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还在车上,皇帝只能如她所愿点到即止,皇帝搂着她的细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替她捋着长发,懒懒地问:“那天你求了喇嘛住持的平安符干什么用?”
蓁蓁刚刚哭哭闹闹不肯继续,现在却精神了起来,她手点着皇帝胸口说:“给皇贵妃娘娘还有僖嫔保胎用的,剩下的回去分给胤禛还有哈日音秀她们。”
“你倒是好心。”皇帝打了哈欠,一边笨手笨脚地替蓁蓁挽起松散的青丝,拣了一枚掉落的点翠朱钗想替她插上。
皇帝手拙蓁蓁被拉得头皮一疼,她按住作乱的手自己挽好发髻才又趴在皇帝怀里窝着,趴了一会儿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直笑的合不拢嘴。
“你笑什么呢。”皇帝把掉在角落的一只耳环拿回来又替蓁蓁戴好。
蓁蓁趴皇帝耳朵边说:“说起皇贵妃,臣妾向来宫里都在传皇贵妃得了什么生子秘方。听说还有人趁去探望皇贵妃的时候想贿赂承乾宫的宫女得到这生子方子,全叫刘嬷嬷给轰出去了。”
皇帝听得是眉头一拧,刚刚的好心情被她这话搅得立马就去了一半。
皇帝抓起她的下巴,狠狠捏了一下,“什么生子方子,你也信。”
“臣妾自然是不信的啊。”
皇帝放开她下巴,把她搂在怀里:“皇贵妃先天不足,进宫这些年太医一直在给她调养,她又素来心善终年里吃斋拜佛的,宫里这群碎嘴真是没完。”
皇帝素来厌恶宫中的流言蜚语,蓁蓁岂能不知他的脾气喜好,但她偏偏就要说。她抬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皇贵妃能有喜这不都是万岁爷努力来的么。”
皇帝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她的醋你也吃?”
“您管我!”蓁蓁哼哼唧唧地蹭在皇帝胸口,“我是不能吃她的,她是皇贵妃,我是妃,比不过呗。”
他贴着她的耳朵吹起,“是她比不过你,你跟朕卖哪门子的惨?”
“她姓佟。” 蓁蓁懒得再理她,白了一眼后想起身去抓回自己看了一半的书本。
皇帝把她抓回来,把那本书扔远了后手不老实地往她肚子上摸。蓁蓁的脸又红成了雨后初荷,她一下弹坐了起来想躲开,皇帝噙着笑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倒,自己翻身压了上去。
“她也就姓佟。”皇帝点点她脑袋,有点烦躁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道理呢。”
蓁蓁刚想问她得明白什么,皇帝就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这一吻从最初的喜爱慢慢融入了□□。
皇帝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吻着一直到她平坦的小腹。这儿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然而现在她已经不再了,所有关于她曾经存在的东西都已经化作了灰烬,就连蓁蓁身上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所有的伤痕都藏在了她心里。
“要再有了,得是个宝贝公主。”
蓁蓁心尖一动,问他:“那您是指望着他们都得了阿哥?”
她心中其实默念:我的好万岁爷啊,要是皇贵妃有个阿哥,那您的前朝宫里得多热闹。
皇帝的吻停了一瞬间,随后回到她的嘴角,“我们有阿哥了。”
外间天色已暗,随着车驾内的晦暗蓁蓁亮晶晶的眼睛在细细瞧着皇帝,星星点点地天花痕迹落在他庄严的眉目间,平日严肃的黑眸此刻尽皆温柔。
她突然一笑,将一吻落在皇帝的髯角:“他们都是阿哥,那我的公主自然就是独一份的宝贝了。”
皇帝也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朕的宝贝岂不是要生一个宝贝公主?”
······
御驾在万寿节前回京,与此同时捅破天的索家一案终于有了见尾的征兆,敢去“京控”的樵夫一家人突然在京中没了踪影。多毕在皇帝回銮后第二天入宫面圣将案卷一一呈上,皇帝夸奖了他体恤老人后轻轻放过了他,而转脸痛骂顺天府尹连小小樵夫的诉状都无法摆平。
都察院左都御史喀尔图在旁跪着听得冷汗直冒,心里唾弃自己竟然为银子所诱竟然鬼使神差推了多毕。众臣分别挨了一通骂退出乾清宫后,喀尔图匆匆追上走在前面的明珠,“明相,明相!”
