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动,作左右都围了上来,连皇贵妃都回过头来问长问短。她正想抬头说无事,却听得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是不是里头时间长了又不舒服了?”
身边诸妃见皇帝调过头来一时间也脸色各异,只皇贵妃和惠妃还算得如常,皇贵妃笑说:“德妃妹妹好像最近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是不是之前得的风寒没好全了身子还虚,慈宁宫里人气浊,大概又犯了。皇上不用担心,我等下送妹妹回去再召太医请个平安脉。”
皇帝点点头,又问蓁蓁:“真的没事?”
蓁蓁刚想回句没事,结果眼前又是一黑,忙抓着秋华的手扶着脑袋想稳一稳,皇帝一把把她揽在怀里,一边叫道:“翟琳,去把朕的轿撵抬过来,再去把风帽也拿来。”
皇帝忧心忡忡地教训起了蓁蓁:“跟你说多少回了,戴风帽戴风帽,怕热也不能不顾你的身子。跟朕回去,只有朕看着你才知道懂事。”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蓁蓁往龙撵上走,这众目睽睽之下蓁蓁还想挣脱,可她此刻头晕目眩哪里挣得过皇帝,等上了轿撵过了好一会儿她身上才舒服些,这一回过神就在皇帝怀里小小地抱怨了起来:“皇上!这是慈宁宫门口。”
“嗯……”皇帝把她搂在怀里替她揉着额头问,“还晕不晕了?一会儿还是把太医叫来给你把个脉。”
蓁蓁摇摇头,“大概是今儿累着了吧。除夕夜大过年的您也让太医们过个好年吧,明儿再请吧。”蓁蓁想起刚才众目睽睽下的事嗔怪道:“您真是的,刚从大家都看着呢!”
“让她们看,能看出花儿啊?”
皇帝不甚在意,这一年多来要说他专宠永和宫也不为过,但皇帝到底是有分寸的人,在晋封赏赐上明面里也不会太过,因而后宫还算得平静,像今日这般直接把蓁蓁带走只能算难得一回。
其实蓁蓁这一嚷,皇帝也回过神来觉得有些过了,可做都做了,他是皇帝又没人能拿他如何:“你老想那么多,德妃娘娘,您能安生点,心安理得做个宠妃吗”
大过年的,蓁蓁也不想和皇帝下脸,身段一软倒在皇帝怀里:“过完年又要在宫里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这个腊月你躲得还不够?”皇帝呵呵一笑,册妃时候他把蓁蓁提到了荣妃前头,为着这个蓁蓁连着一个月都不敢在其他宫里晃怕撞着荣妃,这事皇帝心里跟明镜似得,“你说你心思怎么那么重,你学学宜妃,她这一个月怎么过得意气风发的?”
“皇上喜欢宜妃?”她嘴一翘,眼睛眨了眨蕴着点雾气,“不喜欢臣妾?”
蓁蓁这话问得既不懂事又酸味十足,皇帝却听得窝心,把人往怀里紧紧揉了揉,又亲了下翘得老高的红唇:“朕喜欢你。”
怀里的人果然又软了点,埋在龙袍间喃喃道:“臣妾不敢张扬,我没有家世,也不是选进来的,唯有的就是万岁爷的喜欢,要是张扬了哪天您不喜欢了呢?”
“别想这么多,没有这一天。”皇帝轻笑起来,“朕发现你近日人患得患失的,往日里可听不见你追着朕问这些。”
皇帝到这会儿心里还记得贵妃册封那晚蓁蓁问他怎么不去长春宫的事。
蓁蓁脸烧得绯红:“那您也是哄我,臣妾也就多捞着几句哄话了怎么了。”
说话间轿子已到了昭仁殿门口,皇帝搀着蓁蓁入殿,也不让奴才们跟进来,殿门才闭皇帝一把把蓁蓁抱起来往暖炕上放:“朕不是哄你。”皇帝替她摘了吉服冠,又把她的手拉着往心口上放,“你在朕这里,朕不是哄你。”
这话皇帝说过,蓁蓁听过,可这番她一听眼泪仍止不住和珠串一样往下落,皇帝用手替她抹着眼泪:“说你患得患失,你还真是,怎么哭成这样了。”
蓁蓁脸埋在皇帝的手里,眼带着泪花笑着说:“高兴的。”她又抬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等下怕是要下大雪了,臣妾还是早点回去陪六阿哥吧。”
“朕让顾问行去接你的心肝过来。”蓁蓁还想挣扎,皇帝一下俯身上来抬着她的下巴,“哪儿都不能去,朕和你说说朕到底喜不喜欢你。”说着便霸道地吻了上去。
六阿哥进殿的时候,皇帝和蓁蓁正在暖炕上对弈,蓁蓁执黑,皇帝执白,正在中路厮杀的不可开交。六阿哥从乳母手上挣扎要扑在母亲身上,一边嘟囔着:“额娘,冷!冷!”
