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上了马车, 疾驰而去。
“去仁香茶楼如何?他们家的点心做的不错。”乔舒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愁眉苦脸道:“忙活了大半天, 连口饭没吃上不说, 给差点栽到别人手里。”她想着祁曦元那副发了疯的样子鼻子有些酸酸的。
白笙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乔舒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你管不了, 也没办法管, 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白姐姐,我……”乔舒垂眸,整颗心好似被谁撕扯一般:“我从小性子乖张,横行霸道惯了,其他小姐们视我为异类, 不愿与我亲近我是知道的,即便是有人来向我示好我心底也明白,她们是冲着我的家世背景来的。可是曦元……可是祁曦元她却不一样,她第一次到我家里做客, 她祖母推着她让她跟我玩,说她是当姐姐的, 不许欺负人……”
乔舒声音哽咽, 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虽然家道中落, 但是性子极为要强,我到现在都记得她那双倔强清澈的眸子……后来我无意撞见别人欺负她, 骂她全家都是罪臣、还骂她是下贱东西, ”她缓了缓, 努力克制心中的悲痛:“那些人污言秽语骂了不少,她一句没还,直到他们骂她祖父是个贪老不死的狗东西的时候她才忍无可忍地反驳了几句,那帮贵族子弟见她敢还嘴居然还动了手,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帮了她一把。”
乔舒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连妆都花了。她抬头看着白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白姐姐,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还嘴么?”
白笙摇了摇头。
“她说家里不比以前,不能再任性了,她怕给家里惹麻烦。”乔舒抽噎道:“这么好的人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了?”
白笙叹了一口气:“人总是会变的,世事无常,谁能保证自己始终如一不曾变过?”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乔舒的后背:“罢了,都过去了,莫要伤心了。”
“小姐,到了。”连枫站在马车外面说道。
“快别哭了。”白笙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仔仔细细地帮她扑上了一层脂粉,瞧着没有刚才那般狼狈才命人把她扶下去,自己随后也下了马车。
一直跟在后头的齐槊清楚地看见乔舒那双红的像兔子般的眼睛皱了皱眉:她哭了。
两人坐了下来,乔舒哭过之后心里舒坦了不少。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白姐姐,你找我要说些什么?”
白笙脸上一僵,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她把面前的桂花糖酥往乔舒面前推了推:“那什么……你先吃些点心,我怕我说了你就吃不下去了。”
“什么事情神秘神秘的,边说边吃就是了嘛!”乔舒说着就拿起点心咬了一口,肚子瞬间就舒服了许多。
“咳……其实你一直都错怪齐槊了。”白笙眼神闪躲,丝毫不敢对上乔舒的眼睛,她索性垂下头去,一股脑儿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当年把你推下冷宫地窖的不是齐槊,是我……他是怕我回家受罚,才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的。”
“什么?”乔舒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懊恼的白笙,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白笙头越来越低,声音也小了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非要得到你的原谅,毕竟是我的过错,原不原谅的决定权在你……对不起。”
乔舒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怨错了人。
连枫看着乔舒晦暗不明的脸色慌忙跪在乔舒面前:“乔小姐……”
“退下!”白笙语气严厉,看着连枫呵斥道。
“小姐!您就是打死奴婢,奴婢都要说!”
“你!”白笙气得面色发白,她将事情说出来的本意只是为了不让乔舒再误会齐槊,可如今这丫头不是逼着乔舒原谅自己么?
连枫顾不得这么多,飞快地说道:“乔小姐,我家小姐当年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一时情急跑得太快被绊了一跤,失手将你推下去的,她想抓你来着,但是胳膊太短力不从心。”她说着一把将白笙的袖子掀开,一道暗红色的疤痕狰狞地趴在她白皙的小臂上,鲜明的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这……”乔舒倒吸一口凉气,伸手轻轻碰了碰那条足足有两寸长的疤,她明显感觉到白笙微微颤了颤下意识地朝着疤吹了吹:“疼不疼?”
白笙眼圈一红,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疼。”
乔舒看着那道疤叹了一口气:女儿家最是看中这个,想必她也不好受,算是两两相抵了吧!更何况她也不是故意的,还帮了我许多……她笑了笑,释怀了许多:“都过去那么久了,算了吧,只是……”
白笙刚把提着的心放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颗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什么?”
