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泰然自若?
等她去到那里后…
沈雨烟垂下眸子,掩住眸中即将无法掩饰的疯狂之色。
她推开一扇门,走到屋子正中一张普通的红漆木桌旁,伸手摸向后面,也不知按到了什么,右边的墙突然移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郡主,请。”
沈雨烟说完后,带头向里面走去。
下了约三十多级台阶后,到了一条暗道。
那暗道两米多高,地上是平坦的青石板,其余三面都是滑溜溜的石壁,不逼仄,还凉爽的很。
等所有人进去后,那入口处的墙轰隆一声,又关上了。
然而里面却并不是一片漆黑,前面隐约有火光跳跃。
“郡主,不用担心,很快就有光了。”黑暗中,沈雨烟的眸子发着幽幽的光,那些微弱的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她的声音亦很奇特,那是筹谋已久,终于要如愿以偿的兴奋。
陆心颜点点头,不置可否。
果不其然,走了约几十步,拐了个弯后,便看到一簇簇光亮的火把,插在两边石壁上的牛角里。
抬眼望去,那条路,似乎一望无际。
沈雨烟拍了拍手,不知哪里出来两辆敞篷马车。
“郡主,那地方有些远,请上马车。”
见陆心颜望了望十步外的青桐三人,沈雨烟道:“放心,你我二人坐一辆,另外一辆便是给你的人坐的。不过就要委屈他们跟我的人挤一挤了。”
陆心颜遂上了马车。
一路畅通无阻。
虽然两边每隔十米就有熊熊燃烧的火把,但因为马车行驶中带来的风,没感到一丝热气,反而清爽怡人。
“这暗道倒是巧妙,挖的这么深,空气居然还很新鲜,像山林里吹进来的风一样。”进来后一直没出声的陆心颜突然道:“这暗道这么长,这么多火把也不知怎么维持一直不灭的,一定有很多人在维护吧。”
她话里探究的意图毫不掩饰,沈雨烟微微一笑,大约觉得反正都到这份上了,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关系,便道:“这暗道设计的确实巧妙,至于巧妙在何处,具体我也不清楚。暗道里的火把,确实有专人打点,不过不是一直不灭,只有来了特殊客人的时候,才会所有的都亮起来。”
“特殊的客人?你是指我吗?”陆心颜问。
沈雨烟但笑不语,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我的荣幸。”陆心颜勾唇一笑。
她这般说着,面上神情自若,仿佛真当自己当成了高贵的客人。
沈雨烟略带嘲讽的一笑,“郡主胆子倒是大的很。”
她半真半假道:“就不怕我在半路安排什么埋伏?”
陆心颜不甚在意的道:“沈侧妃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是很想我死,却不是现在,而是想看我受尽折磨而死。既然这样又怎会半途埋伏,多此一举?”
“既然你心里都明白,为何还是这般镇定?”沈雨烟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是笃定有人来救你?还是真的不怕死?”
陆心颜唇边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世上谁不怕死?至于有没有人来救我,没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说不定被你困住的那些人,很快就破阵出来了呢?既然还活着,总是要抱着一线希望。无论是害怕还是恐惧,都于事无补,倒不如坦然面对!”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步。”沈雨烟喃喃道,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间染上阴鸷。
“沈侧妃遇到过那种情形?”
“什么?”沈雨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形。”陆心颜道。
沈雨烟双眸突然射出狠厉的光芒,额头青筋直暴,火光中她清丽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
若她手上有刀的话,陆心颜丝毫不怀疑,她会失控将刀子狠狠插到她的身体里。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她一字一字,盯着陆心颜狠狠道。
陆心颜微微笑起来,“拜我所赐?虽然我不知道沈侧妃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咎由自取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因为嫉妒,与你哥哥合谋想污我名节,最后被我揭穿将计就计。要怪你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你说得没错。”沈雨烟幽幽道:“因为技不如人,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以接下来你遇到什么事,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技不如人。”
“看着我这么配合的份上,能先告诉我什么事吗?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曾经承受过的是什么样的事情,希望你能承受住!”沈雨烟幽幽道,黯然中带着兴奋,黯然是为自己的遭遇,兴奋也是因为陆心颜马上要面临和她一样的遭遇。
说完这句后,沈雨烟便闭上嘴,无论陆心颜再问她什么,她都避而不谈。
马车行驶了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
陆心颜暗暗心惊,这么长的地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人力物力才能完成?而且外面对这地道一无所知。
她再次感慨武辕的可怕。
“郡主,到了。”沈雨烟道,与此同时,眼里露出奇异的光彩。
下车后,陆心颜问:“对了,沈侧妃,我记得你与宫羽关系并不好,你是如何让她甘愿站到你这边的?”