蓁蓁这才把精神从棋盘上撤回来,抱过儿子问:“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六阿哥觉得冷了?”
乳母崔氏恭敬回道:“还未,只是看天色快下了。”
胤祚在蓁蓁怀里扭捏着要解开自己身上的小斗篷,蓁蓁拉住他的小手:“不是说冷吗,你还记着脱,着凉了不要找额娘哭鼻子。”
胤祚并不服气,而是拉了拉蓁蓁的衣服,小小的人儿严肃地皱着眉说:“额娘,冷!”
皇帝也从棋盘上回神,见胤祚如此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个鬼灵精,说你呢,看看你就着个单衣,是瞧着冷。”
胤祚见父皇听懂了,猛地点头,把手攀在蓁蓁衣襟上复又重复了几声:“冷!额娘冷!”
蓁蓁笑着替胤祚解开披风和外袄说:“额娘不冷,额娘怕热,六阿哥和额娘都在暖炕上好不好?暖炕上多暖和呀,不会冷。”
胤祚像是听懂了一样点点头,又从蓁蓁身上爬下来往父皇那边爬过去,皇帝眼睛笑成了缝长手把儿子捞过来抱坐在腿上,又把一颗棋子塞给儿子:“祚儿乖,你额娘惯不听话,咱们父子两得盯着她穿衣吃饭喝药,她以后呀给你再生个小妹妹。哟,你额娘生气了,那阿玛得让让她,这一步你来替阿玛下。好不好?”
蓁蓁黑着脸看皇帝和儿子胡说八道,只见胤祚摇摇头,又点点头,皇帝以为他不会却见胤祚已经抓着棋子往中路一角落子,啪嗒一下蓁蓁的脸一下拉得老长:“皇上!不是说让着臣妾一步吗?”
皇帝瞧着棋局,被胤祚这一子下得蓁蓁的黑子在中路顿时处在了下风,他抱着儿子不无得意:“天意,天意啊,咱们祚儿天赋异禀,你可怪不着朕。”
胤祚在皇帝怀中得意洋洋地,拍着棋桌的角:“下,黑,下,下!”
蓁蓁一下把棋子都扔在了一边,伸手刮了儿子的鼻子:“坏东西,和你阿玛一样坏。”
“诶,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一样坏?一样坏你还当心肝似得宝贝着?”皇帝举着胤祚的小手带着他拍手说:“额娘耍赖皮,咱们不理她,祚儿快快长大,阿玛就不带额娘去行猎,阿玛带祚儿去,让她在宫里望穿眼好不好?”
“不好!”胤祚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皇帝愣了下,又问:“那什么好?”
“带!带!娘!”胤祚稚嫩地边说边用手指着蓁蓁,蓁蓁破涕为笑赶忙过来要抱儿子,却被皇帝一把也抱在怀里,“那就等祚儿长大了一起去,到时候再让你额娘在路上怀个弟弟陪你一起打猎。”
胤祚的小手左手拉着父皇,右手拉着蓁蓁,一人在脸颊边亲了一下,边亲边说:“下!棋!”
蓁蓁和皇帝被儿子哄得心花怒放,陪着小祖宗玩了一晚上的棋,胤祚一会儿帮黑一会儿帮白玩得不亦乐乎,临近三更才在暖炕上睡了过去。蓁蓁抱着孩子靠在皇帝怀里,看着昭仁殿的红烛映着满室通亮,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她把头靠在皇帝的颈项边,皇帝的呼吸就在她的脸颊边起伏,沉稳有力的男声在临近三更时问她:“新年了,许个愿吧。”
“许了?皇上能准吗?”
“能,只要你想,朕都允你。”
“皇上不怕臣妾狮子大开口?”
“你不会。”
“皇上对臣妾真放心。”
“当然。”
“那臣妾就许了。”
“许。”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
“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三愿……三愿……”
“临老头,与君长相见。”
“万岁爷,会准吗?”
“准。”
第91章
正月初一 休朝
皇帝难得的不用上朝, 不过也是早早地就起来了,没法子,正月初一他也清闲不得, 得领着宗室王公们去祭天。昨晚上同蓁蓁还有胤祚守岁直到子夜他才一个人去了了坤宁宫祭灶神。蓁蓁抱着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胤祚满口答应要等他回来, 结果他回来一瞧, 嗬, 母子两人已经歪在炕上一起睡死了。
皇帝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法子, 只能是一个个抱上床陪他两睡了一夜。
这会儿他起来了,母子两还在床内侧睡得正香呢。
皇帝叹着气摇摇头, 自个披着衣裳去外间更衣。
命苦,天生劳碌命,没法子。
秋华和梁九功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秋华心里也是心虚,就她知道可没有哪宫的娘娘起得比皇帝还晚的!
