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也暗自叹气,刚才觉得黎青珊这个小姑娘不错,怎又出现了这遭,难道她是人老了,两眼昏花了?
白老夫人看着黎青珊裙角的飞鸟,眼里划过一丝惋惜。
而靳相君心里则是喜出望外,方才见着白老夫人对黎青珊青眼,靳相君心里还有些不舒坦,总觉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事情还算没脱离她的预料,黎青珊果然是个不争气的,即使听了那么多教诲提点,依旧压制不住自己跋扈的脾气。
你看,这不就栽了吗?
靳相君心思通透,知道祖母是为她出气,心里感动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快意。
总算,今日没白费。
但面上靳相君还要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毕竟对外,她是视黎青珊如亲姐,维持着以德抱怨的形象。
于是,靳相君面上带了一丝着急道。
“祖母,黎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可否听听黎姐姐怎么说?可能其中有误会不是?”
柔柔弱弱的外表,更衬托靳相君的形象高尚了不少。
要是黎青颜在现场,就明白什么叫神级演技,她那点渣渣演技,在靳相君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书里描写的靳相君,内心是个龙傲天女帝,偏生外貌却像朵娇弱的“小白莲”,容易取信旁人不说,靳相君的各色男人更被她身上那股矛盾的柔弱又坚韧的特殊气质所迷。
正因为这份特殊,才让这么多男人对靳相君割舍不下。
而除了反差的气质,靳相君的聪慧同样得到他们的欣赏。
比如现在——
一个曾受嫡女欺负的庶女,在得了荣华后,非但没对曾经欺负她的嫡女打压,反而处处维护,这品性不由让在场大多世家小姐刮目相看,先前觉得靳相君虽身份上得了台面,但到底过了十几年庶女生活,举止性子德行称不上多高贵,好些世家小姐暗自里是瞧不上她的。
靳相君现在走这一步,倒是为她赢得了不少赞誉。
这便是靳相君的目的,拿黎青珊来做自己融入盛京上流圈的垫脚石。
当然,假模假样的靳相君更引得黎青珊的不喜,只是不知碍于什么原因,她虽眉头紧皱,到底没同靳相君起冲突。
对于靳相君的话,大长公主只觉自己孙女太过良善,刚想说“不论原因如何,行为确实有失”定论,就被一旁的白老夫人打断。
“公主殿下,我瞧着也是,不若给这小姑娘一个机会。”
白老夫人地位德高望重,她要开口,便不是大长公主的一言堂了,怎么着,她也要给白老夫人一个面子才是。
而至于白老夫人为何开这个口,因为她还是觉得自己判断应该没有错,想再听听黎青珊的解释。
大长公主想了想,脸色依旧冷肃,同身边的嬷嬷耳语了几句,没多会,那嬷嬷便声调高了几分,传唤道。
“黎家姑娘,温家姑娘,上前说话。”
温家姑娘便是先前那穿着碧色襦裙的小姑娘,全名,温罗儿,是武安伯家的小姐。
靳相君并不觉得给个解释的机会,黎青珊就能翻身了,她有多不讲理,靳相君清楚的很,给黎青珊机会,不过是为了让她再一次出丑罢了。
让世人都看看,黎青珊到底为多大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发怒旁人。
靳相君心里的算盘再一次打响,脸上却是越发担忧的表情盯着在场行礼的黎青珊和温罗儿。
只再等一会,今日便能奏上一首凯歌了。
然而……
待两人说完后,尤其是黎青珊说完后,所有人表情都呈现一丝复杂。
而温罗儿面色更是惨白一片。
第10章
谁也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样!
黎青珊和温罗儿的争执,起源于温罗儿“好心提醒”黎青珊首饰太过素淡,毕竟是当县主的“赞者”,只带了几个白玉镯子和簪子,是不是太不给县主面子了,也会让旁人小瞧了长平侯府去。
温罗儿当着众人的面,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不断强调自己如何为黎青珊考虑才出言提醒的良善心思,丝毫不说自己对黎青珊的语气有多阴阳怪气,活像黎青珊跟她身后的长平侯府,就像南安郡王府上打秋风的穷亲戚,得了恩典不说,还让主人家这么丢脸。
温罗儿心里也暗爽,她确实是打着提醒的名义激怒黎青珊,可谁曾想,黎青珊是个炮仗脾气,出来的效果,可比她预想的好太多了。
她走了这么一步,县主该能明白她的示好。
想到之后,能同靳相君交好,温罗儿柔顺的眉眼不免闪过一丝违和的得意。
而光听温罗儿所言,确实是黎青珊的错,温罗儿只是好心提醒,黎青珊却对她动了怒,而且还在有大长公主在场的宴会上,大声喧哗,一看便是礼数欠佳之辈。
听到这,白老夫人不免有些失望,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
然而,黎青珊这会却是紧了紧手,眼神闪过一丝倔强,仿佛温罗儿的质疑是对她多大的不恭敬一般。
“公主殿下,白老夫人,青珊不认为自己有错。”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白老夫人看着黎青珊却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且道来听听。”
黎青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焦躁的情绪,才是郑重道。
“百善孝为先,自古皆是,青珊认为所谓德行规礼,均是以孝先行。”
话音一落,众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黎青珊为何突然扯出“孝道”,诚然,古往今来,“孝道”是德行中最为重要的一项。
一个人若是有了“不孝”的名声,女子难以嫁人,男子更是连官都做不了。
但此时,提起“孝道”又意欲何为?
