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嬷嬷急急离去的背影,心中想着那个大孙女儿说的话。
不错,罗氏要家世有家世,要品貌有品貌,怎会答应做了贵妾,虽然现在抬的是平妻,可是,以他们家的身份来说绝对不允许一个女子给人做继室。
而且,他们出的条件也很有思量,让正妻和两个孩子全部消失,老天上次放过了叶琉璃,那也就是告诉她,不能让罗氏太好过了。
叶老夫人掩上充满阴戾的眼皮,遮下所有的思绪,新妇进门,总得拿出一丝做婆婆的威严吧。
另一处。
“大小姐,你死了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下辈子投胎,就找个好点的人家吧。”
周瑞家的抽出袖中匕首,对着她小小的身体猛刺过去,下手是那样的不留情。
叶琉璃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凶狠的妇人,突然勾出一抹恶魔般的微笑,这笑容让周瑞家的心中一毛,不过,也只是一顿,因为那一百两银子她一定要拿到手。
一声沉喝,伸手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匕首刚一接触她粉白的小棉袄时却生生的停住了。
叶琉璃什么也没看,只紧紧的盯着周瑞家脸上的变化,从方才的凶狠得意,到顿住震惊,再到痛苦扭曲。
她想,这个周瑞家的人生的变化也应该是这样的吧,从凶狠中得到想要的东西,人生得意,再从震惊中发现原来想的不一样,最后只能承受当初凶狠的惨痛代价。
砰。
尸体一软,倒在她的脚边,没错,她的代价就是性命。
她的眼睛没有随着周瑞家的倒下而改变任何方向,那里有一个男子,五官周正,手中所持的马鞭犹如一把尖刀。
“叶大小姐。”
杨磊微怔,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惊讶,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变过,更重要的是她从始至终看的都不是周瑞家的,而是他。
“嗯,收拾了吧。”
叶琉璃淡淡。
呃。
杨磊有些反应不过来,杨焱说,叶小姐或许与别的小姐不一样,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就没说了,不过,现在他体会到了不一样。
人们总以为会按正常的事件发展时,这个大小姐往往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甚至是相反的方向,这就像是用习惯了右手突然换了左手般的别扭,不适。
“是,大小姐。”杨磊动作很快,当然心情是带着别扭和不适。
叶琉璃见他转过身去,便暗暗将粉白裙下的尖簪暗暗收回袖中,看着马车上溅出来的小小的血点,砸了砸嘴。
“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杀人不见血呢?”
杨磊刚处理完,回到马车上便听到叶大小姐这样惊人的话,三刚的孩子要杀人不见血?除了怪物之外他便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的了,不过,世间好像也有一个怪物。
“叶大小姐,主子说,您的静养之地在凌云寺。”
呵,这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有通过考验了?
“你们家主子,可真是个怪胎,既然认定了我,却又要来试探我?……走吧,想必,你家主子也做好了给叶府交代的托词。”
叶琉璃嘴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自从周瑞家的出现时,她就是这副模样从未改变,只不过她嘴上是微笑的可是杨森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叶府。
沈嬷嬷脚步加快来到正厅,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新娘子已经向叶老夫人敬茶了,而且宾客们都还在,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鲁莽。
叶老夫是个精的,抬抬眼睛便知道事情给办砸了,不过,嘴上的欢快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找了个由头离开。
刚一出门,脸色立变。
“怎么回事?”
“老,老夫人不好了,周瑞家的死了。”
“什么?那叶琉璃呢?”
叶老夫人心头一紧,周瑞家的死了?谁干的?赵氏的余孽将叶琉璃救走了,还是,还是有什么暗中帮了她?
老夫人的脑子转了几转,可都一一被她否定了,因为赵氏根本就没有留下活口,包括赵月娘远在边疆的哥哥赵越。若说暗中有人帮,那就更不可能了,只不过是个蓟州的小小六品文书的嫡女,又有谁会救?
“不是的老夫人,您误会老奴的意思了,周瑞家的死是因为马车路滑马车倒在了雪里,落在了猎户打兔子的陷井里,重要的是大小姐,她没有去望云寺,而是被路过的凌云寺的姑子们救走了,这是在凌云寺主持凌云师太亲手写来的信。”
这才是不好了的真正意思。
凌云寺,望云寺,两个寺只一字之差,可是待遇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凌云寺是有名的穷寺,一顿饭只有馒头,望云寺却是素菜斋包子全都有,香火还不断。
一句话,贫富差距较大。
然而沈嬷嬷却知道这只是表面的,然而实际上的却是,望云寺寺规森严,每年都会莫明其妙的死几个小尼姑,外人根本不知其中的奥义,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们都是被森严的寺规给弄死的。
不,更正确的说,是被有权势的尼姑给弄死的,望云寺,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可是又有谁能知道,这光鲜之下如恶魔般的腐臭?
