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与羞愧相比, 更令她心惊胆战的是周太皇太后指出了她的“小心思”。她伏在地上垂泪不止, 不敢打断周太皇太后的话, 只得浑身颤抖着哀哀道:“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臣妾错了,是臣妾错了!”
“你若真觉得自己错了,便不会做出这桩事来!离间皇帝和杬哥儿之间的兄弟情, 也得亏你能想得出来!寻常后妃谁不希望自家的儿子与皇帝感情深厚些?偏你一直惦记着当年的事,自个儿小心眼尚觉得不够,还将这种心眼用到了儿子身上!!皇帝究竟怎么薄待你们母子了?竟‘逼’得你一直催着杬哥儿就藩?嗯?!”
“若是不明就里的宗室听说此事,只怕都觉得皇帝是位薄情的兄长,容不得年纪长些的弟弟留在京里呢!谁还能记得连杬哥儿的婚事都是他和皇后忙前忙后地惦记着?你是不是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想坏了皇帝的名声?!”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啊!”邵太妃伏在地上垂泪不止,“太皇太后娘娘, 臣妾是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些关节……皇帝与皇后待杬哥儿三兄弟一贯用心,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以怨报德?”
周太皇太后气息不稳地坐了下来, 脸涨得通红,指着她“你……”了半晌,竟是气得暂且说不出话来。王太后与重庆大长公主忙上前给她顺气,劝道:“母后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她而动怒?若是因气怒过甚伤了身子,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张清皎赶紧命人请来陆尚医,目光掠过仁和长公主等人时,朝着她们微微颔首。仁和长公主四姊妹意会了她的意思,互相看了看:原来,邵太妃真如祖母所言,一直都猜忌着皇兄与皇嫂?甚至因着这份猜忌,逼着二哥赶紧上折子就藩?她们与皇嫂走得如此之近,居然始终不曾发觉邵太妃的异样,简直是太迟钝了。
“母后息怒,儿臣将邵氏带过来,可不是让她来惹恼母后的。”王太后蹙眉道,“咱们一家子人过得好好的,突然生出这样一桩事来,任谁心里都不会觉得痛快。不过幸而咱们知道得早,儿臣想着,母后见多识广,许是能有应对的法子,将杬哥儿留下来。”
“折子都递到内阁了,我还能有甚么法子?!让皇帝将内阁唤过来,告诉他们兴王的折子根本不作数么?!”周太皇太后依旧恨恨地盯着邵太妃,“别说是我了,就算是皇帝,也根本拗不过祖宗规矩和那群比石头还顽固的阁臣!”
说到此处,她不免怀念起了前任首辅刘吉。若是内阁里依然是刘吉任首辅,刘棉花必定不会因着这种事与皇家过不去。即便不能将折子撤回来,暗示他想个主意拖延几年亦是无妨的。可如今的首辅是徐溥,性情外柔内刚,其他三位阁老则一个比一个犟,眼里都糅不得沙子。这样的内阁,断然不会答应视这封折子于无物。
“那该如何是好?”王太后叹道,眼角余光瞥向邵太妃,“难不成,咱们真留不住杬哥儿了?唉,即使去就藩是迟早之事,也可让他在京中多留些时日啊。难道就连这点儿想望,那群朝臣也不愿成全咱们么?”
垂着首的邵太妃目光闪烁,心底竟是觉得安心了不少——周太皇太后与皇帝都没有法子将折子撤回来,这才是好事。只要她能熬过这一回,目送祐杬顺顺利利地去就藩,这次所受的煎熬与屈辱便不算白受了!
周太皇太后思索片刻,命人去唤朱祐樘:“将皇帝唤过来问问。”
仁寿宫的宫人前脚刚出去,朱祐棆后脚就带着朱祐枟来了。两人见自家娘跪在地上哭得凄凄切切,王太后和重庆大长公主等人正在劝周太皇太后,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忙不迭地跟着跪了下来:“祖母息怒!”
“你们来得倒是挺快。”周太皇太后冷笑道,“仁寿宫的消息,甚么时候竟传得那般快了?这还没过一柱香呢,便传到东西五所里去了,如今恐怕是阖宫上下四处都传遍了罢。给我好好地查,究竟是哪个小蹄子敢胡乱传话!”