白老夫人同样不解。
“这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黎青珊对上白老夫人倒是极其规矩,表情收起了不满,手轻轻抚上右手腕的白玉手镯,眼里闪过一丝尊敬道。
“因为这副白玉首饰,乃是青珊祖母所赐。”
……
先前大长公主一句话,让在场噤声。
现在黎青珊一句话,同样起了效果。
只是前者是因为骇得,后者是因为惊得。
就连靳相君心里也难得诧异,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黎青珊,她甚至怀疑黎青珊身后是否有高人在指点。
不然,以黎青珊那种“草包脑子”怎么会想到用“孝道”这个最大的大帽子来颠覆舆论。
是的,在黎青珊说出那副“白玉首饰”是长平侯府老夫人所赠,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黎青珊所佩戴的“白玉首饰”非但不是过于素雅,显得不给靳相君面子,也平白让旁人觉得长平侯府小家子气。
反而正因为对靳相君重视,才将尊敬的祖母所赠的“白玉首饰”戴上,不仅彰显了自己对祖母的孝顺,也表明了对靳相君的重视。
别忘了,黎青珊这回的身份是靳相君及笄礼上的“赞者”,戴着长辈所赠的首饰当靳相君的赞者,不仅表明了自身的品德,更是以自身的品德对及笄者美好的寄望和祝愿。
寄望其孝心可昭,也祝愿她此后子孙尽孝。
顿时,所有人看向黎青珊的眼神有了一个大扭转。
而温罗儿先前心里有多得意,现在脸色就有多惨白。
之前,她还可以说是黎青珊不识好人心,肆意吼骂她,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使得旁人同情她,可现在无论她本意如何,她先前的话,就是对“孝道”的不敬,甚至于连黎青珊动怒,都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孝道,不会受到旁人的诟病,但她可就惨了。
“孝道”这顶帽子有多高多大,不敬“孝道”的她就会有多翻不了身。
虽然可以说是“不知者不罪”,但也会落得“行事莽撞,思虑不周”之名。
若是安上了这样的名声,她也就被盛京上流圈抛弃了。
而且此事,还闹到了大长公主和白老夫人跟前,温罗儿甚至可以想见今日之后,她在盛京恐怕再无办法抬起头做人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可能,还会连累武安伯府其他姐妹的婚事。
温罗儿身形一颤,心知自己定然要赶紧补救,不然,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温罗儿侧了侧手,想去抓黎青珊的衣裳,谁料黎青珊快速后退,压根不想给温罗儿机会,使得温罗儿的手落了空,在半空中,尴尬的紧。
温罗儿脸上有些讪讪,但心里又是着急。
“黎姐姐,是罗儿的错,罗儿不知那是黎姐姐长辈所赐之物,还对其妄加议论,还望黎姐姐原谅罗儿这一回,此后罗儿行事定然小心谨慎。”
白兔一般柔顺的眼睛往黎青珊身上瞅着,怎么看怎么真诚。
这要换成哪个稍微不清醒的男人,肯定舍不得让“娇花”一般的温罗儿难受,但黎青珊就是那传说中的霸王花,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她斜睨了温罗儿一眼,冷声道。
“可我这副白玉首饰,前些日子的夏荷宴上可是佩戴过的,那时,我可是同在场的小姐们都提过这事的。”
夏荷宴,是盛京五品以上的官宦世家小姐们,每到夏日便会举办的宴会,由于主持者是当今圣上的最宠爱的女儿永宁公主,所以,没几个官宦世家小姐,敢驳永宁公主的面子不去。
温罗儿自然也是在的,靳相君倒是因为那会刚被南安郡王找回,没去成夏荷宴。
黎青珊这么一提,在场参加过“夏荷宴”的小姐们均是陷入回忆。
温罗儿眼神一滞,怎么也没想到黎青珊会这么说。
夏荷宴上,她记得清楚的,黎青珊还是寻常那副穿金戴银的扎眼打扮,哪里带了什么白玉首饰,提及过……
温罗儿陷入回忆的思绪,忽然停留在了那日夏荷宴上,黎青珊手腕上那堆浮夸的金银手镯中的一抹白。
然后,心神彻底慌了。
同样反应过来的还有一起参与那次夏荷宴的其他官宦世家小姐们,经黎青珊这么一提,她们倒是想起来了,那日,黎青珊确实说最近得了祖母所赐首饰,只是那个白玉镯子夹杂在一堆金银首饰中,不起眼的紧,她们就忘了,有些记得的还以为赐的是哪个金银首饰。
官宦世家小姐们和温罗儿的反应,一下子就证明了黎青珊话语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温罗儿不敬“孝道”这名声,是逃不了了。
可温罗儿还是不死心,心里又气又慌,那日,黎青珊戴了那么多首饰,她哪知道是哪个。
只是,当温罗儿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大长公主冷冰冰的眼神从黎青珊身上移动到温罗儿身上,她便再无法言语了。
白老夫人和大长公主都是人精儿,一点就通透,这会,大长公主脸上难看的紧,本想抓着黎青珊把柄,没想到却送给她一个扬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