“皇上, 娘娘怕是也醒了, 奴才去里头服侍娘娘更衣吧。”
秋华试着给自家主子找个台阶下。
梁九功正将一件海蓝色的朝服往皇帝身上套,皇帝仰着头说:“不用了, 她还没醒呢, 就让她睡吧。”
秋华低着头喏喏应了一声是。
梁九功赶紧一咬腮帮子忍住了笑意。得,万岁爷这是拆了人家好不容易搭上的台啊。
蓁蓁这一觉睡得甚香,胤祚都比她先醒。这小孩子一醒就忍不住要动的, 他拍着她的脸, 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的就把蓁蓁给弄醒了。她抱着儿子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秋华掀了帘子进来,蓁蓁在睡眼惺忪里问:“皇上走了?”
“走了,娘娘还在睡的时候皇上就出宫祭天去了。”
秋华最后这几个字说得是格外的用力,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蓁蓁心里发虚忙低头假装逗儿子,“六阿哥,昨儿睡得香不香?”
胤祚滚在她怀里咯咯地笑,蓁蓁突然觉得腿上似乎有些湿乎乎的,她一摸他的小屁股,呵,已经尿湿了。蓁蓁难以置信地架着他个胳膊把他举了起来,瞪着他又黑又亮的眼睛说:“你……你这个小笨蛋,竟然把你皇阿玛的龙床给尿湿了。”
胤祚尚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只用一阵欢快的手舞足蹈来回答他额娘的一脸震惊。
闯了祸怎么办呢?蓁蓁想不到别的法子了,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呗。她迅速地穿好衣服,抱起小六坐上轿子飞也似地就回了永和宫,她这会儿只能祈祷昭仁殿的太监们能机灵点,赶紧在皇帝回来之前把惨状都收拾好。
正在天坛领着宗室王公们祭天,顺便感受日月天地之气的爱新觉罗玄烨尚不知道,今晚他是睡不到自己的龙床了。他在踏上天坛的汉白玉石阶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冷颤,随行在旁的梁九功立刻是贴心地把端罩披到了皇帝的肩上。
“皇上,这儿风大,还是穿上吧。”
皇帝拉紧了端罩在凌冽的寒风中领着王公大臣们继续往天坛进发。
······
吴雅夫人难得进宫一次,蓁蓁实在是思念母亲,不舍得母亲匆匆住几天就走,于是就留了母亲在宫里过年了。这一来就多出个问题,这什刹海的吴雅家没了女主人这年也没法过。幸好
蓁蓁的堂叔现督察院御史吴雅多毕是个聪明人,听说堂弟魏武家那口子进宫去陪娘娘了,立刻是把他和堂侄博启接来了自己家过年。
两个老兄弟难得凑一起也是高兴,除夕守岁是一直喝到天亮。都是有些岁数的人了,平日里也习惯早起,这大年初一一大清早习惯性地也就醒了。两兄弟喝了热乎乎的醒酒汤正琢磨着要不要这就喝起来,反正今儿不用去衙门办公,就是喝上一天也不耽误事,宫里突然来了个太监说是德妃娘娘派来的。
魏武和多毕忙换上官服去迎,张玉柱一手一个扶起两人。
“两位大人快请起。”
这吴雅夫人进宫那一日是梁九功来传旨的,魏武并不认识张玉柱,心里揣着小心问:“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张玉柱道:“奴才是德主子宫里的总管太监,大人叫我玉柱就成。”
他虽这样说魏武仍是客气地道:“玉柱公公,可是德妃娘娘有什么差遣?”
张玉柱笑了笑,“大人莫惊慌,是娘娘有赏赐给吴雅家。”
魏武和多毕听了立刻是跪下。
张玉柱清了清嗓子,“德妃娘娘赏玉如意一对,玉佩一对,锦缎十匹,荷包十对,银一百两。”
魏武磕头,嘴里念叨:“奴才叩谢娘娘恩赏。”
张玉柱微微笑了又对跪在一旁的多毕说:“多毕大人,娘娘听说贵府二公子读书甚好也有赏。”
多毕心下惊喜,道:“奴才领赏。”
张玉柱道:“娘娘赏二公子端砚一方,湖笔一盒,上等墨一盒。”
“奴才叩谢娘娘恩赏。”
张玉柱把二人搀扶起来,魏武问:“玉柱公公,不知我夫人和小女儿在宫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