邵太妃知道她是在敲打自己,哪里敢应声回答是她在离开慈寿宫的时候,特意着人去告诉朱祐棆与朱祐枟的?以她的本意,只希望两个儿子前来护一护自己。说不得周太皇太后看在她生养了三个儿子的份上,便不会大发雷霆了呢?只可惜,她低估了周太皇太后的怒火,如今非但两个儿子无法护着她,反倒是她连累了他们一起受责骂。
“祖母息怒,孙儿不过是想着该来给祖母问安,所以才过来仁寿宫罢了。”朱祐棆年纪大些,立即便想好了借口,“却没料到,竟然会瞧见一贯慈爱的祖母恼怒。祖母可否告诉孙儿,为何而恼怒?指不定孙儿能替祖母出出气呢?”
周太皇太后毫不客气地指着邵太妃道:“正是你母亲惹恼了我,你还能替我责罚她不成!”
邵太妃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只觉得连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亦是颜面无存,格外难堪。朱祐棆与朱祐枟见她鬓发散乱,脸上犹带着泪痕,自是心疼不已。“却不知母亲究竟做了甚么错事,竟能惹得祖母着恼?”
“你们不知道?”周太皇太后道,“她逼迫着杬哥儿写了申请就藩的折子递给了通政使司,经过了内阁票拟。这便意味着,再过数个月,杬哥儿就必须就藩,咱们便再也见不着他了。你们说,她犯了这样的过错,生生地让杬哥儿与咱们分离,我究竟该不该罚她?”
朱祐棆与朱祐枟皆愣住了——他们二人怎么不知道,二哥居然递了申请就藩的折子?这究竟是甚么时候的事?二哥怎么从未透给他们知晓?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娘居然一直都期望着二哥就藩!那……他们呢?
这时候,朱祐槟等兄弟也赶了过来,听了周太皇太后那一番话,不禁面面相觑。他们犹记得,除夕那日晚上,二哥还问他们想不想就藩呢。当时每个人几乎都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就藩,二哥定然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邵太妃的意思,他怎么会如此突然地改了主意?
“祖母!”朱祐樘与朱祐杬赶到仁寿宫时,所见的便是这样的场面。他们本打算在乾清宫里一起用晚膳,但张清皎离开慈寿宫的时候遣了人前来通知他们,于是兄弟俩也顾不上其他,忙赶过来宽慰周太皇太后。却不料,等他们过来,宫里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祖母息怒!”朱祐杬直挺挺地跪倒在邵太妃旁边,“都是孙儿的错……祖母要责罚,便责罚孙儿太过鲁莽罢!”
周太皇太后指着邵太妃道:“你母亲说,是因为你一直想离开京城四处走一走,与她说想要就藩,她才答允你递上折子。可我怎么记得,你曾提过想留在京中,留在我们身边?!你这孩子,究竟是如何想的?”
闻言,朱祐杬心中唯有苦笑。母亲不敢将她诋毁皇兄皇嫂那些话说出来,便只能将这件事都推给他,不是他早已料到的么?为何如今听起来,内心深处依旧微微有些发冷呢?他连看也并未看向邵太妃,便顺水推舟地俯首道:“……其实孙儿心中也很矛盾。既想留在京城,留在祖母身边侍奉,又想走出去瞧瞧大好河山。”
“原本孙儿觉得,既然每一位藩王都须得就藩,之国是迟早之事,不如早些递上折子得好。免得皇兄不想割舍兄弟之情,舍不得让孙儿就藩的时候,反倒被言官们横加指责。所以,孙儿才贸然递了这封折子。都怪孙儿思虑不周,递上折子之前,本该先禀报祖母和母后,询问过皇兄再行事的!”
