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裳,耀眼夺目,她却比这红,更鲜艳妩媚。
宋陵把手扶在额头上,马车里的时间在这一刻静默下来:“作数。”
陈赟的羞耻心在这一刻达到沸点:“你爱过我吗?”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宋陵那双黝黑的眸子沉沉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可是,陈赟想输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输。她自认为输得起,离了宋陵她又不是不能活。到不了找下一个而已,依着她如今的这番面目,不会过的太差就是了。
只是,陈赟垂下眼眸,她怕这个男人是没心。
论起在心口上插刀子这活,没有比宋陵这厮更熟悉。
陈赟却低估了自己。
宋陵清声开口,反问她:“爱是什么?”
外头带刀侍卫在喊:“爷,东宫到了。”
宋陵下了马车,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转过身来就来扶她。
陈赟扶着马车边上,将手落入他的掌心之中:“公子爷还不知道吧,赵昭曾是我以往的恩客。”
她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虽说只学的半寸皮毛,但用在此时也觉得不浪费。
陈赟嬉笑道:“我怕你在酒中下毒。”
陈倩手颤了颤,想她在东宫什么阵仗没见过,那蓝美人这般厉害,也不是被她斗得再也站不起来。陈赟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也让她方才动容了。
陈倩直了直身板,把酒樽牢牢的握在手心之中:“妹妹真是爱说笑,酒是好酒,若是妹妹不肯喝,便罢了,何必这般拆姐姐的台面?”
“若是好酒,那我便尝一尝吧。”陈赟接过陈倩说中的酒樽。
陈赟手中拿着酒樽,对着宋陵缓缓举杯:“今日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慢。”
殿上有了三个声音。
众人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是那一脸深沉色的宋陵,和上位有些捉急的太子爷萧列,罪魁祸首的陈倩却傲慢的看着她,恨不得她喝下的酒分分戳穿她的肚肠,一时间真是众生百态。
还有第三人。
陈赟她一仰头,半杯酒水悉数下肚,目光多余之处瞥到那迟迟来的人,五品官袍在身,却是那赵昭正担忧的看着她:“云娘。”
声音虽轻,宋陵却募地抬起头,夺过陈赟手中的酒樽大力甩到地上。
哐当一声,发出巨响。
他生气了?
那酒渍顺着艳红色的芳唇凝成水珠往下淌,殿上男人均是被迷得晕头转向,恨不得做了那美人口中一滴酒水。
宋陵眉宇间凝成寒霜,冷哼出一口浊气:“好,很好。”
陈倩看着他俩人,开了口:“妹妹真是好酒量。”
宋陵沉着声音道:“她没有这个福分,做太子侧妃的妹妹。”
陈赟的嘴角凝滞:“公子爷可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听闻,妹妹在公子爷府上打发了一个下人?可是个唤做墨香的?”
那陈倩却旁若无人的继续说道:“那墨香与我是老相识了,想她以前就在公子爷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如今,这般打发卖了出去,真是个可怜人,我见不得就找人把她救下了。“
这女人是来同她做戏的吧?
那就来吧,她如今什么都不怕的。
“何为新人,何为旧人?”
陈赟把嘴角边的酒渍擦了,杏眼凝神,那锐利的目光对上那陈倩的,她反问道:“太子侧妃在东宫处置了蓝美人也不是不顾她的死活,现下却来救的别人,可真是端得一手猫哭耗子假慈悲。”
几日不见,陈倩修炼的脸皮越发厚实,竟是有了刀枪不入的趋势。
她拍了拍手:“传墨香上殿。”
“这戏还长,侧妃容我坐下缓上一缓。”陈赟甩了甩衣袖,在陈倩面前坐了下来。
陈倩拿眼睨着陈赟:“妹妹,可要好好的,莫要晕过去,不然姐姐长得几张口也说不清楚。”
这是防了陈赟假晕,把一切事情粉饰太平。
宋陵的眉头蹙起,正要开口,手臂上落下一双玉白的手。
陈赟对着那宋陵笑:“爷,坐下来看戏吧,女人之间的斗争,不必你们爷们插手。“
这是她和陈倩之间的输赢。
那墨香缩着脖子到了宋陵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墨香,见过爷。”
这酒还真是厉害,半杯下肚,还真有些头晕目眩。
墨香的人影从两个叠成一个:“墨香,见过姑娘。”
陈赟拿着手扶在额头上,声音平常的道:“是你呀。”
墨香对着陈赟道:“奴婢自知万死都不抵消不了姑娘心中的恨,可奴婢,可奴婢。”
“不怕,你有何苦且都说来,我和殿下都会帮你做主。”陈倩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墨香转向宋陵,楚楚可怜道:“可奴婢怀了身孕,是爷的骨血!”
