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个实习生,这么重要的事情,市政厅会交给他去做?”方琮亭决定隐瞒一些事情,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林思虞很受陈署长的器重,竟然让他接触到了那份名单:“他也是偶然得知了市政厅要派人去各区邮局蹲守,准备大肆进行检查包裹与信件,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真的吗?”伙计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林思虞不一定能接触到那一份名单。看起来咱们目前只能谨慎小心一些,到时候看派了哪些人去邮局蹲守,咱们到他们身上想办法。”
“可不是吗?邮局那边应该也有咱们的同志嘛!看他们拆谁的信件包裹,默默记下来,到时候整理出一个名单来,那不就行了吗?”
方琮亭的话显然让对方感觉满意,他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方法可行,而且我们也可以主动出击,试探一下敌人有没有发现我们。”
他很快想出了一个法子,给各交通站的同志寄几封很寻常的嘘寒问暖的信件,用来试探敌人是否会检查:“要是我们的信被开封检查了,那就说明敌人已经发现了咱们,得要想想对策,看是不动声色转移,还是继续维持下去。”
方琮亭舒了一口气:“对,可以用这个法子。”
只要不让他逼着林思虞去干这种危险的事情,那他就放心了。
下午四点,林思虞来到江湾,守门的阿忠看见他就乐呵呵的笑:“姑爷来了。”
大小姐与林先生这别扭可闹得真久,差不多都闹了一年,早几日大小姐从苏州回来,这才吩咐他们重新称呼林先生叫“姑爷”,阿忠与李妈点头:“省得的。”
两人心里头都暗戳戳的在想,林先生不就是姑爷吗?虽然大小姐口里头说着离婚了,林先生也没有在江湾这边过夜,可毕竟来的次数挺勤密,比那个孟大少爷要多了不少次呢。
听着阿忠喊他“姑爷”,林思虞心里头美滋滋的,冲着阿忠笑了笑,他迈步走了进去。
方家三个都在等他。
见着林思虞过来,方琮桢扑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姐夫,你怎么才过来啊,等你好久了。”
林思虞有些不好意思:“唉,办公室里事情多。”
小猴子在他身上蹭了蹭,一双脚夹住他的腿:“姐夫,要是以后你对我姐姐不好,总是在办公室上班不陪她,我可饶不了你!”
他的小脚丫蹬了蹬:“我学了武术的!”
别说他这两下还蹬得挺有力气的,林思虞呲牙咧嘴:“不会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冷落你姐姐的,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能冷落?”
方琮亭走了过来,伸手摸了下小猴子的脑袋:“别乱折腾,快点下来。”
方琮桢抓着林思虞的耳朵扭了扭:“咱们可说好的哟,你可不能欺负我姐姐!”
林思虞陪着笑脸:“一定一定。”
方琮珠坐在沙发上看着小皮猴儿刁难林思虞,没出面阻止,笑眯眯的看着他,小猴子对她还真是有感情,她心里感动得很,真想抱着小猴子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一口。
“走吧走吧,就算车子开得快,到家也得八点半。”
方琮亭从沙发上拎起背包:“琮珠,走了,走了。”
李妈站在厨房通往起居室的门口,掀起围裙擦了擦眼睛:“大小姐,姑爷,你们可要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啊。”
两个人再不要闹意见了,每天像这样和和气气的,那该多好。
林思虞讨好的伸手接过方琮亭的背包:“琮亭,我帮你来背包吧。”
方琮亭愕然,这背包并不重,为什么林思虞怎么就一定要帮他背呢?这也太讨好了一些吧?他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是林思虞没有给他抢夺的机会,将背带放上了肩膀,飞快的朝前边走了去。
从后边看,林思虞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包,显得有些滑稽。
方琮桢指着他的背影向方琮亭抗议:“大哥,你肯定平常经常要姐夫帮你做事,你看他一来就抢着给你背包。”
“我才没有呢。”方琮亭赶紧追了过去:“思虞,把包给我罢!”
林思虞没有理睬他,拿着包直接朝汽车那边走了过去。方琮亭有些无奈,转头看了方琮珠一眼:“唉,思虞这也……”
要是每次都这样恭敬,他还真有些不习惯林思虞这种讨好。
方琮珠笑了笑:“或许他是想给我们大家留点好印象吧?”
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林思虞今天表现有些反常,是不是什么所谓的“婚前综合症”?心上心下有些不踏实,一定要做点什么显示他的存在感?