周太皇太后并不相信他的话,可见他一心护着邵氏,心里亦不由得叹息。既然他都已经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了,她自是不可能再重罚邵氏。“如此说来,这事确实是你错了。可你母亲不劝解你,不将此事早些禀报于我,也算是犯了大错。”
“……你,你这狠心的都要就藩了,祖母又如何舍得罚你呢?唉。至于你母亲,便革去一年的禄米,好好闭门思过罢!”说罢,周太皇太后觉得格外疲倦,环顾四周道:“我知道,你们都渐渐长大了,迟早都会离开宫里,离开京城。可无论如何,你们也都顾惜顾惜我这老婆子罢。我所求无他,只希望能与子孙共享天伦之乐,仅此而已。”
“横竖我也没有几年好活了,你们若是孝顺些,就在我身边多留些年头。若能齐齐整整地送我走,我便是立时蹬了腿,也没有遗憾了。可别都走得七零八落的,等到我临死的时候,四处环顾想嘱托几句……都见不着人……”
说到此,她似是想起了已经数十年不曾见的幼子,眼眶微红:“罢了,你们都下去罢。”如果她临死的时候,能瞧着见泽,或许才会真正觉得再无遗憾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儿触了周太皇太后的逆鳞
所以她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她想留儿子在身边留不住,邵太妃却一个劲儿地把儿子往外推,她当然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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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一更_(:3∠)_
第330章 就藩事定
众人默默地离开了仁寿宫, 每人脸上的神色都颇为复杂。分明触目所及依旧是处处喜庆, 热闹的上元节也即将来临, 可大家却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几乎所有人都似有似无地望向邵太妃母子,目光中意味万千。说来,若不是忽然闹出了这一桩事,好好的年节又何至于过成这般模样?
邵太妃不愿面对诸多打量的视线, 匆匆向王太后辞别告退。王太后也并未为难她,点了点头就让她走了。她既然走了, 朱祐杬兄弟三人自是须得随过去, 于是也匆匆向长辈与兄嫂告退。诸人目送母子四人急急离开, 皆是各怀心绪。
帝后二人将王太后与柏太妃送回慈寿宫, 辞别时, 王太后温声道:“今日事今日毕,你们也很不必将此事放在心里。毕竟你们已是仁至义尽,无论此事之后会带来甚么样的影响, 亦与你们无关。”
“母后放心,儿臣省得。”朱祐樘道。他与朱祐杬已经深谈过了,所有情绪都已然舒缓了不少。如今唯独担心周太皇太后控制不住伤怀的心绪,伤了身子。她毕竟已是上了年纪,喜怒哀乐都须得小心着些,情绪不可起伏过大, 否则便会引发惊厥的症候。
回到坤宁宫后,朱祐樘便将他与朱祐杬的谈话都告诉了自家皇后。张清皎听了,叹道:“万岁爷所言甚是。或许, 兴王就藩非但不会影响藩屏之制的改动,反倒能抚慰那些在外的藩王。毕竟,他们不可能从兴王就藩推测出万岁爷真正的打算。相反,若是将弟弟们都留在京中,难免会让人多想几分。”
“而今的关键,便是理清楚藩屏之制究竟该如何改动。我眼下暂时只有些零碎的想法,尚未想明白。”朱祐樘道,拧起眉来,“若是无法想明白,便不能应对朝臣的质询,更无法应对藩王的恐慌与疑问。”
“万岁爷不必着急,如若得空,咱们便选出一日来,专程思考此事。”张清皎道,“至少,我们能够确定,祖母与母后绝不会反对。母后自不必说,只要是咱们觉得有道理的事,她定然都会支持。而祖母……我想,今日她之所以大发雷霆,为的不是其他,而是勾起了她记忆中的往事罢。”
朱祐樘本能地想起了锲而不舍递折子想回京的崇王朱见泽:“作为母亲,祖母唯一的遗憾,大约便是崇王叔父不能留在身边侍奉。因此,她见着不珍惜儿子陪伴在身畔的邵太妃,才会如此震怒。”
“是啊,她求而不能得的际遇,邵太妃却如此干脆利落地舍弃了,她自然觉得难受。”张清皎道,“如果改革藩屏之制,崇王便能够回京,祖母自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万岁爷。”母亲的力量,绝对是不可小觑的。
这边厢,帝后一面哄着大胖儿子一面商量要事;另一厢,邵太妃与三个儿子回了宫后,再也忍不住泪水,坐在榻上落泪不止。朱祐杬、朱祐棆、朱祐枟都跪倒在她身前劝慰她,刘氏亦跪在朱祐杬后头,垂着首小心翼翼地补充几句。
“入宫数十年来,我从未经受过今日这样的屈辱。”邵太妃哽咽着哭道,“可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口中虽然这样说,但也唯有她自个儿知晓,她心里已经怨上了周太皇太后——
若非这老虔婆罔顾她的颜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往泥地里踩,她又如何会沦为众人的笑柄?更何况,如今瞧着仿佛这件事已经了结,她也得到了教训,日后却未必不会再被人翻出来算旧账。这老虔婆是惯会记仇的,往后一旦有气不顺的时候,指不定会如何迁怒于她呢!
