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太子周岁
不过数天, 便到了九月二十四日皇太子周岁宴的正日子。接到宫中传召的皇亲国戚们纷纷按品大妆, 乘车来到玄武门之北的万岁山前。万岁山外门北上门附近立着一群锦衣卫, 正仔细验看着所有人的身份。
锦衣卫对京中的皇亲国戚几乎是了如指掌,其中更不乏出身于皇亲国戚者。由他们验证来者的身份,自是不会出现任何疏漏。如有不太熟悉的生面孔,他们也会细细盘问清楚, 让数名家人联保,方会将其放进万岁山中去。毕竟, 眼下帝后、太子以及太后、太皇太后等可都在里头, 他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丝风险。
众人徐徐通过锦衣卫把守的北上门, 到得万岁门前, 便有一群小太监与宫人低头守候着。如果一家子人都到齐了, 小太监便负责将男宾引到寿皇殿前的观景台坐下,宫人则负责将内眷带到太皇太后等贵人所在的观花殿中。当然,他们有步行上山与乘小轿上山两种选择。如果体力不错, 便可一边赏景一边听着呦呦鹿鸣徐徐上山;若是年老体衰,或者无力上山,坐在小轿上看景致同样颇为不错。
寿宁伯一家亦在其中。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回他们家来的不再是父子三人,而是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十余人。不仅何氏、张纯夫妇、张絮都来了, 连沈家三口,张清瑜与张清璧也都带着相公来了。乍一看去,寿宁伯府的人丁倏然变得格外兴旺起来。张峦、何氏乘轿, 其余人都在旁边步行,瞧上去亦是热热闹闹的。
来到观景台上后,张峦扶着张鹤龄,分别与周家、王家等见礼,随后便满头大汗地坐了下来。张鹤龄兄弟俩无奈地望着他,心里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始盘算该如何向自家姐姐交差。可爹坚持一定要过来,连谈老先生和伯祖母都拦不住他,他们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他们还真能顶着不孝子的名声,将他关在府中不成?
观花殿内,张清皎也已经从何氏处得到了消息,无奈地叹道:“看来,爹是怎么都不愿错过这回的周岁宴了。也罢,既然他来都已经来了,想必也并无太大的妨碍。不过,伯祖母,回府之后可不能再纵着他了。”
“娘娘只管放心,他知道轻重。”何氏道,“我与他说了,你在宫中需要他照应,鹤哥儿与延哥儿年纪尚幼,金氏又完全扶不起来——他这一家之主,可须得好好地立稳了才成。否则,让你们姐弟三人倚靠谁去?”
张清皎这才略松了口气,满面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父亲与弟弟们偶尔任性,还须得仰仗伯祖母好好教导。”果然,有何氏坐镇寿宁伯府,她怎么都觉得安心许多。不过,考虑到张峦带着病体前来,她便悄悄吩咐云安派人唤来几位太医在不远处待命,以防万一。
不仅仅是为了张峦,这般盛大的筵席,怎么也须得顾及些安全问题。如此,无论来者是因甚么而受伤,都能及时寻着医治之所。尽管太医院里那群太医的医术远远比不过谈家与尚医局,但怎么也比寻常的民间大夫强些。
太子朱厚照此时正被周太皇太后搂在怀里,看起来甚是乖巧。他肉呼呼的小脸上带着笑,环顾四周,丝毫没有因着周围多了不少陌生脸孔而紧张,更不必提如寻常婴孩那般怯场惧怕了。如此“从容大度”,自是博得了众人的齐声赞誉。
小家伙听不懂她们的话,更不关心她们的反应。好不容易耐心地听了一会儿,他便有些不安生了,稍微用了些力气挣扎了几下。周太皇太后自然知道宝贝曾孙的脾气,也不会将他一直狠拘在怀里,便将他放了下来:“眼下殿里人多,你可得小心些。”