明珠听见喊他,就住脚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喀尔图呵了一下:“吏部的提调很快就要颁布了,喀大人很快就是刑部尚书了。”
喀尔图拱手道:“多谢明相提拔。”
“不敢,还是皇上看重你。”明珠斜了他一眼抬脚就走,喀尔图追上还想说,“明相……”
“行了,喀大人。”明珠疾步如飞走在前面,喀尔图追得辛苦,但明珠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在刑部可要睁大眼睛,别老弄点不尴不尬的事情。”
喀尔图满脸尴尬跟在后头进退不是,明珠还是停下来了和他道:“喀大人本来也不是不明白的人,这回糊涂过就算了,以后小心点吧。”
······
蓁蓁回宫后自然要去与皇贵妃请安,她去时惠妃已经坐在承乾宫中,另外便是僖嫔也在。
话还没说几句,就有个宫女急匆匆地闯进殿中。她认出那是僖嫔宫的宫女,僖嫔也是瞧见了,她觉得甚是没脸,扶着腰尴尬地说了一句:“这孩子今儿怎么了,平日不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那小宫女跑至众人跟前一跪下就哭了起来。“主子,相爷和国公爷出事了。”蓁蓁和惠妃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皇帝刚回宫明明压下了法保的案子,现在这又是出哪门子的事?
僖嫔一听是索府便刷的脸色惨白,问:“出什么事了,你还不快说!”
小宫女边哭边说:“府里来了人说相爷被革职了,国公爷的爵位也被革了,东府的四老爷还被打了一百鞭。”
她这话说得在坐的人也都惊了,满人以爵授官,只要爵位还在总有一天能复起的,可若爵位都没了那要东山再起就全凭天恩,而以索家那几位老爷的资质,若没有爵位想要复官怕难如登天。
僖嫔捂着脸哇的一声哭开了,“我常说东府的行事这样骄横总有一天是要出事的,偏生阿玛舍不得弃了这棵大树,如今……如今他们出事了倒要连累我们家了。”
僖嫔虽然是赫舍里氏旁系也懂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道理,索额图若完了,她们家也就成了秋末的枯叶风一吹就要凋零了。
惠妃和蓁蓁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不明,明明都察院的案子结了啊?这罚的又是什么?
但惠妃还是先劝僖嫔:“别说这糊涂话了,你们家是你们家,索家是索家,你阿玛赉山一贯稳妥,官声又好,他们东府的糊涂事于你们家又何干?皇上岂是那样糊涂是非不分的?”
佟佳氏搭着僖嫔的肩也劝道:“惠姐姐说的是,你心思何必这样重。”
僖嫔如今怀着身子正是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候,虽有这两人从旁相劝她仍是落泪不止,佟佳氏满目不忍,叹了口气对惠妃和蓁蓁说:“我先送僖嫔回去再去皇上那问问到底怎么了。”
惠妃和蓁蓁忙起身相送,惠妃瞧着僖嫔摇摇欲坠的背影又是感叹又是疑惑,“僖嫔在宫里熬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有了今天要真被太子那些混账叔姥爷们给牵连了那真是可惜了,就是不知这突然之间是为了什么。”
她话音未落,僖嫔的身影轰然倒塌,她似乎浑身力气一下都被抽走了,若不是有人扶着她早就双膝跪地。皇贵妃在她身边,僖嫔倒下的时候还扯到了她衣摆,让她身子也晃了晃差点跟着歪倒在地。
蓁蓁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惨相,僖嫔已人事不知,一股扑鼻的腥气弥漫在承乾宫每一寸角落。
血?
血!
血……
第117章 (捉虫)
血, 殷红的血。它们留到地上的那一刻就凝结成了黝黑的血块。僖嫔就倒在那里,倒在血泊当中面色煞白毫无声息。
蓁蓁和惠妃冲出去的时候, 院子里乱成一团, 僖嫔的宫女尖叫着想去扶起自己的主子, 可手一碰到那黏腻发烫的血块就开始失声尖叫。血腥气里竟然混杂了一股甜腻钻进每个人的毛孔, 映天血色让承乾宫变得如阿鼻地狱般可怖。
还是皇贵妃的乳母刘嬷嬷强撑着扶住皇贵妃冲几个宫女叫道:“干什么呢!快扶僖嫔主子进屋,再去叫太医啊!”
僖嫔的宫女这才抖抖索索地去架起软倒的僖嫔,可一触手就沾得满手血, 这血已经不是寻常的红, 而是红里带黑散发这阵阵黏腻。
“啊!”宫女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 嘴里还叫着, “主子, 主子!”
这时候皇贵妃的首领太监赵忠顺带了几个太监来架起僖嫔就往承乾宫里跑, 刘嬷嬷大怒,“干什么!怎么能往正殿主子的屋里去, 还不送进东偏殿里!”
三个太监赶紧把僖嫔抬进空关的东偏殿里, 慌乱间放在东偏殿里的一尊送子观音被砸在地上发出不详的声音。皇贵妃由刘嬷嬷扶进东偏殿后, 蓁蓁和惠妃也跟了进来, 惠妃对皇贵妃说:“皇贵妃娘娘先出去吧, 您有身孕这么大血腥气怕冲着您。”
皇贵妃摇摇头,她的衣襟下都浸染着僖嫔的血, 血迹染遍了她金黄色的滚边——自从皇帝赐了她金色的吉服后, 她每一件衣服里都有金色点缀。可此刻这些金色都变成了墨黑, 像一碗□□泼在那里腐朽着那些丝线。
她坐在一把乌木交椅上, 双手互握中浑身发抖,突然看见地上摔碎的送子观音对刘嬷嬷说:“把这都收拾了,快!”