老夫人送大小姐去那处,一是为了博个名,二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掌握其生死,而周瑞家的出现,也只不过是因为曲州罗氏大舅子的一句话:不希望他的妹妹有任何委屈。
沈嬷嬷暗暗吞了吞口水,这剧情真真是转了几转了,先是生死都掌握,而后又要让她死,到最后死的不是大小姐反而是去杀她的人,虽说是个意外,不过,不得不说一句大小姐的命可真大啊。
第六章 先保小命
大吗?
只有叶琉璃自己知道,自己是小心的走在悬崖边上,若是行差踏错半步,结果就是粉身碎骨,所以,这一点也不是命大的结果,而是小心的挣脱。
凌云寺。
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寺院,半倒的墙壁,结冰的杂草,大殿里供奉的是一尊叫做伽叶的佛,只见佛祖端坐于那处,拈花一笑,笑容莫明。
“拈花一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那你是让我成魔呢还是成魔呢?”
叶琉璃也是微笑的,手里捏的不是花,而是命,她敢肯定,自己一定是成魔的那一类,嗯,很配。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尼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知道,这个就是凌云寺的主持,凌云师太,自此,她也便有了一个新的住处,一个新的开始。
从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她便接受着这位凌云师太的特别照顾,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用雪水洗手,每日剥着花生,夜晚微弱的灯光之下穿针引线,同时三餐不离苦得想吐的汤药。
她现在不是什么叶府大小姐,也不是赵月娘打心眼儿里心疼的女儿,更不是妹妹月芽儿的好姐姐,她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在凌云寺里躲避追杀的落魄之人。
所以,凌云师太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琉璃,你可以不喝的,我们来的时候也,师傅也是这样对付我们。”
“是啊,到后来我们不做了,她也不会逼我们,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众师姐们好心劝道。
她扬唇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也是一项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众师姐们嘴抽,闲着是看出来了,无聊是没看出来,因为没人无聊到喝放了黄莲的药,第一日师姐们围着她看,或是讥笑,或是同情。
第二日,依然,只不过围观的人少了。
第三日,已经没有人在意她的举动了,毕竟她无聊,而她们不无聊。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她说过“无聊打发时间”的话,七日之后,凌云师太将一大篓子的花生扔到她面前。
“加倍,加速。”
看着冻得通红带着麻木的双手,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好。”
也就是说,泡雪水的时间从半个时辰再升到一个时辰,花生由三斤加到六斤,针线由二十枚加到四十枚,药量从一碗改到一大碗。
“那个,琉璃,你别跟师太作对了,她真的不会怎么样的。”
巧儿,一个比她大六岁的又有三年尼姑经验的小尼姑。
“无事,反正又死不了人。”
手中加快,花生一粒粒的剥开。
只是,她们没有发现,她额头上的伤第三天就开始结痂了,她的手指越发的灵活了,眼晴的聚光也变强了。
巧儿无语的坐在一边,是死不了人,可是会吃苦啊。
吃苦?
人自从生下来就决定了要吃各种各样的苦,只要不死,这点苦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现在有得选择吗?一个被抛弃了的叶府嫡小姐,她能做的就是珍惜的呼吸着空气里的每一份氧气,然后等待,回归和复仇。
……
京都。
一处精美花园内。
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端坐于此,手中捏着两份刚刚送来的消息。
“主子,她已经喝了半年的汤药,剥了半年的花生,穿了半年的针。”杨焱来报,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叶家大小姐,那药里的确有黄莲,可是也有许多名贵的中草药。
“嗯,那望云寺那边呢?”
宗政九微眯,似乎更感兴趣的是另一边的消息。
“回主子,她同样做了这么多的事,只不过,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偷偷的倒了一半,花生和针也算计着其他人帮她做。”
在杨焱眼中,这才是做事的方法吧,利用别人做棋子,更加的聪明,行事也更加的灵活,此人可用,叶大小姐虽然能让人佩服,可,却呆板了一些,想来他们之前都是看错了。
宗政九也是这么认为的,随手从一边拿出四本书扔了过去,“问问,她们想学什么?”
四本书,两两相同,一本《毒经要略》,一本《医经要略》。
“是,属下这就送过去。”
杨焱取书飞走。
“主子,你说她们会怎么选?”杨磊不禁问道,他也很好奇那个面对刺杀自己的大小姐会怎么选。
宗政九修长的手指捏起两份消息,“凌云寺,毒经,望云寺,医经。”
他本不想用两枚棋子的,可是却意外的碰上了,顺手捡了一个,如果不成杀了也就罢了,如果成了,留着也行,无碍。
只不过,脑子里突然又闪出叶琉璃小小的脸有庞上闪过的那份狠绝,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狠绝才留着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