“除了同样的遭遇外,我许诺了她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许诺她,事成以后,帮她进宫选三皇子妃。”
“原来如此。”陆心颜道:“这确实是一个让她心动的条件。”
宫羽对武昇的执恋深得可怕。
她又道:“不过沈侧妃,你身为二皇子的侧妃,为何会帮助大皇子?这月亮庵,以及现在要去的地方,都是大皇子的吧?”
沈雨烟怔了怔,随即笑起来,“你果然猜到了。别急,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边说着,不知伸手碰了哪里一下,眼前的景象立马发生了巨大变化。
饶是陆心颜早有准备,亦忍不住大吃一惊。
幽长的暗道消失不见,在她们面前的是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景象。
三层楼高的圆弧形建筑,以汉白玉建造而成,鎏金大柱七彩琉璃瓦,如仙宫般华丽飘渺。
彩灯高挂,暧昧的金粉色轻纱轻轻飘荡,酒香脂浓,有靡靡之音从里面传出,欢声笑语不断,皆听得不大真切。
中间是一座三层金色小塔,金光闪闪,真的像用金子建成的一般。
每层有四名身段妖艳、衣衫暴露的舞姬翩翩起舞。
最奇妙的是,那塔像上了发条的音乐盒,居然是不断旋转的。
即便隔的远,陆心颜看得不真切,也能看到那些舞姬不俗的容颜,随便拎个出去往哪个青楼一放,大约都能成为头牌。
偶尔看到有衣着统一的丫鬟在中间走动,也会被她们身上不输深闺小姐们的气度惊叹。
传说中的销金窟,大约便是如此了。
“郡主请随我来。”
陆心颜随着沈雨烟踩着白玉楼梯向上走去,走了约二十多阶后,沈雨烟道:“郡主可以停下了。站在那里,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你也会明白,接下来你会遭遇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站得高的缘故,三步之外的沈雨烟连声音也飘渺了些。
陆心颜按着沈雨烟的指示,看向那座旋转的金色小塔。
小塔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两名下人模样的清秀少年,扶着一名舞姬,走向那圆弧形建筑。
看来似乎被某个客人看中了。
某个雅间的轻纱揭开,露出一张圆圆的中年男人的脸。
明明隔的远,陆心颜却能清晰看到,那男人,是新上任不久的户部侍郎。
他看到那舞姬后,双眼发光,色眯眯地直接去搂,舞姬似乎嗔笑了一下,两人很快打得火热。
几杯黄酒下肚后,户部侍郎开始动手动脚,舞姬妖媚一笑,推他站起来往里面走去,大约是去床上之意。
户部侍郎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屋子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令陆心颜惊讶的是,先前进去的舞姬,居然换了个人。
虽然衣裳妆扮还是一样,可那张脸,分明是另一个人。
而且,还带着几分熟悉。
待仔细一瞧,陆心颜大吃一惊,那张脸,分明就是同样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家的大儿媳尹氏!
上次封氏寿辰,她陪着户部尚书夫人去过,陆心颜曾见过一面,因生的貌美,陆心颜多瞧了两眼,很有些印象。
可是这怎么可能!?户部尚书的大儿媳,与户部侍郎…若那户部侍郎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倒也罢了,可圆脸圆身,相貌平平,怎么可能?
这时户部侍郎已将尹氏压到床上,动作粗鲁迫切。而尹氏将脸扭向一边,面上神情麻木得像个死人。
这模样,哪像自愿,分明是被逼!
结合方才的情形,逼她的人肯定不是户部侍郎,那是谁?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陆心颜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似乎明白了,但又有些不解之处,让她脑海一片空白。
“郡主没看错,那是户部尚书的大儿媳尹氏。”沈雨烟幽幽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你心里一定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还和那龌鹾恶心的户部侍郎苟且。”
“为什么?”
“因为她没办法,逼不得已啊!”
“为什么没办法?她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郡主真聪明!不过我想,你怎么也不会知道,那些把柄从何而来!”
“请沈侧妃赐教。”
沈雨烟幽幽笑了,“一个月前,尹氏去月亮庵探望一个被夫家责罚,关在那里的好友,晚上的时候,她被迷晕送到了这里。”
陆心颜浑身一凉,电火石光间,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道:“尹氏被迷晕后,送来此地被人玷污了,你们以此为要挟,逼她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比如这个户部侍郎。再反过来要挟户部侍郎,户部侍郎睡了自己上司的儿媳,自知被揭穿后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便心甘情愿被你们摆布,任你们差遣!”
“哈哈哈哈,郡主知微见着,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