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在屋里转了一圈,如今见到正主,不由好奇地询问:“你怎么住在这里?以你的收入买房没问题吧?”
这栋破旧的居民楼看上去楼龄极长,恐怕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周围的布局也不合理,俗称老破小。楚楚刚毕业时租住过这样的房子,对这一切相当熟悉,不过考虑到张嘉年的收入,住这里就有点奇怪。
张嘉年不太愿意详谈,回答略显敷衍:“从小住着习惯了。”
“楚总如果不适应,可以早点回公司,我给您安排车。”张嘉年平静地提议。
楚楚调侃道:“那估计我比你更适应,毕竟你切个土豆都能失手。”
张雅芳趁张嘉年不在,早就将他日常丑事抖落得干净,如数家珍地说给楚楚听。
张嘉年原本还想强板着脸婉言送客,如今露出赧意,心想张雅芳女士怎么还跟自己老板说这些!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嘉年想询问楚总何时离开,又不敢太过直接,只能委婉道:“您离开公司太久,会不会耽误重要的事情?”
楚楚大大咧咧地摊手:“对我来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张嘉年:“……”真是熟悉的套路。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或许是看到楚总破天荒地择菜,张嘉年原本精准运转的大脑有些迟钝。他难得失去平时谨慎的态度,直言道:“您相比过去变了很多。”
这是他的心里话,楚总性情大变,只是日常大家碍于上下属关系不敢说。现在两人都不在特定的公司环境,只是站在家中随意聊天,气氛轻松不少,才让张嘉年放松警惕。
楚楚懒洋洋地倚着书架,她打量着书目,并未被他的话吓到,反而漫不经心地说道:“也许吧,变好还是变坏?”
张嘉年迟疑起来:“不好说。”
楚楚语重心长地教育:“这个时候请坚定地说变好,小伙子,你怎么没有一点政治敏感度?”
张嘉年:“……如果单纯评价您的幽默感,现在算变好吧。”
张嘉年其实觉得楚总脾气也变好了,但这话不能往外说,仿佛暗指老板过去脾气不好。如果是以前的楚总,断不可能看望下属,更不可能如此闲聊。
楚楚坦言:“适时的幽默感是缓和人际关系的好办法。”
张嘉年诚恳道:“我以为您根本不在乎这方面……”
楚总的行事风格难道不是“不服就干”?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楚楚厚颜无耻道:“我在用得到你的时候,还是很重视这方面的,毕竟现在公司没你不行。”
张嘉年闻言,原本晕乎乎的大脑突然警醒,从老板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信息,迅速恢复往日的滴水不漏,委婉道:“您过誉了,我只是按照您的指导,配合执行一些工作。”
“你的求生欲很强啊。”楚楚看着张嘉年的下意识反应,颇感好笑,“我知道公司过去频繁的人事变动让你留下阴影,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今天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事,以后银达的日常事务由你主管,我的工作重心会偏向其他方面。重要事务还是按流程汇报我,别的事你来拿主意。”楚楚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如果想要冲击百亿目标,她绝不可能每日被琐事绊住,公司内部需要明确分工。
张嘉年早有预感,但还是感到惊愕,询问道:“您是要着手辰星影视的业务吗?”
楚楚有条有理地解释:“辰星只是其中较为重要的一环,我想做的不仅仅是影视,而是整合所有资源,覆盖影视、游戏、图书、餐饮等全行业,以ip创造为核心,形成生态产业链,打造在国际上闻名遐迩的跨国娱乐公司。人们提到齐盛就会想起房地产,但我希望未来看到银达,大家想到的是一种文化。”
“如果银达能够真正改变大众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渗透进所有人的生活中,那它就能成为极具含金量的品牌,甚至超越齐盛。”楚楚望向张嘉年,认真地说道,“但这绝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张嘉年还是头一次见楚总如此正经,他既有些受宠若惊,又有点茫然失措。
她褪去往日满不在乎的慵懒神情,明亮的眼中满是真挚,将未来的美好蓝图娓娓道来,一番话极具煽动力,还真让人心潮澎湃。
楚楚看他愣神,开口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想挣100亿吧?”
张嘉年老实坦白:“……不是的。”
其实他以前怀疑楚总连百亿约定都不想完成,现在居然有如此远大的理想,实在让人惊讶。
“当然,创造ip没那么容易,短期目标还是100亿。银达以后的发展方向是文化企业,我的主要工作必然会倾向打造优质内容,而财务和常规经营很可能都要交给你。”楚楚也不是贸然分工,而是参考业内多家大型影视公司,内容创造和经营执行要是混为一谈,全让一个人负责,才是不科学的工作方式。
女配原身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是极为低效的方法,将合适的工作安排给合适的人,事情才能井然有条。公司既然聘请员工,便是让他们帮助老板排忧解难,只要用人手段得当,不存在分权的问题。
上位者将权力攥得越紧,底下人越没有积极性,人只有看到一丝曙光,才有拼命创造的动力。楚楚观察张嘉年的工作许久,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今日的拜访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
张嘉年见楚总如此大度放权,并没有被天降大饼砸晕,反而觉得自己被推上断头台。他平日不敢妄断楚总心思,但此刻还是担忧地提醒:“……您这么做,不怕银达后续的管理出现问题么?”
张嘉年其实想问,她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不会监守自盗?
张嘉年心中忧虑重重,不由微微凝眉,这对他来说也是极大挑战。如果楚总未来改变主意,对此举反悔,他基本上也就凉了。伴君如伴虎,他深谙此理。
楚楚挑眉,反问道:“你觉得会出现什么问题?”
张嘉年斟酌措辞:“您过度放权,可能会助长下属的一些……”
楚楚直白问道:“你会么?”
张嘉年骤然被问,不由心情复杂。他见她神色镇定,一时难以回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即使他现在回答“会”或者“不会”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短期的保证,而是长久的许诺,随之而来是无尽的考验。他无法预测未来,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其实很简单,我可以替你回答,你不会。”楚楚信誓旦旦地说道,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如果你真想要钱,你大可不必呆在这里,齐盛能给你更多。”
齐盛集团的规模远超银达投资,张嘉年要是真求钱途,回到齐盛不要太容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产生异心,我只会为你感到惋惜。”楚楚斜靠着书架,注视着张嘉年,“因为你为了短期的利益,亲手错失打造世界品牌的机会。财富积累到某种程度只是数字,富人和财团很多,但改变人们观念的标杆屈指可数,银达就要成为其中之一。”
“这就像你有钱还会选择住在这里一样,很多事不能用财富来衡量,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楚楚目露深意,轻轻地说道,“张嘉年,我都没有怀疑你,你何必怀疑自己?”
张嘉年思绪有些凌乱,他听完一席话,努力忽略心中悸动,最终只能由衷地感慨:“……您可真是天生的演说家。”
他算是亲眼见识楚总的嘴炮能力,明白无数网友对她的追捧,她的现场煽动力简直不要太强。即使知道这是上位者的某种天赋技能,仍会情不自禁地深受鼓舞,心甘情愿地为此卖命,这就是领导者的魔力。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楚总倒是用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