“母亲千万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朱祐杬低声道,“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母亲便不妨借着这个机会在寝宫中好好休养。等到身子彻底养好了,再出去亦不迟。有祐棆与祐枟在,想来那些宫人也不敢薄待母亲。只可惜,到得那时候,儿子大约已经无法在母亲膝下侍奉了。”
朱祐棆与朱祐枟都禁不住望向他,满眼皆是不舍之色。邵太妃哭道:“但凡有任何解决之法,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就藩呢?杬哥儿,你能理解为娘的难处,理解为娘的担忧,更能理解为娘此番的作为,是也不是?”
朱祐棆与朱祐枟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说。朱祐杬抬起眼,定定地望着她:“是,我能理解母亲的苦心。可是,我也希望,一切到此为止。母亲既然已经安心了,便好好地留着祐棆和祐枟在身边孝顺罢。唯有如此,我才能放心去就藩。”
“须得与你生离,已是令我痛不欲生,我又如何可能舍得下棆哥儿和枟哥儿?”邵太妃拭泪道,“我的儿,你们三个可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哪个我不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在生生地挖我的心头肉啊!如果不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我又如何会出如此下策呢?”
闻言,朱祐棆只觉得疑惑重重,正待要问,邵太妃便已经揽住了他们,哀切地哭了起来。刘氏怔怔地跪在原地,看着母子四人抱头痛哭,亦是垂首落泪。但她伤怀的却并不仅仅是须得离开京城,而是就藩之事分明如此事关重要,她的夫君却连一个字都不曾与她提起。
同一时刻,张太妃也将三个儿子揽在身边,轻声道:“有些人心狠,对自己狠,对儿子也狠。可我不同,我只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就藩。尽管这绝无可能实现,我也希望能拖则拖,愈晚愈好。只是不知,兴王闹出这桩事来,是否会影响你们今后就藩的年岁……”
“母亲放心,我前头还有三哥呢。”朱祐槟接道,“即使要就藩,三哥也会先我一步。”
“你们俩的生辰相差不过两个月,你以为自己能晚多久?”张太妃横了他一眼,“我最担心的便是你,倒是楎哥儿与梈哥儿年纪小些,我也放心些。”说着,她自言自语道:“都已经送走一个了,她总该放心些才是。应当不会立时便发了疯,又想将第二个也送走罢……”
朱祐槟三兄弟知道她素来与邵太妃不和,听了她的话也只佯作没有听见。他们眼下并不关心其他,只想知道二哥朱祐杬甚么时候就藩,又将去往何处——有生之年,他们还能不能再相见。想到此,便是一贯没心没肺的朱祐梈也不禁觉得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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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庆成宴结束后,朱祐杬特意唤了弟弟们前去诸王馆顽耍。朱祐槟等人正有满腹的话想问他,自是赶紧答应了。朱祐杬便将此事禀报了朱祐樘,朱祐樘见弟弟们都蔫蔫的,也颇为心疼,颔首答应让他们出宫去散散心。不过,在宫门落钥前,他们仍是须得一个不落地回来,不许在诸王馆里过夜。
“皇兄放心,到时候我亲自将他们送回宫。”朱祐杬道,领着大大小小一群弟弟出宫了。
坤宁宫里的仁和长公主四姊妹听说后,嗔道:“二哥只记得那群兄弟,倒是将我们四人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她们当然知晓,朱祐杬之所以不邀她们,只是因着她们很难获得许可出宫的缘故。若非得到祖母与母后同意,又有皇嫂相护,别说踏出皇宫了,便是前去万岁山和西苑、南苑等处都由不得她们做主。
“咱们这一辈子都能留在京城,不必似哥哥们那般四散各方,许是无法领会他们此时此刻的情绪罢。”仙游长公主认真地道,“若换了我是男子,我也不知……究竟是做公主强些,还是做藩王强些。”
永康长公主微微睁大双眸:“仙游妹妹为何会这样想?以前你不是常说,若你是个哥儿,必定能像兄弟们那般尽情顽耍游戏,而不必顾忌自己是个姑娘家,须得处处矜持。如今怎么变了念头呢?”
