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柱、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脸齐刷刷地黑了,虽然这话并没有什么毛病,但被卫老太说出来后,他们还是会没面子。
“二丫,你脑子想来清楚机灵,自己琢磨琢磨。哪怕陈国栋把你带去外面过好日子去了,陈国栋他老娘能放手么?万一他老娘也拼死拼活非要跟着去,以陈国栋的性格,会不会把他老娘也一并带过去?”
卫二丫陷入沉默之中,眼眶发红,嗓子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动摇了,卫老太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她最担忧的地方。
“二丫,你记住妈的话。”
卫老太语重心长,“真正的男人,在遇到事情之后,是有立场的,不管是对着自己婆娘孩子,还是对着自己的亲爸亲妈,他们都有立场,也晓得为自己的立场负责。从责任与担当这方面来说,陈国栋比你四个哥哥差远了。”
“另外,陈国栋性子太软了,现在不敢为了你同他老娘杠上,往后更不敢。你能等他三年五年,难保他不会让你再等他七年八年。妈问你,你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年五年、七年八年?花儿一样的年纪,为了这么一个没有担当与责任的人白白浪费了,值得吗?”
“还有一句话,听着可能有点扎心,但妈必须同你说。陈国栋要一直往上念,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之后,他就是真正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了,你们俩之间的差距,怎么补?现在那陈国栋只是一个高中生,他老娘走路就用鼻孔看人,如果有一天他考上大学了,他老娘还不鼻孔朝天走?”
“是,你们小年轻讲究什么自由恋爱,但你不能不为了家里着想。哪怕有一天,陈国栋真的撇下他老娘,把你带出去过好日子了?陈国栋他老娘能放过咱家?哪怕别人碍着妈的面子不敢明着说,但背地里肯定要说,老卫家的闺女是个狐媚子,把人家老陈家的儿子勾搭走了,连亲妈都不认,你打算让你妈,让你哥哥嫂嫂、侄子侄女替你背这个黑锅?”
卫二丫实在没忍住,一时间哭出了声,由嘤嘤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卫老太丢给卫二丫一块手绢,“你想哭就哭,哭完之后守岁的时候好好想想。你是妈的闺女,但将来的路怎么走,还是得你考虑,妈能给你一个建议,但不会替你做主,妈是为你好,如果你觉得妈的建议让你难受了,你可以自己做主走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但难听的话妈得同你说在前头,如果陈国栋他老娘同意你们处对象,你想怎么处都行,如果陈国栋他老娘不同意,你还想同陈国栋处对象,你同妈说,妈给你指条路走。”
卫二丫本以为自己走上了绝路,没想到卫老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心中燃起了希冀,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妈,什么路?你说,我听着。”
卫老太正襟危坐,“如果陈国栋他老娘不同意,你还见坚持同陈国栋处对象,光明正大地同妈说了,那妈客客气气地给你摆一桌饭,送你出老卫家的门,往后你做什么决定走什么路,同老卫家都没什么关系,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但凡你要点脸,都不能找你哥哥嫂嫂帮忙,是死是活,都同卫家没有关系,妈心疼你这个闺女,但不能为了你搭上卫家所有人的脸皮和脊梁骨。”
卫老太的目光扫过卫家其它人,冷哼道:“听见了么?若是你们不听我的话,那就算有一天我合眼咽气了,照样挥着扫把来揍你们。不听我话的人,别到我的坟头哭,老娘怕不肖子孙脏了老娘投胎时要走的路。”
卫家人噤若寒蝉,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说这个,卫家人心头的喜气淡了不少,但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卫老太又将目光放到如坐针毡的卫二丫身上,“如果你同陈国栋断不了,也不同妈说,那你就瞒着妈吧,如果你瞒的好,妈不知道,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如果有一天瞒不住了,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扫地出门,断绝关系。”
卫二丫哭得都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缓过那口气来。
……
在卫二丫的啜泣中,饥贫的六零年就这样过去了。
等十二点一过,卫老太给家里的孩子都发了五毛的压岁钱,让兄弟四个继续守岁,她带着四个儿媳妇和卫大丫去灶房里准备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
卫家不算什么大家庭,全靠卫老太一人撑下来的,如今发展到现在,人口也不算少了,连卫老太一共十一个大人,八个孩子,得做两桌饭才够吃。
因为家里的粮食不愁吃,卫添喜还时不时借着卫东征兄弟几个的手给家里安排一些野味吃食的缘故,在别家为了吃口饭果腹而饿死饿活的日子里,卫家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菜都能炒好几盘子,过年蒸的馒头都是白面的。
如果不是在部队有工作,谢玉书都不想走了,她看着自家两个越来越圆润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和卫大柱的清瘦模样,颇为羡慕老家的伙食。
婆媳姑嫂几个凑在灶房里做饭,有人忙活着切菜洗菜,有人忙着杀鱼腌肉,轮到卫老太,只分了一个包饺子的活儿,她看着自己包的饺子,一边嫌弃一边叹气。
全家人七个婆娘,就属卫二丫包的饺子精致了,可今年卫二丫闹了这么一出,现在还趴在卫老太炕上哭得无法自拔呢,卫老太哪里舍得让卫二丫再来包饺子?
