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锦溪君温润的侧脸在她的眼前掠过,她猛然从愣神中醒悟过来,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背脊却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上。
只碰了一下,挽碧便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裴瑾之看着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的笑了笑。
他轻柔的道,“不用怕,书架不会倒的。”
挽碧清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站直了身子。
再次看向锦溪君的时候,她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疑惑。
他怎么知道……她的心里在担忧些什么的呢?
那些书架很高大,几乎要触及屋顶。
挽碧每每抬头仰望,却总有一种那些书架一被撞到就会往后倒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她的脑海里为什么会时常浮现出来这样的念头,但是刚刚她正巧是撞到了书架上了。
身后是书架规整的框架,她恰好是撞到了书架的边角处,背脊有些疼,但是她还害怕书架被自己靠倒了,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力度……
锦溪君一把抓住她的纤细的手腕,把她与书架分开的同时还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用怕,书架不会倒的。”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他认真的重申。
挽碧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喜欢看游记?”锦溪君伸出苍白的手指在她手上的书页上点了点,唇角勾起了一个神秘的弧度,“那你可曾听说过,或者是看过,有关于玄冰洞的相关传说呢?”
“玄冰洞?”挽碧歪着头想了想,慢慢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锦溪君还是笑着,但是下一刻他直起身子来,手指在眼前缓慢的滑过,然后停顿在某个虚空的地方点了点。
挽碧看着他奇怪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锦溪君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你找书啊……”
“什么书?”
“找到了。”
锦溪君伸出手,从最上一层的书架里拿下来一本书。
挽碧的视线随着他的手势移动,心里却想着,锦溪君给她拿的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最上一层书架里的书,其实她很少会注意到。
因为,她不够高……就算看到了心仪的书,凭借着一人之力,无论怎么踮起脚尖她也没有办法拿下来。
所以,平常,她在黄金书屋里选书的时候,目光一般都只专注在自下往上的四层高度。
锦溪君把手的书递了过来。
挽碧看着那熟悉的封面,“《晋国游记》?这本书我看过的……”
锦溪君哦了一声,然后说,“你确定是看到的是这一本?”
有区别?
挽碧把书接过来,随意的翻开,“怎么?这本书和我先前看到的那一本有什么区别吗?”
锦溪君点头,“自然不同,而且,有很大的不同。”
“是吗?我看看……”
挽碧低头认真的翻书寻找不同的时候,锦溪君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从先前的几次交集,到如今,她变了不少。
初次见面她是青涩懵懂如孩童,但现在她是灵动文雅的少女。
她的身上也不再作侍女的打扮,衣着行为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小姐,但是又比规矩众多的她们多几分天真直率,纯洁无邪。
与班婇谈笑时,偶尔的时候,会不经意的聊起一两句有关于她的话题。
从班婇那里,他逐渐的知道,裴瑾之爱上了她,还打算娶她。
她现在的所有变化,全是因为裴瑾之吧……
只是……
“锦溪君,你说的不同在哪里?我怎么没有发现?”
思绪被挽碧突然发出来的声音打断,锦溪君回过神来,看到挽碧神情奇怪的正盯着他看。
他微微挑眉,“你可有认真的看过了?”
她微微嘟嘴,有些不满,“有啊,我几乎是从头翻到尾了。”
“可是,我还是找不出来什么不同之处啊。”
“书给我,我找给你看。”
“哦。”
“锦溪君,你看……咦,锦溪君,你在哪里?”
班婇回了一趟韩府,又兴冲冲的跑过来,因为跑得急,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薄汗。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某样东西,是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让锦溪君看到的。
只是她来到书屋里,却没看到高高柜台后的熟悉人影。
她下意识的问出了一个问句,却没有人应答。
锦溪君去哪里了呢?
班婇正奇怪着,突然听到了不知道是哪一列书架里传出来了一点细碎的交谈声。
她捧着盒子走过去,很快便在逼仄的书列之间,看到了一高一低的身影。
原来锦溪君在这里。
她高兴的正要走过去,却看到锦溪君往挽碧的方向靠了靠。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落在手里的书上。
相反,他在看她,目光柔和而澄净,温柔而眷恋。
班婇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从来不曾……看过锦溪君露出来这样的目光。
他的目光,挽碧并没有注意到,班婇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也同样没有注意到。
她的目光一直都紧盯着手上的书本上。
锦溪君给她找出了好多页的不同。
上面记载了一些带着些神秘色彩的事件,那些都是挽碧在先前的那一本书里没看到过的。
那些事情很玄乎也很精彩,挽碧完全被吸引了。
一个毫不知情,一个爱慕表露。
班婇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心口闷闷的。
手心里握着的盒子,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握得紧紧的。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无法呼吸。
其实,她知道,锦溪君喜欢的人其实是挽碧。
在认识挽碧的那一个晚上,在她们翻墙头的时候,她记得锦溪君当时望向挽碧的目光,和此刻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便明白了,锦溪君可能是喜欢着挽碧的。
但是挽碧与裴左相两情相悦,她也就傻乎乎的以为,她和锦溪君,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她总是时不时的往这边跑。
女儿家的脸皮要薄,女儿家要矜持……
长久以来形成的各种观念,每一种都与她想要做的相悖。
班婇想,她也是没办法。
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抛开的,就算没有办法抛开,也是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挽碧不会喜欢上锦溪君,那她努力努力,没准儿锦溪君也会有喜欢上她的可能。
她是这样想的。
她也是这样做的。
可如今,站在这里,看着书列之中,看着那一高一低的身影,融洽静谧得如同一幅美好的画面时,她突然就感觉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幕。
她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眼眶有些热,鼻子也有些发酸。
她一向坚强,绝少哭泣,可是在这一刻,她难受得忍不住湿了眼眶。
大概,这就是区别吧。
他不喜欢她,她与他说话,他不拒绝她,但是还是与她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她现在像是瞬间顿悟了一般。
脑海里回想起来与他交谈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提到有关于与挽碧的话题,他时不时越过她落在她身后书列上的目光,他偶尔的失神和莫名其妙的微笑……
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因为他心有他人。
她初初以为,他会提起挽碧,是为了更好的与她交谈。
她初初以为,他温柔的目光是真的就落在她身上的,如果不是她害羞,不敢抬头看一看,也许,她早就该发现,他的目光并不是为她而停驻……
她初初以为,他会失神,是因为她说的内容有趣,使他想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她初初以为,他会微笑,是对她所说的表示赞同……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可惜,她到现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