这看似是叮嘱小家伙,其实却是提醒服侍他的乳母与宫人。毕竟,小家伙年纪太小,根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随心而动,想挥动胳膊就挥动胳膊,想爬就爬,想走就走,哪里顾得上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这不,他早便看准了不远处的自家娘,小肥腿刚落在地上,便摇摇晃晃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许是众人的目光反倒是给他壮了胆气,平日里他很难行走这么长的距离,今日却是凑巧地走出了足足二十余步。围观的众人都啧啧称奇,纷纷夸赞他早慧,生得健壮。要知道,如今勋贵官宦人家的孩童都养得精贵,周岁的时候能独自站立便已经算是不错了。如太子殿下这般走得如此顺畅的,确实较为少见。
张清皎心里亦是惊喜不已,觉得小家伙似是终于掌握了些许维持平衡的规律。若教朱祐樘知道了,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呢。朱厚照当然不知自己又做出了足以让爹娘好生高兴一番的创举,朝她伸出了胳膊,奶声奶气唤着娘。她含笑应着,将他抱到了膝上。
坐在娘亲的膝上,太子殿下倒是安分了好些,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那些陌生人,见到颇为熟悉的张家人后便笑弯了眼。他虽无法准确地道出称谓,但显而易见对张家人很是亲近。旁边的皇亲国戚们见了,心里各种羡慕嫉妒,自是又一番夸赞,都说太子殿下聪慧。
平日里只有自家人赞,如今却是人人皆赞,周太皇太后当然觉得喜得合不拢嘴。不仅是娘家周家人,她眼下看谁都觉得很是顺眼,待谁都十分亲切。如此一来,周家人倒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了。更何况,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周岁宴,张家人自是得到了更多的关注,这令她们颇有些觉着不习惯。左右权衡之下,她们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与何氏等人说起话来。
何氏自是不会拒绝任何人的示好之意。她也知道自己的品阶太低,周家人先前很是有些看不上。不过既然她们心里看不上,眼下却不得不“委屈”自己与她来往,她心里反倒是略有几分同情——这些人何时才能看清现实呢?同样是皇亲国戚,谁都不可能一直高高在上占据上风,迟早都须得一代新人换旧人。毕竟他们发迹靠的是自家的女儿,当自家女儿渐渐老去的时候,即使贵为太皇太后,亦同样挡不住时光与岁月的侵袭,挡不住大势已去。
“嫂嫂,你看她们手上……”仁和长公主悄然来到了张清皎身边坐下,附在她耳边道。
张清皎瞥了瞥不远处的诰命们:今日是宫宴,每位诰命都按品大妆,头饰与衣裳皆是制式的凤冠霞帔。可她们的手腕与手指上,却都戴上了精致的饰物。或为镶嵌宝石的手镯,或为时下最为流行的宝石戒指。举手投足间,光辉闪耀,颇为动人。那些没有诰命的妇人与姑娘则几乎都是整套头面,或优雅,或贵重,或壕气。
“几乎都是咱们家银楼所出的。”仁和长公主勾起唇,“许是觉得今日可能见到我,想在我跟前博个好印象呢。殊不知,不仅仅是我,嫂嫂看着也觉得欢喜。”自家银楼的新式样,都会经过她与嫂嫂掌眼,不少还是出自于她们“智囊团”的创意,当然件件都能认得出来。
“既然她们有心了,你日后若接到她们的帖子,不妨也给她们几分薄面。”张清皎低声道,“便不为了让她们一直做咱们的回头客,若能说动她们平日做些善事,给贫民乞丐施粥、给养济院赠物也是好的。”
“嫂嫂不是说过,想将这些官宦勋贵的内眷都聚集起来,建立一个专门行善救急救难的行会么?依我看,此事说不得也是时候推行了。”永康长公主亦坐得极近,“嫂嫂若是忙得分不开身,大可将此事交给姐姐筹办。”
“我便不忙么?”仁和长公主嗔道。
德清长公主捂唇笑了,望向旁边的周真、王筠:“我们知道大姐姐是大忙人。不过,也不用等太久,这两位姐姐便能帮得上忙了。”周真与王筠听了,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脸不禁红了,羞恼道:“放心罢,过不了两三年,你也能帮娘娘的忙了。”
坐在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身边的重庆大长公主、嘉善大长公主眼角余光望见小姑娘们的情态,嘴角也不由得勾了起来。王太后笑问:“仁和出嫁都已经将近半年了,你们竟是还未定下孩子的婚期么?”
