已!
想明白这点,我又继续想,迷惑外人是为了方便在暗中做一些事情,你一个皇亲国戚,在暗中想做的又是什么呢?只能是为了那个皇位。你虽有皇家血脉,但总不至于痴心妄想到要自己做皇帝,不是自己要做皇帝,那便是为了要扶持他人登上皇位。你与萧世子走得近,表面上是三皇子的人,自然不是为了三皇子而伪装,剩下的就是大皇子二皇子与四皇子。
二皇子与四皇子,一个是皇后嫡出,身后有葛太师和满朝文武,一个孔淑妃所出,身后是孔尚书与天武百姓,他们忌惮萧世子的军方势力,委屈你潜伏在他身边,也说得过去。不过孔庭宇一事可以将四皇子排除掉,因为你若是四皇子一派,你知道孔庭宇对我有意时,便会将这事告诉孔尚书,不会眼睁睁看着后面孔家悲剧发生。
排除了四皇子后,我又想了想,想起当初与大皇子的皮货战,当时尤伯客被截胡,我后来以为是大皇子故意偶遇小荷,从她口中套到的消息,但我昨日仔细一想,被截胡的那天下午,你也见过我。你若有心打探,便能知我从何处来,继而打探到尤伯客的行踪。再加上你曾两次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要娶我。
你眼中对我无半点爱慕,而萧世子一早对我有心,你身为他的好友,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你向一个自己好友喜欢、而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说要娶她,不是你对你好友有仇恨,就是你对那女子别有企图!那个时候,我陆心颜,唯一能让人觊觎的,只有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大皇子觊觎我的嫁妆,多次下黑手,你也觊觎我的嫁妆,除了你们是一伙的,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公孙墨白仔仔细细地听完后,长叹口气,“我原以为我行事极为小心,让人察不出半点差错,没想到,原来有这么多漏洞!”
“还有两点,一是最初你与三皇子萧世子四姑父,去我院子里吃烧烤,你那番身不由己的言论,现在想来,你大约是在感慨,你身不由己,必须帮助大皇子。”
“郡主何出此言?”
“你出身高,是家中宠儿,太后皇上都很喜欢你,大皇子因为生母关系,自小过的生活别说不如你,只怕连京中很多大户人家的普通子弟都不如。两个成长经历差异如此之大的人,很难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感。可你祖母云阳大长公主不是,她生母出身低,自小在宫中过着备受欺凌的生活,后来是站队当今皇上,又是仅存不多的皇室长辈,这才身份尊贵起来。宫中这四位成年皇子,只有大皇子与大长公主同病相怜,所以我猜想,实则是大长公主与大皇子结盟,而你只是被大长公主派去的那个人,你心里并不愿意,却不得不如此,这才觉得身不由己!”
公孙墨白面上闪过一丝悲恸,转瞬即逝,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问道:“第二点呢?”
陆心颜紧紧盯着他的眼,“白芷是你带走的吧?前天去林府,今日坐了大半天船,你问都没问白芷半句!”
“不过一个区区丫头,哪值得我问?”
“可那日在江临街上遇到,你却特意问了白芷。”
公孙墨白轻轻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将她交出来!”陆心颜皱眉道:“她是皇上亲封的乡君,你不得伤害她!”
“我自不会亲手伤她,但她能不能离开,看她自己本事!”
陆心颜轻喝一声,“你什么意思?”
“多谢郡主解惑,告辞!”
陆心颜伸出双臂,“不交出白芷,不许走!”
“郡主,虽然我是大皇子的人这件事被你发现了,可我犯了什么事?有什么证据?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别忘了,我是云阳大长公主府的嫡长孙!”
“你!”陆心颜语塞,公孙墨白说得没错,就算知道江临这一切是公孙墨白在背后安排的,可袁修苏盛自尽了,袁修身上还搜出皇后密信,一切矛头指向的是二皇子与皇后,而不是大皇子与他!
可她就这样让他走吗?陆心颜很不甘心。
一直没出声的萧逸宸拉住她,浅色琉璃眸半抬,虚虚望向公孙墨白,“墨白,去年五月,暗杀我的黑衣人是你吧?”
那时他先是中毒,接着被一高手追杀,逃到一处岩洞里才躲过一劫。
那里,亦是他与珠珠结缘的开始。
公孙墨白没有出声。
不出声即代表默认。
“想不到你功夫如此之好,亦隐藏得十分深。若不是刚才你对珠珠出手,我都察觉不到。”萧逸宸平静道:“以后,好自为之。”
从此以后,他们不光是陌路人,更是泾渭分明的敌人。
萧逸宸看起来似十分平静,但略带低沉干涩的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感受。
十几年来信任有加的兄弟,一瞬间变成处心积虑害自己的敌人!内心怎可能毫无波澜?
公孙墨白身形似乎轻颤了下,一言不发,转眼化作一道流光,纵身跃到岸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齐飞气愤道:“少爷,真的就这样放他离开?”
“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他是大长公主府的嫡长孙,别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私兵一事跟他有关,就算有证据,身为皇亲国戚,只有皇上才能治他的罪!”
齐飞心里很不甘心,对着公孙墨白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回头道:“刚才朱雀堂送来消息,那日在刑场,暗中想杀少夫人的,是袁府大小姐袁仙儿,被…袁大公子挡了,现在袁大公子的毒已经解了,不过袁仙儿还是下落不明,送信来的人说,那日袁仙儿见误伤亲哥,心下害怕,躲起来了,恰好躲过一劫。”
袁惟救了陆心颜,两人很有默契的只字不提,萧逸宸不想欠下这份人情,让朱雀堂暗中找解药,并找出当日想杀陆心颜的人,现在查出是袁仙儿所为,陆心颜心中对袁惟没什么好愧疚的,妹债兄偿!