方琮珠看着前边那个高大单瘦的背影,心中微微一荡。
其实她也有婚前综合症,这些天一想到正月十五,就有些微微的发慌——她不知道新婚之夜该怎么度过?
作为一个还没有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大龄未婚女青年来说,方琮珠既向往结婚,又对第一次有些恐惧,她以前曾听人说过第一次不是那么容易和谐相处的,有时候还会留下相当大的心理阴影——作为一个研究生物遗传工程的学生来说,对于这种生理知识竟然如此贫乏,简直让人吃惊,可方琮珠无可奈何的表示,她确实缺乏实战经验。
不知道明天的新婚之夜会是怎么样度过?
他们没有在上海租房,方正成与方夫人都觉得到上海租公寓是浪费钱财——方琮珠又没有在上海,林思虞在复旦大学住着宿舍,要是他愿意,直接住到江湾这边来,还要租什么公寓?
“思虞啊,我们没有想让你入赘的意思,只是觉得想帮你省钱,以后你们的孩子照旧是跟你姓林。”方正成做林思虞的思想工作:“琮珠这几年主要都在香港,你又何必浪费钱到外头组公寓呢?”
“可不是吗?”方夫人赶紧跟着劝林思虞:“你就到江湾住着就行了,咱们家不讲究那么多的,你们的娃儿不会跟着我们方家姓的。”
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自然不必招什么赘婿。
林思虞看了看方琮珠:“一切都是琮珠说了算。”
方琮珠的思路与父母一致,不必要的浪费坚决要制止,不能铺张:“就这样罢,以后我回来了,你就和我一块儿住江湾这边,平常你还是住学校宿舍好了。”
“什么叫平常住学校宿舍?思虞也就半年毕业了,难道让他一直住学校?”方夫人看了她一眼:“以后不管你在不在,他都到江湾住着。”
江湾别墅里她的卧室被布置成了新房,明天她就要与林思虞在这里度过她的新婚之夜。
方琮珠回头看看二楼的玻璃窗,上边贴着红色的双喜和一些窗花。
龙凤呈祥、喜鹊登梅、春色满园……那鲜红色的窗花映着阳光,似乎镶上了金边,灿灿的一片。
第74章 亲朋好友聚华堂
漫天的星光, 月亮就如玉盘一样挂在天空,黑色的土地上似乎披着一层轻纱,走在月色里, 似乎踩在轻纱似得梦里。
林思虞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 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转过身伸手敲了敲大门。
静谧的夜里,敲击大门的声音非常的清脆,在前庭发出一阵阵回响。
“谁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大少爷,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开门的是常妈, 惊讶的长大了嘴:“夫人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呢, 我们都在说大少爷这时候没见到家, 应该明日才会回来。”
林思虞微微一笑:“我下午还有事情,刚刚才到家。”
“夫人,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常妈很激动, 一溜小跑的朝堂屋里跑:“大少爷这时候才到家呢!”
坐在那里与两个女儿说话的林夫人听到常妈的喊叫之声吃了一惊:“思虞这时候回来了?”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人站了起来, 快步走向门口,就见着穿了西装的林思虞手里拎了一个包从外边朝里面走了进来。
“大哥!”两个人迎了过去, 一人伸出一只手挽住了林思虞的胳膊:“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呀?”
“我们下午还得上班呢。”林思虞看了看两个人:“在陪着母亲说话?”
“嗯。”两个人点头:“母亲盼着你回家呢。”
林思虞快步走进了堂屋, 把包放下,走到堂屋正中央与林夫人行礼:“母亲,我回来了。”
林夫人心中激动:“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明天是元宵节,她总盼着家里人团团圆圆的,可丈夫和儿子都没回来,这让她的心情很糟糕,现在见到了儿子,林夫人这颗心才稍微稳当了些。
对于林书明,林夫人已经不打指望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忠心、对家庭有责任感的好丈夫。然而儿子却是他心里的宝贝,这一辈子的寄托,要是林思虞不回来,她都不知道这个正月十五该怎么度过。
“母亲,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情。”
林思虞上前一步,扶住林夫人,让她慢慢坐下:“明日我要结婚了。”
不仅是林夫人,就是林思晴与林思巧都大吃了一惊:“结婚?”