“已经算好了,就在明年初。”重庆大长公主笑道,“原本还有几个年内的日子,可我实在是舍不得她,便私心让她在身边再多留些时日。唉,王家离得有些远,平日里也不方便时常来往走动。我还想着在公主府旁边买个小宅子,让他们小两口时不时地便过来住一住呢。”
“你倒是想得远。”周太皇太后道,“倒不如让他们住得离宫中近些,也好入宫来陪一陪我这老婆子。”
“母后放心,就算她嫁了,我也会让她隔三差五地便进宫探望母后。”重庆大长公主道,侧首看向嘉善大长公主,“你这头呢?可曾与张家商量了?便是不曾商量,立时就能与皇后以及他们家长辈何老恭人说一说。如今大家都在呢,商量什么都方便。”
“已经初步定下了。据说鹤哥儿明年想下场,若能中个秀才回来再成婚,便是双喜临门了。”嘉善大长公主道,“我还想着,如果他能与你家贤哥儿(周贤)一般中了举人,那才是有出息呢。”周贤是目前她们这代公主的子嗣中最上进的,年纪轻轻凭着勤奋好学就中了举人。若不是身份所限,指不定还能考进士呢!
重庆大长公主听她提起了长子,不禁笑了起来,眼底却带着些淡淡的虑色。只是周围众人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谁也不曾察觉罢了。
不多时,前头便传来消息,说是万岁爷那头已经正式开宴了。周太皇太后遂吩咐下去,令宫人摆宴。立即便有宫人来引着诸位诰命在观花殿外头的院子里就坐,周太皇太后坐主位,王太后、张清皎各居左右首位,其后便是诸位大长公主、长公主,再其后便是国公夫人、侯夫人等诰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凌晨的时候睡着了
嗯,现在补上,晚上还要一更~
第313章 周家打算
尽管张家内眷只何氏一人身上有四品诰命, 但她们的位次却安排得较为靠前。在她们之前的不过是周家而已, 连王家女眷都亲亲热热地与她们坐在了一处, 看起来完全不分彼此,举止甚为亲近。
座次在她们后头的内眷们自是不敢有任何异议,反倒甚为羡慕张家——以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目前的受宠程度,张家若想要几个诰命, 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她们眼下的品级高些又有何用?一辈子也就如此了。倒是张家,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出一两位伯夫人、侯夫人甚至是国公夫人呢。
待到众人都在食案后落座, 便有宫人行云流水地呈上热腾腾的膳食。因着时节的缘故, 这回筵席上的菜肴色泽或金黄如菊, 或火红如枫, 或杏黄如银杏叶, 带着浓浓的秋意。不少菜肴甚至直接以菊花瓣来烹饪,或佐以枫叶、银杏为点缀,瞧着便颇为意境盎然。
食案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后, 又有宫人给所有人都斟了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周太后举杯,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祖宗,口中道:“愿天地神佛与祖宗护佑太子!!”说罢,这才再度举杯相邀, 诸女眷亦举杯相庆。
张清皎饮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放下酒杯,便见被乳母抱在怀里喂食的朱厚照正眼巴巴地看着酒杯, 似是想尝一尝里头究竟是什么滋味。她自然不会让他喝酒,便低声让云安拿酒杯盛了蜜水来。
“你真想喝?嗯?”端着蜜水的皇后娘娘笑眯眯地逗儿子。
小家伙眨巴眨巴着眼,疑惑地看了看食案上的酒杯,又望向自家娘手中的酒杯。以他如今的年纪,自然分辨不出这两个酒杯有何不同,里头盛着的液体又有何不同。于是,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响亮地应道:“嗯!”