德清长公主也叹道:“其实,我昨夜辗转反侧,一直未能睡着,也在想此事。虽说身为女子有种种不便,但幸而我们有皇嫂,日子也过得不比兄弟们差多少。便是往后选驸马,亦不会根本不知他是甚么样的人,便盲婚哑嫁了。如此,咱们反倒是比兄弟们幸运些。不仅能留在京城,留在娘身边尽孝,姊妹几个还能不分离,每天都能见着皇嫂……”
说着,四位长公主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张清皎。仁和长公主起身坐在了她身边,紧紧地倚靠着她,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与仙游长公主也不肯落后,都纷纷地坐过来,亲昵揽住了自家皇嫂。
“若不是因着皇嫂,哪里轮得到我们感叹自己‘幸运’呢?”
“是啊,若没有皇嫂在,我们自幼便是鸽子笼中的鸟儿。即使嫁出去,亦不过是从这个笼子被移到了另一个笼子罢了。兄弟们好歹还能踏出京城再进笼子,他们的笼子怎么也比关我们的大些……那时候,我们才是最可怜而不自知的。”
“皇嫂,今日我们能一起用晚膳么?”
“皇嫂,明日咱们能一起去游宫后苑么?”
“好,都好。”张清皎将她们都揽在怀里,勾起唇角。她没有嫡亲的妹妹,将这四位公主都当成了亲妹妹一般照料,与她们之间的感情也已然与血脉亲情无异。她们对她如此濡慕眷恋,她对她们又何尝不是怜爱疼惜呢?
阻止了宫人通传的朱祐樘立在东次间外,挑着眉望向依偎着自家皇后的皇妹们——这确实是无比温馨的场景,连他都不曾与兄弟们如此亲近过——可是,为何他瞧着,却觉得心里泛起了酸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吐血……
_(:3∠)_,欠的补更我会找时间补哒
嗯……明天抓虫,今天要睡了,最近一直都想调整诡异的作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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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完虫……想不到打一个电话就到了这时候了……otz
我觉得自己欠的债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331章 选定封地
许是因兴王是本朝首位就藩的亲王的缘故, 这回内阁与礼部的效率奇高。上元休沐刚过, 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上折子, 给兴王选定了几处封地。朱祐樘将朱祐杬唤到了乾清宫,让他瞧瞧可有自己中意的:“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喜欢甚么样的气候?”
“皇兄,咱们自幼在京城长大,若是去往南方怕是一时间难以适应。”朱祐杬颇为好奇地望着舆图上的红圈, “以我看,不如就定位置最为靠北的便是了。横竖离京城近些, 气候与风土人情应当也相差无几。”
闻言, 朱祐樘禁不住笑了:“呵呵, 只听你这般说, 我便知道你平日里对舆图与各地风俗几乎没甚么兴趣。这卫辉府在舆图上瞧着仿佛离得近, 其实也相去数百里之遥。它是殷商古城,牧野之战的战场,周分封时将此地封属卫国……”
此时他突然想到, 邵太妃竟将朱祐杬向往出京游遍河川作为申请就藩的借口,不免觉得有些讽刺。如此慌慌张张地便给朱祐杬栽了个他既不喜欢也不擅长的“喜好”,她不知道这样极容易被揭破么?