“咳……”乔舒低声道:“我与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他,这些年来,我大哥折磨他的法子有一半儿是我出的……”
齐槊沉着脸推开门:“我知道了。”
乔舒:……
连枫吓了一跳,她颤抖着声音道:“那王爷您也听见奴婢说我家小姐胳膊短了?”
“听见了。”
连枫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家小姐:完了!小姐向来不许我在槊王爷面前说的!
“你为什么还要再重复一遍!”白笙咬着牙道。
乔舒看着主仆二人的脸色一个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齐槊扫了一眼眸子带着些许水光的乔舒往前走了几步,冷着脸站在两人面前:“若不是我放心不下你跟了过来,还不知道你们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哪里有什么小秘密?你不是都听见了么?”白笙瞥了他一眼默默道:这人从小就这副德行,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是本王聪明!”齐槊看着乔舒,目光逐渐变深:“原来那些法子都是你想的?”
“一半!都说了只有一半了……”乔舒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免有些心虚:其实好像是比一半多来着……
“是么?”齐槊挑了挑眉毛,看着眼前有些心虚的小姑娘有些想笑。
“那个……我家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继续。”白笙干笑了两声,起身就带着丫鬟跑得飞快。
“小姐您慢着点!您从小摔到大怎么就没记性呢!”连枫操碎了心跟在后面,十分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司荷拉着一边傻站着的司橘也退了出去,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乔舒和齐槊两人大眼对小眼。
齐槊十分熟稔地坐在乔舒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想知道你都出了那些主意。”
“我哪里记得那么多!”乔舒往旁边躲了躲,觉得挺对不住齐槊的。她一本正经地看着齐槊,鼓足勇气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齐槊听着乔舒一派老母亲般的慈祥语气额角青筋一跳:“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乔舒看着眼前眸若明星的齐槊,心头一动,整个人就好像受到蛊惑一般,飞快地凑了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那蜻蜓点水般的吻让齐槊的整颗心乱了个彻底,他注视着眼前连脖子都透着粉红的乔舒控制不住地勾起唇角,就连眼下的那颗泪痣都好似染上了浓重的喜色。
“我、我先回去了。”
乔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拎着裙子就想跑。齐槊见状伸手扯住乔舒白生生的手腕,略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带到自己怀里。乔舒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灿若星河的眸子心就像是发了狂似的“扑通扑通”地跳着。
“这就算是完了?”齐槊弯了弯唇角,坏笑着靠近她耳边轻声道:“你当我是那么好糊弄的?”
一股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一种异样的酥麻感觉瞬间就传遍全身,她的声音愈加娇柔:“那、那你想如何?”
齐槊看着怀中如含羞草般怯怯的小姑娘,心中竟控制不住想欺负她一番。他低头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轻轻巧巧地啄了一下,声音透着几分暗哑:“我是苦主,自然是我说的算。”
“你……你无赖!”
齐槊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轻笑出声,满脸的宠溺:“这可是你自己把小辫子交到我手上了,我若是不握着,不就成了傻子?”
“我这次来是跟你说正事的。”齐槊把乔舒放在椅子上,单膝跪在她面前握着乔舒的手仰头看着她正色道:“皇兄派我接待羌国使团,这些日子恐怕没有时间去看你,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乔舒看着姿态低到尘埃里的齐槊心中一暖:“你就是来与我说这个的?”