张清皎便将酒杯里的蜜水喂了他一口,小家伙甚是喜欢甜甜的滋味,喝了一口犹觉得不够。她便索性将酒杯里的蜜水都喂了他,然后倒悬着杯子叹道:“你看,都教你喝光了,一点也不剩了。乖,去喝你的牛乳罢。”
小家伙歪着脑袋,见酒杯里确实空了,仍然有些依依不舍。张清皎便将他小碗中的牛乳倒入酒杯里,再试着喂他。虽然颜色完全不同,味道亦是千差万别,但小家伙依然欢喜极了,喝得很是痛快。仿佛对他而言,牛乳用了酒杯来装,便不再是他平日里早已喝惯的牛乳似的。
许是心情格外好,这回乳母给小家伙喂食也格外顺利。他不仅喝了两小碗牛乳,还吃了小半碗肉羹与小半碗蔬果泥。等他吃饱喝足后,张清皎便让乳母与云安带着他,去前头宴席上陪一陪朱祐樘。
目睹太子殿下“用膳”的诰命们都觉得,太子殿下堪称乖巧。虽然不知为何他不吃乳母的奶水,反而喝了那么多牛乳。但不需要乳母哄着,他便能一口一口将肉羹与蔬果泥吃完,简直不能更省心。
连周太皇太后都禁不住叹道:“只要大哥儿不哭,我便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好带的孩子。”她生养了重庆大长公主、先帝、崇王三个孩子。虽然不需她亲自照顾,但除了先帝之外,也都是常带在身边的。饶是性情最温和的重庆大长公主,年幼时亦是好些人围着才能照顾得过来。不似如今的太子殿下,只要顺着他的意愿行事,便只需乳母一人看顾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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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宴席的气氛自是比内眷们的宴席更庄肃些。便是皇帝陛下性情温和,也不会有任何外戚胆敢逾矩行事。私底下与皇帝陛下已经足够亲近的张家,形容举止间亦是中规中矩,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迈。
太子殿下的到来,令众人的神色都不由得为之一缓。抱着大胖儿子的皇帝陛下更是神情柔和,目光温软得如同春日暖阳。见他一付有子万事足的模样,只顾着逗儿子,连膳食都顾不上继续用了,外戚们不禁生出了百般心思。
再看张家,寿宁伯张峦似是带病前来,见到太子殿下露面后,眼见着便精神了不少。张鹤龄兄弟亦是止不住地望向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也仿佛远远地认出了他们,笑呵呵地朝着他们挥着小肥爪子。
“殿下看着似乎又长大了些。”张峦低声笑道,“瞧,他还记得咱们呢!”
张延龄本想接口道:我们隔三差五便去见他,他自然记得我们。爹你都已经足足有两三个月不曾见过他了,指不定他早就已经将你忘了。不过,思及老爹是带病前来的,不忍心刺激他,他便只得应道:“姐姐说了,小孩儿简直是一天一个模样,长得快得很。”
“可不是么。上回见着他,依稀觉得他长得越发像万岁爷了。可这回见着他,又觉得他长得更像皇后娘娘。”张峦道。
张鹤龄挑起眉:“爹莫非是看错了罢?殿下一直都长得更像姐姐。”张延龄听了,也跟着点头道:“分明一直更像姐姐。”两兄弟始终坚决不承认,外甥长得像姐夫。明明无论怎么看,外甥的眉眼都更像姐姐一些。就算是恼怒的时候哇哇大哭,那也更像姐姐的脾气——若像姐夫那般温和的性子,恐怕就算是哭亦是哭得温吞秀气罢。
这边厢张家父子兄弟讨论着太子殿下的相貌问题,那边厢却有人拧紧眉头,悄悄地打量着他们。坐在张延龄一侧的孙伯坚敏锐地注意到了来自不远处的目光,轻声提醒了张延龄一句。张延龄回首看去,正好与那人目光相对,本能地微微一笑。
他维持着笑容,压低声音道:“爹,周家那位庆云侯一直瞧着咱们呢。”
张峦闻言,抬首看去,举杯向庆云侯周寿致意,一饮而尽。周寿抚须一笑,也举杯饮尽了杯中酒。张鹤龄见状,眯了眯眼:“爹,周家不是一直瞧不起咱们家么?还因咱们与王家结了姻亲,始终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今日却像是格外和善些?”