可看看自己包的饺子,棱角突兀,就仿佛是用牛蹄子拍出来的一样,卫老太觉得都丑的无法下嘴,糟心极了。
其他人不用问都知道卫老太是为了什么叹气,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与卫大丫没有办法,谢玉书却脑子里突然灵光闪了一下,尝试着同卫老太说,“妈,我有一个安顿二丫的法子,要不说给你听听?”
“啥法子?”卫老太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满脑子都是‘陈国栋’这三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烦的她掐死陈国栋的心思都有了。
谢玉书说,“大柱在部队的职位说高不高,但说低也不低了,往正牌部队里塞个人不容易,但要是往其他地方塞个人,想办法运作一下还是能够办到的。我之前听大柱说,二丫不是念过初中么?让她同我们去部队,我们俩想办法把二丫塞到子弟小学去,当一个小学老师,帮军属们看看孩子,虽然有点累,但待遇不错,部队里精神有文化的战士不少,也有那些清秀体贴的技术兵,指不定过上几个月,二丫就喜欢上其它人了呢?”
卫老太包饺子的手一顿,她将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飞快地捏好,眉梢挑了挑,她问谢玉书,“真的么?”
谢玉书的腰板瞬间就挺直了,她找到了自己在卫家的存在感,拍着胸脯说,“妈,我骗你干啥?二丫是大柱的亲妹子,自己也识字有文化,让大柱同子弟小学的校长说说,塞一个人进去,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儿,大柱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如果二丫不喜欢当老师,那我同我们卫生队的领导打个申请,往药房里塞一个人,平时就做一些核计药品和账单的活儿,虽然待遇不怎么样,但活儿轻省,二丫识字,脑子好,我拿些书给她看,让她尽力学,等学到差不多的时候,让她走部队的路子考一下大学,指不定过两年出来,咱家二丫就也是大学生了呢!”
卫老太心动了,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这肯定很麻烦吧……如果太麻烦你和大柱的话,那就不用了。”
“不麻烦不麻烦,住的地方都是现成的,就住国健和国康兄弟俩那屋子,二丫手脚勤快,同我去了部队之后,是帮我忙哩!妈,你仔细考虑考虑?”
卫老太还是不大放心,“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那你怎么不去考个大学?大学文凭那么值钱。”
“哎,我也有那个心思,但没有那样的脑子。同卫生队里的老医生学学打针输液和看些小毛小病我还行,要是让我去念书学理论,我哪是那块料啊……”
谢玉书实话实说,她当年确实动过考大学的心思,可是学了几天之后,就主动放弃了,让她看看医书还勉强行,但如果让她看别的,那纯粹就是折磨她,尤其是费了老鼻子力气也没有学明白的数学,谢玉书觉得她天生就同数学八字相冲。
卫老太不信,“玉书,都是一家人,你还同妈谦虚个啥?国健和国康脑子都聪明灵光,他们兄弟俩是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你脑子肯定不差。”
“哪里哪里,他们兄弟俩都是随了大柱,大柱脑子好。”
十分精通话术的谢玉书当着卫老太的面夸了卫大柱一次,眼见着卫老太那沉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她立马趁热打铁,又拍了一下卫老太的马屁,“我虽然没有见过公爹,但您一看就是精明人,大柱随了您的脑子,聪明灵光。有您在这个家里主事,孩子们肯定都差不了。”
卫老太老脸一红,“还是孩子们自个儿争气,咱卫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被谢玉书这么一捧,卫老太心头笼着的那些阴霾啊,不快啊……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心里舒服了,连带着捏出来的饺子都好看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她心里高兴了,看那些丑不拉几的饺子也不觉得丑的扎眼了。
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妯娌三个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同这个大嫂的差距,一边在心里酸谢玉书就会捡着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卫老太高兴,一边暗搓搓地做决定,往后一定要像谢玉书学习,争取把婆婆给哄得开开心心。
听完谢玉书说的方法后,卫老太坐不住了,她把包饺子的活儿交给卫大丫,拉着谢玉书就去找了卫大柱,将夫妻俩单独唤到一间屋子里,开了个家庭小会,会议主要内容为——‘论不由娘的闺女卫二丫该怎么安置’。
卫老太将谢玉书同她说过的话问了卫大柱一遍,从卫大柱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直接赏了卫大柱一个爆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同你妹子说?还是玉书好,自己发达了之后想着拉拔你妹子一把,不像你,白眼狼!”