齐槊点点头:“我今日也是抽空去祁府参加寿宴的。”
乔舒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眼下淡淡的乌青不禁皱了皱眉:“我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我又不是属炮仗的!”她说着话,全然忘了自己前两天还恨不能弄死齐槊。
“简照的玉簪你别再戴了。”齐槊将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往后我给你刻。”
“礼部那边还有事情,我先过去了。”齐槊抬手摸了摸乔舒白莹莹的脸颊:“我叫影一送你回去。”
乔舒点点头,看着齐槊走了之后拿起一边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只见一支刻着并蒂莲的玉簪静静躺在木盒子里,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那晚齐槊非要让她扔了玉簪是因为他吃醋……
她拿起那支玉质温润的玉簪,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是甜丝丝的。乔舒摩挲着手中的玉簪弯了弯嘴角低声喃喃道:“就是丑了些……”
第36章
因羌国使团即将到达燕京, 大齐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团, 就连乔家的几位哥哥都常常不在府中,乔舒一人整日对着千鲤池发呆, 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她看着池中游得自由自在的鱼儿,对着一边的呱呱叹了口气:“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站在乔舒身后的司桃有些不大乐意的撅了噘嘴:“小姐,您身后可站着好几个喘气儿的呢……”
乔舒:……
司荷扯了扯司桃的袖子, 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小姐口中的人跟咱们可不一样……”
“司荷, 你就不怕我克扣你的嫁妆?”乔舒被点破心事,脸上一红, 恼羞成怒地道。
“您就是不给,司荷也没有怨言。”司荷笑着说道:“小姐您为了司荷煞费苦心,司荷不敢再奢求别的了。”
乔舒扁了扁嘴娇声道:“尽会说些好听的哄我高兴!”
“九小姐,白小姐来了。”一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过来禀告道:“人已经进了二门了。”
“白姐姐怎么晌午时候过来了?”乔舒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司荷你快去准备些清淡爽口的点心、水果和冰碗来, 这日头这么毒,想必白姐姐也热坏了。”
乔舒说着就起身, 带着丫鬟回了舒心园。她进了屋子忙命人摆上冰鉴,不一会儿, 屋内多了丝丝凉气她这才坐了下来。
白笙甫一进屋, 微微凉意扑面而来, 身上的燥热顿时散了不少:“你这屋子倒是凉快。”
“白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乔舒嗔道, 笑眯眯地起身把人迎了进来:“瞧你晒的,脸都红了。”
“我大姐昨日召我入宫, 说是后日羌国使臣到达燕京, 皇上会为他们设宴接风洗尘。”白笙说着招了招手,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托着东西走上前来。她指了指那些精致非凡的首饰和衣裳料子道:“喏,那是我大姐托我给你捎的。”
“贵妃娘娘?”乔舒有些惊讶:“我、我与贵妃娘娘毫无交集,她怎么会想起我来?”
白笙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她看着乔舒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昨日我一见到我大姐她就拉着我叹气,好似十分惋惜的样子……我想着或许是齐槊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心中有了考量便透露给了我大姐。”
乔舒看着自己面前流水似的首饰布匹,只觉得齐槊给自己扔了一堆的烫手山芋。
“赐婚的圣旨应该不远了吧?”白笙笑道:“对了,我大姐怕你来不及准备便让宫中给你做了几套衣裳,你去试试尺寸如何,不合身的话现在改也是来得及的。”
几个拿着衣裳的丫鬟十分自觉地往前迈了一小步,低头屈膝好让乔舒看得更仔细一些。
乔舒抬眼一瞧,随手挑了一套月白色的让丫鬟拿着进了室内。白笙见了不禁点了点头,她选的那套是极为衬她的。
片刻,乔舒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
白笙放下手中的冰碗起身走了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件吧,尺寸也是刚好合身的。”她转身挑了副精致淡雅的白玉头面递给司桃:“后日就配这套头面。”
“怎么瞧着蔫耷耷的?”白笙刚才光顾着看她身上的衣裙,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可是身体不舒服?”
“白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畏热,最是不耐烦在夏天试衣裳,每次都像要了她半条命似的。”司桃边将首饰收起来,边笑着说道。
“我就是太惯着你们,竟也敢揭起我的短来!”乔舒笑骂道:“白姐姐,我先去把衣服换下来,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个陪我说话的,我可不能轻易把人放走了。”
“你慢一些!我不走!”白笙怕她摔了连忙嘱咐了一声。
“小姐,人家乔小姐可比您灵巧多了……”连枫小声嘟哝道。
白笙一愣,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与司桃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笑话起主子来一个比一个能耐!小心我哪日把你发卖了!”
连枫也不怕,笑嘻嘻地求饶道:“小姐,奴婢错了,往后不说了!”
说话间,乔舒就从内室走了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没半点精神:“白姐姐,您下回再给我送衣裳可别晌午的时候过来,这真是去了我半条命……”
白笙捏了捏她粉扑扑的小脸儿笑道:“瞧你这点子出息!比我家的猫还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