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点头。
——无论是喊娘还是喊娘子,她对母亲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二丫,你跟我回去吧,这儿……等你爹收拾好了你再过来住。”戚善珍说道。
二丫决绝地摇了摇头,“娘……不,婶子,总要开始的。”
戚善珍的眼泪又淌了下来,“这里哪能住人!”
眼见着武向东已经朝着这边走近了。
戚善珍不敢再耽搁,只得对二丫说道,“你的衣裳铺盖我都拿了来,还给你捎了些菜过来……要是、要是过不下去了还回来,别管你奶奶和你爹说啥,我是你娘我肯定会管你的!”
二丫低头一看,果然……破棚子的旁边放着铺盖、她的几件旧衣什么的。
“娘……”
“叫婶子!”戚善珍皱眉说道。
“我再喊你一次娘……”说着,二丫环住了她娘的腰。
她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肥皂香气,听到了母亲隐约的抽泣声音……
半晌,二丫松了手,“你快回去吧!省我奶奶又骂你,你拿了这些东西来,肯定已经捱骂了吧?”
戚善珍道,“你就在乎这些……被她骂上几句又怎么样,死不了人……”
这时,武向东已经走到了破棚前。
武老太和武二狗一向很忌讳戚善珍与武向东在一块儿。
为了避免不避要的麻烦,戚善珍只好摸了摸二丫的头,又朝武向东点点头,急急地走了。
二丫目送着母亲的背影……
“你先跟她回去住几天咧,等我把这屋子起好了你再过来?”
武向东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丫摇头。
她叹气,然后开始收拾起戚善珍送来的东西。
嗯,母亲给她准备了一副铺盖、几套旧衣、洗脸毛巾什么的,还有二姑送给她的水果糖和塑料凉鞋,以及一小袋大米、一小袋混在一起的各种豆子,四五个碗、盘子什么的,还有几条应该是刚从藤上扯下来的丝瓜什么的,以及一大包晒干了的干菌子和小鱼干。
——干菌子和小鱼干还是先前武老太吩咐二丫弄的,本来是准备当成给武仪春的回礼;但昨天闹了分家这么一出,后来武仪春带着王珩王璎走的时候……没人想得起这些菌子干和小鱼干来。
现在,母亲带来的这些东西,还真是很及时呢!
这时外头武向东已经开始兵兵乓乓地忙碌了起来。
二丫伸了个头出去一看……
她看到爹除了扛了一棵大腿粗的连枝树回来之外,也不知上哪儿借来了一个电工背包?
这会儿他正拿着柴刀开始砍起了树上多余的枝桠……
看样子,好像这个新爹是一分钟也不愿意浪费?
二丫深呼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这个破破烂烂的“家”。
是啊,已经如了她的愿,从那个家脱离了出来了。
所以现在要努力!
没饭吃、没衣穿、没房子住……这些都是暂时的!
以后,她和爹会越过越好的!
第27章
武向东只顾着拿了锯子、木工刨对着那棵树在那儿埋头苦干……
二丫索性忙起了晚饭。
破棚子里几乎啥也没有。
她只好一趟一趟地往自家的西山上跑, 捡回来一些柴火, 又去刘孝忠家讨了一盒火柴回来,还厚着脸皮的讨要了一个刘家人不用的、可以储水的旧瓦罐。
接下来, 二丫又端着锡锅去打了井水回来。
她想办法捡来砖头垒了灶、生了火,先烧上一锅开水, 把旧瓦罐洗净了,再把开水倒进了瓦罐里, 然后她才开始做饭。
家里的存粮太少了……
所以, 二丫先是那几尾已经处理好的鱼虾给倒进了锡锅里,小心地将鱼虾给烘得干干脆脆。
唉,小鱼虾也太少了点, 而且不算肥美, 烘干了以后锅底压根儿不见油脂,只是锅底油亮亮的……仅此而已。
二丫把野芹菜倒进了“油”锅里。
顿时, 一声“嘶啦”的声音响了起来……
武向东在一旁问了句,“搞啥咧?”
二丫嘻嘻笑,没说话。
家里没有葱姜蒜, 刚才在烘小鱼虾的时候,就已经有比较浓重的鱼腥气出来了。现在野芹菜一下锅, 特殊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二丫折了根树枝, 用旧瓦罐里的开水冲洗了一下, 当成锅铲用,在锡锅里把野芹菜翻炒了一下,然后就倒了些开水到锅里去。
这时, 武向东停下了工作,光着膀子进来了。
“二丫,有水喝没得?”他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问道。
“有!瓦罐里有,小心点咧,还烫!”二丫连忙说道。
武向东用手摸了摸瓦罐,然后直接捧起了瓦罐,咕咚咕咚将一整罐半温不热的水给喝个精完!