“传令下去,找到袁仙儿,杀!”萧逸宸阴沉着脸,全身冷气像被按了空调键,嗖嗖嗖地往外冒。
“是,少爷!”齐飞应下。
若不是那袁惟挡下飞镖,少夫人就算不死,肯定也要受不少罪!那种心肠歹毒的女人,该死!只是杀了她,简直便宜她了!
齐飞一离开,陆心颜立马搂住萧逸宸的腰,在他怀中仰着映着月光的娇美小脸,“逸宸哥哥~”
萧大爷生气了,得好好哄哄~
男人背对着月光站着,浑身散发着冻死人的冷气,眸中却如有火焰在燃烧,他咬着牙,“胆子真不小啊!”
那声音真的能将人结成冰,陆心颜浑身一抖,“没有没有!练武的事情,是想给你个惊喜,至于明明怀疑公孙墨白,还答应与他今晚吃酒,我就是想着再试探试探,毕竟他是你的好兄弟,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想随便污蔑他,只是我没想到,他今晚会动手…”
在那灼热的目光注视下,陆心颜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萧逸宸严厉道:“练武一事我不怪你,但今晚一事,你是想试探吗?墨白真正的身手不在我之下,你却能刺他一匕首,说明你早就暗中戒备,才会趁其不备得手!”
“好嘛好嘛,我错了!就是想拆穿他才配合的,不想你被骗嘛~”被拆穿了,陆心颜吐吐舌头,娇滴滴地道:“人家相信你能保护人家才这样做的嘛~别生气了,啊,气坏了我会心疼的~”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柔滑的小舌调皮地挑逗他的唇,想撬开他的唇齿。
男人原本如雕像般冷冰冰地紧绷着,后来终于受不住这甜蜜的诱惑,被她得逞,那小舌香甜得像美味的果实,萧逸宸化被动为主动,狠狠吻了一通后,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她不会知道,当他意识到公孙墨白出手的霎那,他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身体反应快过脑子,使出全力将公孙墨白一掌击飞后,他全身冰凉,手脚发软,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一件事:如果珠珠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了,他会怎么样?
萧逸宸无法想像这样的结果,他手下用力,唇上用力,狠狠的,忘我的,疯狂的,只想将这个女人融入他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陆心颜轻声嘤哼,顺从地配合,“不会,绝对不会了!呜…”
——
那日白芷被人打晕后,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屋内,耳边隐约传来水花拍打石礁的声音。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有任何异常,然后坐起身,四处查看。
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她大概看了看,没什么异常。
她离开床走到门边,尝试着打开门。
门没锁。
白芷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向外看。
门外没人。
将她抓来不锁着,不派人看守,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将门全部打开,走出门外一瞧。
惊呆了。
原来她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水,水天一际之处,能隐约看到高山大树。
岛上只有连着的两间木屋,再有就是丛林。
没有船!
白芷喊了两嗓子。
没有人!
难怪不锁着她。
就算让她自由行动,她也离不开啊!
难不成让她自己造船?她又不是青桐,能徒手劈断大树!
就她这病秧子身体,给她一把斧头,她一个月也砍不倒一棵树!
现在怎么办?
白芷蹲在地上,望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水发呆。
海里可能有鱼,但她不会游泳,丛林里可能有野鸡野免,但她不会打猎。
或许找找她能找到野果之类的,但她身体不好,生冷的东西不能多吃…
这种荒野生活真的适合她啊!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将她扔到这里的?
白芷绞尽脑汁地想着,不一会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她揉揉肚子,没想明白是谁抓她来的,以及抓她来是什么目的,但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人既然花那么大力气,将她抓到这鬼地方来,应该不是只为了饿死她!
这般想着,白芷看向关她那间木屋旁边的另一间木屋。
或许那间木屋,跟她那间不同。
白芷起身朝那间木屋走去。
推开门,果然不一样,是间厨房。
白芷欢呼一声,上前仔细看了看食材,发现品种挺全的,而且都是些可以储存的,各种调料也有,连木材都劈好了。
按那些食材的份量,在这里住个十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芷在林如月庄子里住了几年,这双手多半的时候是伺候草药和病人,偶尔也会自己下下厨,手艺虽一般,但自己煮的,还是能入自己的口。
她不知道会被扔在这里多久,不敢多吃更不敢浪费,闲着无事织了张小网,放在礁石边,守株待兔般,盼着有被浪花冲上来的鱼儿会掉进去。
别说,她运气还真不错,真让她白捡了两条。
白芷没有吃,而是用盆将那两条鱼养了起来。
她想着等到哪天她实在没吃的了,再将这两条鱼杀了,支撑两天。
转眼过了半个月,尽管白芷吃得少,粮食依然越来越少,而且这半个月来,她没有见过一个人,甚至连过往船只也没有。
这晚,白芷躺在床上,望着灰蒙蒙的屋顶,有些绝望。
她自小身体不好,经常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最初被扔到这里时,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平静地过着日子。
但一天天过去,除了日出日落,以及逐渐减少的米缸,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种逐渐逼近死亡的感觉,让人心底生出无助,直至绝望。
白芷长长叹了口气后,逼着自己不要多想,不要放弃,小姐和青桐姐姐她们,这么长时间找不到她,肯定比她还急!
她们会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