“是!”刘嬷嬷也觉得极为不吉利,她立马把碎片都喊人扫走,东西还未清完太医们带着稳婆就匆匆而来。
一群人刚靠进僖嫔所在的床帐,两个胆小的稳婆就捂着嘴跑了出来,其中一个眼睛瞪得浑圆倒在地上张皇失措地说:“太吓人太吓人了。”
刘嬷嬷要不是扶着皇贵妃这时候已经冲过去打她了,嘴里不停叫着:“快进去,你干什么呢!”
这稳婆抱着肩不住摇头,“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太吓人了,我接生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多血啊!”
蓁蓁和惠妃对视一眼,两人都闻到了那股冲鼻的腥味,可即使怕僖嫔这事也不能没人管。蓁蓁朝秋华使了个眼色,秋华拽起那个稳婆说:“你要是还要命就赶紧进去,不然内务府一定取你全家性命!”
这稳婆听见家人才深吸一口气,哭哭啼啼地进去,僖嫔屋里连番叫着要热水要取药,好几轮宫女进去后都是干呕着出来,一盆一盆血水从里面倒出。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直无声的僖嫔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就是几个稳婆宫女的凄厉叫声。
“怪物啊!”
这一声窜进所有人的耳朵,皇贵妃的手指倏然缩紧死死拽着刘嬷嬷的手问:“里面怎么了,这是……”
刘嬷嬷靠在皇贵妃身边说:“没事的,没事的,您别怕啊。”
里面有个宫女连滚带爬满身满脸都是血的跪在地上颤声说:“回禀……回……各位主子,僖嫔娘娘他……”
她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自己跪在地上呜呜地哭,蓁蓁和惠妃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都看见了恐惧。蓁蓁握着惠妃的手对皇贵妃说:“臣妾和惠姐姐进去看一眼,皇贵妃有身孕还是保重自己为好。”
皇贵妃似乎也被吓得不轻,她抚着肚子说:“你们……你们去看看吧……”
蓁蓁和惠妃携手走进内室,她能感觉到素来冷静的惠妃此刻手心也在颤抖,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每个在里面的人都在害怕都在发抖,满地都是水或者血,连僖嫔躺着的床帐上也都是血迹。
太医跪在里面窃窃私语商议着办法,蓁蓁问:“怎么样,还有救吗?”
一个年长的太医低头说:“回主子,全是血水,僖嫔娘娘这胎没有生气啊……”
“怎么可能!”
太医手指着旁边的一个铜盆,蓁蓁大着胆子想去看一眼,惠妃一把拉住她说:“别去,别看了!”
蓁蓁闭闭眼壮着胆子还是揭开了一眼,就这一眼她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盆里就是一滩腐肉,其余的都是成块的淤血。
她刷得一下松开手,瞬间面色惨白,惠妃拉住她说:“我们看看僖嫔,人要紧,先别管这个了。”
惠妃壮着胆子拉开床榻前血迹斑斑的床帐,僖嫔躺在内里除了脸上因为宫女一直的擦拭没有血以外所有的地方都沾满了血。稳婆拿着白布一直在接下方留下的污秽,白布染透后扔在水盆里飘得全是一块一块的结块,结块发出一阵诡异的腥腻。
蓁蓁还好,她在刚刚看过那个铜盘后看见血块尚且能冷静,可惠妃突然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往后退缩。
“惠姐姐,惠姐姐!”蓁蓁想抓住惠妃,可惠妃不管不顾地挣脱她的手冲回了外间。
她站在皇贵妃面前,用半手的污血对皇贵妃说:“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刘嬷嬷护在皇贵妃面前对惠妃吼道:“惠主子您魔怔了吧,对着皇贵妃瞎说什么呢!”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惠妃看着双手,早雁已经扑过来取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拭,“皇贵妃,她们赫舍里氏的女子,都是这样吗?”
皇贵妃藏在刘嬷嬷身后却还冷静:“惠妃,你是疯魔了吧!”
早雁急忙按着自己主子坐下又对皇贵妃致歉:“皇贵妃娘娘,咱们主子只是吓到了。”
皇贵妃扫了惊魂未定的惠妃一样,说:“无碍的,这场景着实吓人,你取点鼻烟给你家主子冷静冷静吧。”
惠妃拽着帕子擦着自己的手,可怎么也擦不干净,直到蓁蓁出来她望了蓁蓁一眼才稍稍冷静。
“我失态了。”惠妃想拿手揉头,但一见手上的血迹又放了下来。
这时候外间传来通报:“贵妃来了。”
贵妃由宫女扶着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平素在人前话不多,此刻见到满室慌乱也没有一惊一乍,“各位姐姐……”
可她刚说完,有个宫女端着一盆淤血从内室走出来正巧晃过她眼前,她一惊捂住嘴刷的就晕了过去。
这下室内更乱了,贵妃的乳母抱着她大呼小叫,而太医也从内走出请求宫中主子们速找老参替僖嫔吊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