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着事情,没留神撞上了一个人。“哎呀。”对面那人一声惊呼,话里抱着的香落在地上。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那丫鬟打扮的女子不满道。
“春兰,还不闭嘴。”
她身后走过来一个穿着藕荷色绣花襦裙的女子,气质端庄清雅,曹氏揉了揉被那丫鬟撞痛的手臂,定睛看去,那姑娘还是一个熟人。
“秦夫人,您也来进香啊?”邵思岚态度礼貌地问道。
曹氏前些日子压根就没出门,根本不知道邵思岚和梁明泽的事,也不知道她和秦绵早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是思岚啊。”两家关系不错,曹氏并未多想,也亲切的问候一声。
邵思岚眼神闪了闪,看曹氏这反应应该是对前些日子的谣言丝毫不知,她灿烂一笑靠近曹氏。
“阿绵怎么没跟您一起来,多日不见,我都有些想她了。”
曹氏回答:“绵姐儿在家中还有事,你若想她,可以去家里找她。”
曹氏是好心,她怕女儿刚刚和离心情不虞,想着邵思岚是她闺中的小姐妹,也好开解开解她。
邵思岚:“也好啊,前几日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的,我还怕阿绵想不开呢,正想去劝劝她,别与孟督主走得太近,对名声不好。”
曹氏一愣:“什么谣言,还有孟督主,你说清楚。”
邵思岚惊讶:“秦夫人还不知道吗?外头都在传,秦绵和太监有私情,不守妇道。”
曹氏心下一沉,大受打击。若不是秦柔扶着她,她差点仰头倒下。
“唉,我当然是相信阿绵的,也不知是谁,传这种谣言出来,害的阿绵被长宁侯府嫌弃,只能与梁世子和离。”
她利用曹氏不知内情,刻意将两件事混淆在一起。
曹氏强撑着离开大光寺,急忙吩咐车夫立刻回府,到了家门口,曹氏再看见门匾上显眼的孟宅二字,心中五味杂陈。
邵思岚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响起,联想到孟长安的多次帮助,她心里不舒服,早就听闻孟长安阴险残忍,睚眦必报,他怎么会偏偏对秦家这么好心,定是看上了秦绵,想将她纳为己有。
曹氏痛心,秦绵那张脸,曾经引得多少贵族子弟趋之若鹜,孟长安虽是个太监,但也总是男人,她当初怎么就没多想想呢,害得秦绵陷入如今的窘境。
“秦夫人,您怎么在门口站着?”德喜笑眯眯地带着几个番役过来。
曹氏回头,脸上的笑有一丝勉强,她现在看见太监和东厂的人就头痛……
“我出门去进香,刚刚回来,公公有事?”
德喜:“督主命我给秦娘子送些补品来,这都是皇上赐下来的,督主用不上,这不都给秦娘子送过来了。”
德喜摸摸鼻子,他总觉得今日这位秦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往常,脸上的笑是僵着的,眼里还带着戒备,尤其是提到他们督主的时候。
“这怎么好意思,公公还是拿回去吧,我家绵姐儿福薄,当不起督主如此厚爱。”
曹氏一连串的说完,也不让德喜进门,吩咐门房立刻把门关上。
门房原本就是宅子里的下人,擦着汗对德喜道:“公公,得罪了,得罪了。”说完就把大门关上,一条缝都没露。
德喜回头看着好几箱的补品,心凉了半截,这要是原封不动带回去,东厂就要变天了吧。
饶是德喜再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东西带回去,再缩着脖子向孟长安禀报:“督主,秦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德喜悄悄抬头,孟长安的脸色冷得吓人,双眼微微眯起,眼中冷光乍现。
“起来,随本督看看去。”
孟长安带着德喜从东厂内部侧边的小门走上一条窄巷,转了个弯就到了孟宅门口,这也是他当初买这所宅子的原因。
德喜上前拍门,两声后,门房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是德喜,立刻说道:“公公,夫人说了,不让小的放东厂的人进来。”
德喜啐他一口:“你瞎啊,看看是谁来了。”
门房往外瞄了一眼,当即大惊失色:“督主,小的该死。”
孟长安上前踹了他一脚,冷哼一声:“秦夫人说东厂的人都不让进?”
门房苦着脸:“夫人,夫人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啊。”
孟长安挑眉反问:“那本督呢?”
门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孟长安又踹了他一脚,发泄出心中的郁气才往里走。
曹氏脸色难看找来的时候,秦绵正在屋里仔细研究着几种寿字的写法,还找来许多古籍查看翻阅。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秦绵繁忙中抬头,见曹氏气得直喘,眼睛通红。
曹氏声音哽咽:“绵姐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和孟督主的关系,梁世子才会与你和离。”
秦绵站起身,皱眉道:“母亲听谁说的?我与梁明泽和离跟孟督主有何干系?”
曹氏:“你还想骗我,我今日去进香见了思岚,她都跟我说了。”
秦绵面色微动:“邵思岚?她告诉您的?”
她心中冷笑,才过了两日她就又活泛起来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青桃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了:“夫人,您怎么能相信她的话,您不知道,我们娘子就是看见梁世子和她在清浊斋中私会还衣衫不整,才与梁世子和离的。”
曹氏震惊:“什么?这是真的?”