“谁知道呢?”张峦并不在意周家究竟是如何看待他们的。毕竟,两家并无利益之争。周家便是与他们家关系不好,也阻碍不了张家日后的发展。“许是看在今日是太子殿下周岁宴的份上,才待我们稍好些罢。”
张鹤龄瞥了瞥旁边的蠢弟弟,若有所思:若是他没看错,庆云侯多数时候打量的并不是他们父子二人,而是延哥儿。莫非……
筵席结束后,诸外戚纷纷上前行礼,恭贺太子殿下周岁生辰。朱厚照坐在自家爹的怀里,眨巴着眼睛望着这群形貌陌生、绝大部分都生得很是一般的男子,嘴轻轻地撅了起来。直到看见熟悉的张家人,他才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了笑容。
“岳父既然身子不适,何必强撑着过来?”朱祐樘吩咐何鼎让人给张峦看座,笑道,“只要养好了身体,甚么时候都能进宫见大哥儿。”
“陛下有所不知,臣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太子殿下了,心里实在是想念得紧。这不,一见到太子殿下,臣便觉得病都好了许多。”张峦笑道。只可惜他尚未痊愈,不然,若能抱一抱小外孙,心里便觉得圆满了。
不远处,庆云侯周寿望着皇帝、太子与张家人其乐融融相处的模样,眯了眯眼。他的弟弟长宁伯周彧道:“大哥,我们真要与王家那般,拉下脸来和张家做亲?连王家也不过是与他们家宗子一脉联姻而已,我们若是看中了张延龄……怕是有些不合适罢?”
“怎么不合适?张延龄是次子,不继承寿宁伯的爵位,与咱们家联姻正好门当户对。”周寿道,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是不想舍下脸皮去问?如果这门婚事做不成,日后你才会后悔!”
周彧犹豫道:“咱们是女家,主动与他们暗示,未免有些太急切了。况且眼下张延龄才不过九岁,我家的小孙女也才六岁。这般年纪便说亲,也有些太早了。”
“早?再过四五年,指不定有多少人相中这张延龄呢!你若不赶紧些,还能定得下这孙女婿?若不是我膝下没有年纪合适的嫡孙女,哪里还会将这桩好婚事留给你!”周寿沉声道,“你也别目光太过短浅,觉得他们家眼下只是寿宁伯,张延龄身上也没有爵位,自己拉下脸来谋取这门姻亲不合适。想想皇后与太子便可知,他们家日后绝不仅止于伯爵,也不仅止于一个爵位。”
周彧早已养尊处优惯了,对同样是外戚的张家,哪里能舍得下身段拉拢?周寿见他如此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今日的咱们,便是明日的他们!风水轮流转,别忘了,咱们眼下已经不是最风光的时候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皇太后娘娘已经老了,还能庇护他们多久呢?张家眼看着就要一飞冲天了,他们已经错过了张鹤龄的婚事,难道连张延龄也要眼睁睁地错过去?!
周彧只得勉强地答应下来:“也罢,那我便寻个机会去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mua
明天抓虫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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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完虫了
第314章 太子抓周
太子周岁宴结束后, 张家人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万岁山。乘着清油马车回府的路上, 众人有说有笑, 话题都绕不开聪慧可爱的太子殿下。却不料,刚走出没有多久,便被长宁伯周彧给拦了下来。是的,周彧寻思着自己与张家并无交情, 并不适合改日递帖子往张家一行,索性便佯装路上“偶遇”, 将自家的意思给张家透一透。
对他的打算一无所知的张峦听仆从禀报后, 眉头皱了起来:“这长宁伯是甚么意思?”好端端的, 作甚将他们家的马车都拦住?车队里若只他们父子也就罢了, 可后头还有他们张家的内眷呢。这种举止, 不仅是无礼,而且还有强横欺人之嫌。
“爹,我去问问。”张鹤龄在马车外道, 驱马来到周家富丽堂皇的马车前,翻身下马行礼,“不知长宁伯有何见教?”他是晚辈,便是心知这长宁伯礼数不周,显然不将他们张家放在眼里,也只能暂且忍下来。周家跋扈, 他们张家却是懂礼数的,自不会轻易与他们计较甚么。横竖他确实是差了两辈的晚辈,就当给性情桀骜的长辈行礼即可。
周彧端坐在马车内, 清了清嗓子:“可是寿宁伯之子张鹤龄?”
“正是晚辈。”张鹤龄道,“家父身子不适,派晚辈过来给长宁伯见礼。”他怎么都觉得,这位长宁伯的举止有些诡异。联想到方才庆云侯周寿的举止——或许,他猜得没错?周家眼看着他们张家就要风光起来了,所以想与他们联姻?