殿上一阵喧哗。
陈赟道这陈倩这般步步小心的布置,哪个是为的她呀!
原来是这般打算,上京有谁不知,宋陵的婚事,宋国公府上是要尚九公主高燕的。公主还未过门,一个婢女就先有了身孕,这是当着天下人打天家脸面。
宋陵有罪,宋国公府有罪。
陈倩根本没有想拿一杯毒酒毒死她,而是想借着她之手,害宋陵的名声一败涂地。
那真是个傻姑娘,比她还傻上一百倍。
墨香被人卖了,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回到宋陵的身边去。
陈赟对着那墨香道:“你有了身孕是好事,我可真是为你高兴。”
她居然说为墨香高兴?
陈赟的声音停了停,众人都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说:“但公子爷的正妻并非我等,你的生死不在公子爷之手,更不是在我之手,而是在公子爷正妻之手。”
宋陵的正妻便只有高燕。
陈赟对看好戏的陈倩说道:“太子侧妃不如将正主请来,也好做个论断,想公主尊贵见不得如此肮脏人,由着她随口污秽公子爷,当场毙命也未可知。”
“侧妃!侧妃!当初说的可不是这般,你说会让回到公子爷身边!”
陈倩把墨香的手扳开:“贱婢,起开!胡言乱语什么!”
墨香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落入高燕手里,她还有活命嘛!
墨香对着那红衣的陈赟,磕头震天动地:“姑娘,救我!”
不知为何,今日她笑得尤其多一些。
陈赟特意给今日画了桃花妆,眼如桃花,眼尾上挑,她只想和他更像一分。爱一个人,有时候便是想更多像他一些。
这般做作,都是陈赟一厢情愿。
“事到如今,公子爷不如同大家都说了清楚才好。”
她简直就在自取其辱,一次不够,还来两次。
她问:“我又是你哪个?”
宋陵心中的扯痛越发的厉害,那手攥在几边的一角。
他忖蛊玉居然厉害到这个地步,她不过是戴了半年,也有了魅惑人心的水准。
宋陵的手指泛白,眼尾扫过那陈赟的脸。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昨日深夜嘴里的血腥味,定是这个眼前的女人给他下的巫蛊,居然让他不舍她离去。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的捂住了宋陵的薄唇,那美人离他很近,鼻息之间都是她的芳香,这味道宋陵再熟悉不过。宋陵他却看那双杏眼看着他时越发的清冷,人影闪闪,眸中垂泪,看他好似一个陌生人般。
“宋陵嘛,他只是妾身的恩客罢了。”
“何为恩客?”这话是太子爷萧列问的。
陈赟对着萧列妩媚一笑:“今日起,只要我十二娘看的上,均是可做我入幕之宾。”
第37章 ...
丫鬟绿儿觉得自己也是好命,从扬州到了上京,虽说还是个丫鬟奴婢,可她被赎身的时候,胡同里的姑娘哪个不是羡慕她的?
丫鬟绿儿看着眼前的清俊的身影,她的眼里都是爱慕之情。
她现在服侍的可是探花郎呢!
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止。
“人人都说扬州好,奴婢看上京才是世间最富贵之地。”
丫鬟绿儿她的眼睛简直看花了眼,她指着那一座挂满彩色绸缎的二层小楼,她问道:“公子爷,那里是哪里?怎么底下有这么多华丽的马车?”
那些个从马车下来的仆人一看就是世家出身,他们的手里拿着一份拜帖送到门口,由着一个梳着圆髻的丫鬟一起收起来。
赵昭站在街上,他抬头看:“那是红楼。”
只是过了半个月而已,这上京里忽然拔地而起的红楼,最为人称道。
“那云娘今日可是见客了?”
“还不曾呢!听说是王氏七郎花了二百金,听了云娘弹了一曲琵琶。”
“二百金?红楼可真是可销金窟。”
起风了,风吹起那红色的裳,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