青桃点点头:“是真的,如今整个泰安城已经人尽皆知了,您平日里不出门消息闭塞才不知道,加上娘子怕您担心不肯将实情告诉您……”
曹氏跺脚,恨恨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竟是这样的人,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为母则强,曹氏再柔弱的性子听见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被如此欺负也忍受不了,秦绵赶紧拦住她:“母亲,我没事的,您别动怒,”
“邵思岚以后说什么您都别信了,她不止一次陷害我,我与孟督主的谣言就是她传的,好逼我尽快离开侯府。”
曹氏泪水涟涟:“都怪母亲没用,让我的绵姐儿受此羞辱。”
秦绵安慰她半天才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曹氏擦着眼泪,虽说秦绵和孟长安的谣言是假的,但长此以往,于她的名声也不好。
曹氏担忧地问:“那你与孟督主?”
秦绵;“孟督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他只是心存感激,他帮了我那么多,咱们总不能以后对人家避之不理吧。”
曹氏仍旧发愁:“可是人言可畏,万一再有这种流言该怎么办?”
秦绵笑了笑,声音清透:“传言而已,反正我问心无愧。”
门外,下人都被曹氏打发走,只有两个人在寒风中站着。德喜战战兢兢地对孟长安道:“督主,咱还进去吗?”
孟长安的脸色比这严寒的天气还要冷,恩人?这么想还恩,那就让她越欠越多,欠到永远都还不清。
他冷冷推开德喜往回走,德喜跟在后面心里苦不堪言。
门房还在大门口跪着,见孟长安出来,满脸堆笑:“督主,您这就要走啊?”
迎面一脚踹来,门房趴在地上反思:也许是最近犯了太岁,怎么倒霉的永远是他?
德喜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摇摇头,思及刚才被挡在门外的憋屈,在他屁.股上又补了一脚。
第31章
年尾的那几日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孟长安被昭昌帝从宫里早早打发回家, 让他回去好好过年。
但每年的除夕对孟长安而言与寻常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他孤身一人, 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别人看万家灯火吃团圆饭的时候,他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黑夜沉思。年后各部的官职又有空缺, 他需要提前想好,在重要的位置安插一些亲信。
窗棱上结了冰, 被灯光一照, 晶莹剔透, 煞是好看。偌大的厂督府黑漆漆的连灯笼都没挂上几盏, 下人们尽量保持安静,走路时都刻意压低声音, 静到极致,就显得荒凉。
孟长安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框, 天气这么冷,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 遥遥望着院中的一片腊梅。
“督主, 厨房准备了酒菜, 您用一些吧。”德喜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身冷气,结果进来之后却觉得书房里更加冷。
孟长安淡淡的嗯了一声, 德喜偷瞄一眼他的脸色, 没看出什么来, 他壮着胆子上前关上窗,孟长安还是毫无反应。
“督主?”德喜小心翼翼开口,孟长安看他一眼走过去坐下,陆续有小太监端着酒菜进来,满满登登一桌子。
孟长安挥退小太监,德喜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捏起酒杯,对德喜道:“坐下吧。”
德喜没推辞,他同孟长安一样早早就进宫为奴,不同的是他是被亲爹卖进宫的,换了五两银子,够一家人一年的米粮。
每年的除夕都是德喜陪孟长安过的,顾劲至少还有个腿脚不好的老娘为伴,他们却是真的孑然一身。
孟长安喝了一口酒,辛辣又带着凉意的酒水由喉咙滑进胃里,令他眉心微微皱起。
一杯接一杯,溢出的酒液打湿了他的衣裳,孟长安低眸一看,嘴角不悦地抿起。
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德喜偏偏拿来这件红色外袍,还说喜庆好看,他犹豫许久,还是穿上了。
想起某个人一针一线的缝制它,不曾假手于人,他轻笑一声,心头有些痒。她屡屡把恩情挂在嘴上,着实让他烦闷,加上这几日事情忙,孟长安忽觉已经许久未见她了。
“德喜,备几样酒菜,本督要出去。”
德喜愣住,这大晚上的又是除夕,督主带酒菜去找人喝酒吗?
他没敢问太多,依照吩咐准备好酒菜就随孟长安一起坐上马车。
东临街的孟宅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同样主人都是孟长安,这里就显得有年味一些。马车停在大门口,孟长安踢了踢德喜:“进去把她叫出来。”
德喜应了声是,苦哈哈地叫门,门房正在吃酒极不情愿地出来开门,一见德喜硬是挤了个笑出来:“公公,过年好啊。”
德喜:“行了,回头给你赏钱,督主在外头等着呢,你莫要声张。”
门房点头,恭恭敬敬地把德喜请进去,这都好几天了,他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呢。
秦绵还在绣着百寿图,秦家这个年过得分外冷清,草草吃了顿饭就散了。秦柔和秦文淼陪着曹氏一起守岁,秦绵独自回屋刺绣。
卧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冬枝在门口道:“娘子,德喜公公来了。”
秦绵抬眸,有些惊讶。
她裹着一件白狐皮披风出去,德喜就站在门廊下等她。“秦娘子,督主来了,就在门外,您跟奴才去一趟吧。”
秦绵点头,嘱咐冬枝一声后,随着德喜出了孟宅的大门。
黑夜中一驾马车突兀地停在门口,秦绵到了近前,听到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上车,本督带你去个地方。”
秦绵一点也没有犹豫就上了车,宽敞的马车里坐了三个人也并不拥挤。孟长安看她今日总算记得多穿,脸色微微和缓。
去哪里秦绵没问,她总觉得今天的孟长安从骨子里透着不开心。
当马车停在刑部衙门门前的时候,秦绵是真的震惊了。她心中有一个猜测,激动的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