卫大柱委屈,“妈,你不是一直都说想在身前养两个闺女,等年纪大了之后也有人伺候么?你早就将大丫二丫安排好了,我哪有胆子同你说?不提别的,我在部队安置自家两个妹妹根本不是难事,我爹算是烈士,咱家又是根正苗红的老农民,部队再怎么审查都不怕。只要你同意让我带二丫走,那就让二丫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我和玉书走的时候,让二丫同我们一道儿去部队!二丫去了部队之后的事情也请你放心,我这个当哥哥的肯定护着她。”
卫老太心满意足,让谢玉书将卫二丫唤了过来,把自己的打算同卫二丫说了,问,“二丫,这样的机会难得,你仔细考虑考虑?站在妈的角度上,妈是希望你能有出息的。你跟着你哥到了部队之后好好学,自己的文凭越高,遇到的人越好,这个道理你明白不?”
“你现在见过的好后生还是少,所以觉得陈国栋就是顶好的,但当你考上大学之后,肯定会见到长得比陈国栋好,人品比陈国栋好,对你也好的,到时候再看陈国栋,就好比现在你看了陈国栋之后看不上其它后生一样,陈国栋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妈的意思不?不要在陈国栋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你是妈的好闺女,妈知道你有多好,配陈国栋,你亏了。”
卫二丫眼含热泪,“妈,陈国栋不差!”
卫老太气得心口疼,拿起鞋拔子来直接抽到卫二丫的后背上,骂道:“你卫二丫是想要气死我,对不?陈国栋本人是不差,但他差就差在有那么一个妈上!如果陈国栋没有那样一个妈在你们俩中间挡着,你俩想怎么处对象都行,但他妈只要活着一天,你们俩就不成!”
被卫二丫气得动了肝火,卫老太的好脾气都消磨殆尽了,她拿出这么多年拉扯孩子时的硬气来,直接给卫二丫下了最后通牒,“我拿你当闺女,你就别顶着一张死人脸在我面前晃悠。”
“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条件,只要陈国栋他妈不同意,你还想同陈国栋处对象,那就滚出卫家,我养你十几二十年,就当养了一条猫猫狗狗,没有你这样一心想气死我的不孝女!”
“给你两天时间,初三早晨同我说你的决定,如果你还念着、记挂着陈国栋,初三早晨就扫地出门,如果你不念他、不记挂他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同你大哥大嫂到部队去,我现在看着你心烦的厉害,你整天哭丧着张脸杵在我身前,我怕我本来能活八十三九十三,愣是被你给气成了短命鬼!”
卫老太想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摆在卫二丫面前,卫二丫怎么就拎不清了?
那么好的一个闺女,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情,脑子就变成浆糊了?
仔细总结一番,还是傻儿子好,脑子虽然不灵光了些,但好歹听话,不会气她。
卫二丫抽抽搭搭地应下,出去拿冷水洗了把脸,等快天明的时候,听到门外响起拙劣的模仿布谷鸟叫的声音时,她瞅了瞅灶房,见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溜出了门。
卫二丫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出门,卫大丫后脚就从灶房里探出一个头来。
卫大丫看着卫二丫鬼鬼祟祟出门的样子,愣了一下,赶紧冲灶房里说,“妈,妈,妈,快出来,二丫不用你扫地出门,主动扫地出门了。”
卫老太一脸冷然地站出来,她看了一眼门外,黑着脸同张春芽说,“今天的筷子少拿一副,没有卫二丫的。”
张春芽顿了一下,麻利地将洗好的筷子数了出来,然后还十分贴心地把剩下的筷子藏进了碗筷柜里。
姚翠芬与李兰子对于卫老太的敬畏越发深了,她们原先都觉得卫老太偏疼卫大丫和卫二丫,可现在一看,甭管是谁,只要惹得卫老太不痛快了,全都一样没有好下场。
卫大丫大概是流年不顺,她出门去找陈国栋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还揣着些许希冀,希望陈国栋能替她回答了卫老太问的那几个问题,于是两人一碰头,卫二丫就带着陈国栋往林场中的灌木丛里钻,亲热话说了几句,两人躺在草垛上,看着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开始畅想未来。
对于‘畅想未来’这个环节,往常情况下,一般都是陈国栋说,卫二丫听,但这次卫二丫心里揣了事,卫老太的那些话对她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影响,所以陈国栋一如既往地为她描绘未来的时候,卫二丫一个没忍住,就把卫老太问她的问题问了陈国栋。
陈国栋说,“二丫,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如果我妈不同意,那我就代你走,她是长辈,咱不能顶撞她,但咱俩可以躲得远远的,过咱俩的日子。到时候你妈和我妈一个样,该给的孝敬,咱俩谁都不会缺,也不会偏谁倚谁。只是要委屈委屈你,逢年过节还得回来看看我妈,不过你放心,咱也就在家里待几天,离开家之后肯定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二丫,我知道你人好,这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我妈毕竟是我妈,咱多担待担待,可以不?咱回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我十倍八倍地对你好。”
若是放在往常,听了陈国栋的这一席话后,卫二丫绝对会感动得涕泗横流,多好、多孝顺的男人啊,为了同她在一起,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可现在……
卫二丫虽然还没有被卫老太的那些话给洗脑,但也差不多了,她语气冷静平淡地问了一句,“陈国栋,你说我们到外面去一起过好日子,可如果你妈也要跟着去呢?你让我怎么办?”