“既然偶遇寿宁伯,你便代为转告,请寿宁伯上老夫的马车一叙罢。”周彧道,“正好老夫与你们同一段路,也有些日子不曾与寿宁伯叙旧了。”周家府邸所在之处,与张家绝不可能同路,也亏得他能想出这样奇怪的借口了。
“回长宁伯,家父近日患病在身,怕是不适合与长宁伯叙旧。”张鹤龄婉拒道,“如长宁伯有何指教,晚辈也可代为转达。”别说张峦确实已经撑不住了,正要回家好好歇息。就算是他安然无恙,与周家也没有甚么“旧”可叙的。
马车里的周彧脸色微微一变,心中那几分不情不愿,转瞬便化成了恼意。这数十年来,周家一向是在京中“横”着走的存在。便是当年万贵妃的兄弟们势大,也不敢招惹他们。毕竟他们可是先帝嫡亲的舅父,身后有太后娘娘撑腰。故而,他与其他外戚说话,向来便是如此“随意”,也从未被人这般拒绝过。
可如今呢?他主动舍下脸面来与张家说话,他们家竟然派出个不晓事的年轻人就想打发他?!简直便是不将他们周家放在眼里!!
呵呵,说甚么寿宁伯患病在身——就算身子确有不适,也不至于连见客都不行罢!万岁山能去得,太子殿下的周岁宴能去得,来他们周家的马车上倒是来不得了?难不成他这儿是什么龙潭虎穴,会将张峦吞下去不成!!
因心气本便不顺,周彧自然怎么都觉得张鹤龄的回应便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于是,他冷笑道:“原来连老夫都请不动寿宁伯,你爹的架子可真是不小啊。想不到你们张家平日低调,其实却并不将其他人家放在眼里。”
“长宁伯误会了。”张鹤龄再次行礼,“家父确实正病着呢,这回参加太子殿下的周岁宴,也是强撑着来的。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有命,让他早些回家歇息,我们也不敢有负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口谕。等到家父痊愈后,再往府上投帖子拜访,如何?”
“我长宁伯府,怕是请不动你父亲这尊大佛!”周彧觉得这张鹤龄话里话外都在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压制他,心里更是愤愤,“不过,有句话须得着你转告你父亲。虽说你们张家日后迟早都会一飞冲天,却别忘了,这会儿还没飞起来呢!”
说罢,长宁伯府的马车便离开了。张鹤龄望着周家的车驾行远,满脸莫名之色。他自认为礼数很周到,也希望对方能理解父亲不适合见客的事实,可这长宁伯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呢?自说自话一通,转身就走了,最后仿佛还有交恶的意思?
他拨马回到张峦所在的马车边,一面吩咐马车继续前行,一面低声向张峦重述方才的对话:“爹,这长宁伯究竟是怎么了?莫名便被他拦了下来,该恼怒的应当是咱们张家罢。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他有甚么可恼的?天下间哪有让病人去见客的道理?”
“是啊!知道爹你病了,他怎么都该来见你才算是礼数周到。就这么将马车横在路中间,跟土匪似的把咱们拦下来,等着爹你去见他,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张延龄驱马贴在马车的另一侧,义愤填膺,“最后还说了那么一通怪话,我看他就是嫉妒!”
“他们家出了一位庆云侯、一位长宁伯,庆云侯加封太保,家里的子弟足有十来人在锦衣卫里授虚衔……皇亲国戚里,再没有比他们家更风光的了。你倒是说说,他们有甚么可嫉妒咱们的?”张峦瞥了一眼幼子。
张延龄仔细想了想,果断地道:“就是嫉妒咱们和姐姐、姐夫、外甥亲近呢!就算他们周家风光又如何,靠的还不是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护他们多少年?眼下皇帝陛下是咱们家女婿,太子殿下是咱们家外甥,以后谁比谁更风光,谁比谁更亲近宫里还不一定呢!”
“别胡说。”张鹤龄皱紧眉,“说说周家也就罢了,别牵扯到太皇太后娘娘。”隔墙有耳,这熊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太皇太后活不了多少年了,就不怕这般口无遮拦,会给他们张家招祸吗?!
张延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