常妈也是一副懵逼状态:“大少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这时候才说呢?你让夫人怎么来得及?还什么都没弄啊。”
“不用弄那么大排场,我们没有打算办酒。”林思虞望了一眼林夫人:“母亲,琮珠她不愿意来我们林家冲这边,我也不会勉强她。”
林夫人嘴唇都在发抖:“思虞,你在说什么?这样放肆的媳妇,你竟然还要娶?你上次跟我说了那个方琮珠的想法,什么儿媳妇不在家伺候公婆,竟然还想跑出去逍遥自在,这个怎么能说得通?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母亲,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变革,以前的女性被束缚在家庭里,不能和男人一样出去工作,所以她们只能被困在家庭中,一辈子辛苦劳作而且得不到这个社会的认同。但是这种状况目前正在不断的改变,念书接受教育的女性越来越多,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投身到各种社会工作里去,你不能再用传统女性的那种生活去要求她们,琮珠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林夫人被林思虞这一大段话绕得晕头转向:“说这么多干啥?你的意思就是不让她来林家冲这边呆着了?”
“当然,琮珠有琮珠的事情要做,她不会闲到把自己困在乡间浪费光阴。明天我们结婚,后天她就要去香港了,在那边她要念书,还有商铺要经营,她忙得很。”
“竟然……”林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侍奉公婆也就罢了,就连丈夫也不伺候了?”
“母亲,琮珠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和她是地位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下之分,您怎么能用伺候这两个字用到她身上?她有她自己的事业,我不能耽误她,请您以后千万不要这样说了。”
林思晴与林思巧在旁边听着林思虞这番话,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大哥对大嫂可真是好,要是她们的丈夫也能跟大哥一样,对她们没有太多要求,那该多好啊。
“思虞,你太让我失望了!”林夫人愤愤不平的喊了出来:“你这个是什么结婚?那你这不跟入赘差不多了?什么事情都想着她,那你自己呢?”
林思虞叹气,在母亲的心里,琮珠的身份地位总要比他低,一定要琮珠乖乖做个女佣人,这才是母亲心目里的好媳妇。
“母亲,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要指着她做这样的事情和那样的事情,我们都有一双手一双脚,为什么我们就非得让人伺候呢?我爱琮珠,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琮珠开心快乐,我与她之间不是对立的关系,我们是相互支持相互关心的那一种。”
林思虞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两个妹妹:“思晴,思巧,你们要有为人着想的体贴,可同时也不要太丧失自我,每个人都是要有自己的独立与主动,你们要向大嫂学习,不要做丈夫的附庸,你们有你们自己的生活。”
林思晴与林思巧瞪大了眼睛:“大哥,我们也能跟大嫂一样吗?”
“当然可以,你们两个人都识字,又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走出去找一份事情做?只要自己兜里有钱,就不会要仰仗你们的丈夫,你们完全可以独立!”林思虞鼓动着她们:“后天要不要跟大哥一块儿去上海?随便找份什么工作,也比在家里呆着什么事情都不做要好。”
“行啊。”
林思晴点了点头:“我每天呆在家里真是无聊,母亲说要我绣鞋子,到时候准备送到刘家去,可我觉得干嘛要做那么多鞋,他们家的长辈每人一双还不够吗?”
年前林思晴定下了人家,林夫人督促着让她开始备嫁,首先就给了一个艰巨任务,做五十多双鞋子,到时候好给夫家的人做开门礼。
苏州这边的习俗,新娘子的嫁妆里会有送给夫家长辈的鞋子,用来显示新娘子心灵手巧,刘家是个大族,林夫人派媒人过去询问了一番,算起来长辈有二十多个,把尺码要过来以后就让林思晴开始做鞋。
林夫人为了让刘家觉得女儿贤惠,就让林思晴每人给做两双,虽然有林夫人和常妈帮忙,甚至是林思巧都加入到了做鞋大军里,可林思晴还是觉得苦不堪言,有时候甚至在埋怨为什么刘家会有那么多长辈。
“说啥呢,家里人多才会兴旺发达!”林夫人谆谆教诲着:“你嫁过去以后可不能乱说话,要安安分分的听着公婆和长辈教诲,你熬二十多年,等你做了婆婆,那你也就熬出头来了,那时候你就可以说话有分量了。”
听着林夫人这么一说,林思晴眼前一黑,要熬二十多年,要小媳妇熬成老婆婆才有出路,这样的生活真是乏味。现在林思虞居然提出让她们去上海见世面,开始新生活,林思晴的心不由得跃跃欲试。
“思虞,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林夫人又急又气,儿子念的是新式学堂,思想都是乱七八糟的,怎么竟然鼓励起两个女儿走到外边去浪了?
“思晴怎么能出去上海找什么事情做?她的婚事就定在明年春,这一年得在家里备嫁,规规矩矩的等着刘家来迎娶,要是别人知道她竟然到上海去了,这话传到刘家那边,让人家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