陈国栋被卫二丫这句话惊得从自己描摹出来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嘴唇张了张,他看着头顶那些星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道送命题。
第32章
陈国栋一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卫二丫就陪着他在草垛上躺着, 她横下了心来, 这一次纠缠, 必须从陈国栋口中要一个答案。
北风呼啸,吹走了卫二丫所有的不理智, 她迟迟没有等到答案,一颗心都被北风给吹凉了。
从月朗星稀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放起了炮仗,卫二丫僵直着身子从草垛上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睛有些肿, 她目不转睛地正视着陈国栋, 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地说, “就这样吧,陈国栋,我们结束了。”
见卫二丫转身要走, 陈国栋不甘心地拉了卫二丫一把, “二丫,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卫二丫甩开陈国栋的手, 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旁人难以发现的汹涌波涛,“陈国栋, 既然我们跨不过那样一个坎, 那就不要再纠缠着互相为难了。你在高中好好学, 好好考, 将来会遇到一个能让你妈中意的人,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往后我们就不要来往了,我愿意同你一起为未来奋斗,但我不愿意永远都在欢欣的日子里扎一根刺,你妈就是那根我绕不过去的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不想把自己扎得鲜血淋漓,所以我怕了,我怯懦了,我后退了一步,躲开这根刺,往后过我选择的安生生活。”
在把这些狠话说出口之前,卫二丫以为自己一定很难过,然而预想中的难过并没有出现,除了心中骤然间变得空落落之外,她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感受。
卫二丫想,自己一定是一个冷血、冷心、冷情的人,明明那么稀罕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人,可现在当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候,她能够把感情断地这么干脆、这么毫不留手。
陈国栋呆滞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想要挪一下脚步都不行,双手颤抖个不停,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卫二丫,你现在放弃了我,就不会后悔吗?”
原先卫老太说的那些话里,卫二丫有很多是不认可的,比如陈国栋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性子软弱怯懦,可现在听了这话,卫二丫突然认可了卫老太的那些观点。
这个人真是不值得她放弃一切,不值得她拼着同家人反目成仇的压力去赌一个可能美好可能悲惨的将来,去赌一支喋血的玫瑰。
不值得。
一点都不值得。
“陈国栋,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替我考虑过一次么?我们偷偷摸摸处对象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让我等,可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
“我从初中等到你高中,将来你还要念大学,你是高材生,我是略微认识几个字的文盲,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想让你妈点头同意的可能越来越渺茫,你告诉我,除了你描绘出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未来之外,还有什么能够给我一个支点,支撑我再等你三年五年?”
卫二丫转过身来,不再背对着陈国栋问话,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凄惨,目光中有决然,也有绝望,更多的还是讽刺,“有吗?没有。”
她眼神中的嘲讽不仅仅是针对陈国栋,更多的还是针对她自己。
“陈国栋,你除了会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灭的美梦套住我之外,再也给不了我别的东西。原先是我太傻,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你,可现在又过了一年,我长了一岁,人变得清醒了些、急功近利了些,等不到你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头道沟,我们结束了。”
撂下这一句话后,卫二丫大步离开,独留陈国栋一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咱再地上,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卫二丫回到家时,卫老太已经招呼着谢玉书她们把饭菜摆到桌上去了,把家里年纪小的娃儿们全都安排到炕桌上吃饭,大人们在摆地上的圆桌上吃。
卫二丫就着歌进了门,气氛瞬间凝滞。
卫老太瞅了瞅卫二丫,阴阳怪气地问,“哟,还晓得回来?”
卫二丫耸肩,“我这不马上就要同我大哥大嫂走了,不得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咋没我的筷子,你们准备在大年初一就把我扫地出门?”
卫老太一听卫二丫这话,知道卫二丫是想开了,她问,“想开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