“爹,咱们家里还缺好多东西哩……锅碗瓢盆没有,油盐酱醋没有,铺盖也只有一套……”二丫念叨了起来。
武向东喝完了水,出了棚子继续去捣鼓那树,又道,“明天村长老婆要去镇上,你跟着她一起去、一起回……你身上有钱,缺啥自己买吧!”
二丫应了一声。
顿了一顿,她又问,“爹,明天你不去?”
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小孩,怕东西买多了拎不动。
“我不去!”武向东道,“我要把这屋修补好咧!还得再跟刘孝忠上一趟西湾山去……”
二丫听了,便问,“爹,咱们怎么跟孝忠叔换的山?”
“他屋后的西山已经归他了,柴火、菌子、野菜,还有蛇啊、山老鼠啊……从今天开始,他屋里的人都可以去山上拿了。嗯,我们也可以拿,一直拿到今年年底,等过完了大年三十,从明年的大年初一开始,我们就一样都不能拿得了。”
“西湾山那边咧,我要栽树……你赶集的时候买两把好使的锄头、斧头、锯刀回来哩,算哒你还是直接和铁匠说你爹要一整套自己打家具的家伙,叫铁匠给你配哩!还有,各种菜种子也要……”武向东说道。
二丫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说道,“要买这么多,那二姑给的二百块钱怕是不够哩。”
“我还有钱!”
说着,武向东又开始捣鼓起了那颗树,还敲敲打打的……
天渐渐的黑了。
二丫煮好了一锅掺着米粒儿和豆子的杂菜汤,招呼她的新爹吃饭。
武向东应了一声,又喊二丫走开。
二丫不明所以的走开了。
然后她就看到武向东扛着几块木板进了棚子。
二丫连忙跟了过去……
如她所料,武向东扛的这几块板子,是给她打造的……新床!
不过,这个“床”,嗯,只有床板,连床脚都没有!
“今夜里随便应付下哩!木板没刨边……这借来的刨子不好使,你夜里睡的时候把你娘送来的铺盖铺好,等明天你把刨子买回来了我再刨边……”武向东说道。
二丫心里美滋滋,先是纠正她爹,“现在你是我爹,她就不是我娘了……我喊她婶子哩!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娘……”
武向东没吭声。
然后二丫又问道,“爹,那我有床睡了,你咧?”
武向东奇道,“我?你年纪不大,还管起你爹我了!我一个男子汉睡哪不是睡!吃饭了,饿死啦。”
二丫急忙把三脚桌端到了外头,随便找了几块刚才她爹用剩的木料垫好了桌脚,又端来了小矮凳,又把一整杂菜米汤和碗筷端了来……
父女俩就坐在“家”门口吃起了分家以后的第一顿饭。
野芹菜味浓、有异香,鱼虾份量不多、但好歹也是荤腥,再加上二丫还抓了一把被晒得干干的菌子进去……
锅内为数不多的米粒儿和豆子已经被煮软了,并且已经浸入了浓浓的菜味儿,也为这锅汤带来了醇厚浓重的淀粉浆感。
父女俩稀哩呼噜地吃着……
二丫吃到了八分饱就停了下来。
这是她头一回做两人份的饭,也不知道爹能不能吃饱。
现在看来,这一顿……大约是两人都吃不饱的。
但是没关系,以后她就能大约把住份量了。
二丫见爹吃得香,忍不住挟了一筷子野芹菜慢慢地咬着,又问,“爹呀,二姑给咱的二百块钱,到了年底咱们可怎么还?”
武向东又添了一碗菜粥米粒儿汤,端到嘴边大口滋溜着,一口气喝下了大半,这才答道,“我会做工还她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两天先不忙,我把这屋先起好,你在这里住着……要是没吃的就回你奶家去蹭,别怕,就算咱们分了家、你也还是武家的子孙,蹭她几餐饭吃也是天经地义,她要骂就让她骂……”
二丫一听,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在这里住着?”
“嗯啊!”武向东嘴里答着,扒菜粥的动作可一点儿没耽搁。
二丫又问,“那……爹你咧?”
“……我?我上西湾冲栽树去啊!”
说着,武向东又仰头喝了一大口菜粥,又道,“我晓得咧……九月开学,是吧?所以咱要赶九月前把西湾冲的树栽完!要是栽不完树就请人来栽!嗯,我还得抽空去一趟城里,去给你办户口、托你二姑办你上学的事儿、还得去林业局领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