朱祐杬听他娓娓道来,联想起《史记》中那些历史故事,不由得心驰神往:“皇兄说它是牧野之战的发生地,是不是与商都朝歌也离得很近?它附近还能寻见旧都的痕迹么?”尽管他对历史风物不算太喜欢, 但听得历史故地离自己如此之近,难免生出了几分兴致。
“听说卫辉府治下的淇县便是朝歌故地,与你的王府所在地汲县相邻。你若是觉得有兴趣, 也可去淇县瞧瞧。”朱祐樘道,将舆图给他收好,“除去卫辉府之外,安陆府等地你也可稍看一看。等到都仔细推敲过了,再决定亦不迟。”
朱祐杬接过舆图,点点头道:“我回头告诉王妃,让她也想想。”前些时日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注意到一向俏皮活泼的王妃刘氏亦变得怏怏不乐起来。直至最近他想开了,也与皇兄敞开心怀说清楚了,这才发现刘氏似有些郁郁之态。小夫妇二人私语数日,总算是解开了心结。
“对了,皇兄……”拿着舆图告辞之前,朱祐杬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刘氏央我问一问,她也想随着皇嫂学些经济庶务之道,不知可否去坤宁宫打扰皇嫂。眼看我们就要去封地了,往后她便是掌管王府经济庶务的女主人,若不学些经济庶务,怕是一时间支应不过来。”
朱祐樘挑眉笑了:“此事你为何特意来问我?皇后一贯平易近人,又喜欢照顾弟妹们,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刘氏与你成婚都已经一年了,还不知道皇后是甚么样的性子不成?平日也不见她与皇后生疏,她们妯娌间不是相处得不错么?”
朱祐杬怔了怔,思索片刻后回道:“皇嫂忙碌于宫务,又须得时时教导仁和她们,刘氏也是担心若贸然去坤宁宫,说不得会给皇嫂添乱。”皇兄忙于朝务,大概从未注意到后宫中的琐事。刘氏一直被母亲拘在身边,怎么也不许她与皇嫂真正亲近起来。她钦佩皇嫂,喜欢小侄子,却无奈始终没有机会接触。
“你皇嫂常笑着说,放一头羊也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朱祐樘打趣道,“若刘氏不介意成为一群羊之一,你便只管告诉她,让她直接去坤宁宫,随着仁和她们姊妹几个一起学着便是了。坤宁宫里成天热闹得很,不比慈寿宫那般清静,也更适合年轻人一些。”
朱祐杬愣住了,点头道:“皇兄说得是,从前是我疏忽了。”是他想岔了,有皇嫂在,皇兄怎会不知后宫里发生的种种事?只是他是皇帝,从来不必将这些事放在心上,都交给了皇嫂处置而已。倒是他一直浑浑噩噩的,竟不知母亲暗地里将刘氏约束得这般紧,如此防备着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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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乾清宫出来后,朱祐杬便去了慈寿宫。给王太后问安的时候,他恭恭敬敬地禀告她,内阁已经选定了三处封地作为备选。王太后慈爱地询问了几句,点点头道:“有皇帝帮着你掌眼,这三处封地应当都是甚为不错的。你回去瞧瞧那些地理志,好好地选一选,别着急。这选封地啊,也是须得看眼缘的。”
“母后说得是,儿臣省得。”朱祐杬说着,便告退去了邵太妃寝宫。因着周太皇太后的申饬,邵太妃正关闭宫门思过,门庭冷落。他走进宫门后,便听见寝殿里传来了朱祐棆与朱祐枟的说笑声。
“你们二人怎么在这儿?今儿文华殿应当开馆了罢,你们是打算逃学么?”朱祐杬皱着眉头横了两个弟弟一眼,“祐棆,你可别将祐枟给带坏了。他本来便不爱读书习字,每日跟着你逃课,学得性子更野了。”
朱祐棆忙笑道:“我们可不是逃学。这不是觉得娘最近一直闷着,便想在娘跟前彩衣娱亲,逗娘笑一笑么?既然二哥你来了,那彩衣娱亲便交给你了,我们这便去文华殿就是了。”说罢,他牵着朱祐枟就赶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