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跑回床边,脱了鞋子便钻进了被窝,平复了平复,但这时却听外头响起了阿宁的声音,“世子睡了么?”
“世子在后花园。”
有丫鬟答了一句,那阿宁应了声。
卿卿一听阿宁回来了,激动也欢喜,这时便又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穿了鞋子,急着打开前窗,正好那阿宁尚未走远。
“阿宁!”
她小声唤道,朝他招了招手。
阿宁循声望去,只见偏房的小姑娘散着长发,露出个小脑袋。
阿宁笑了两声,走了过去,“卿卿姑娘。”
“阿宁,信,我信送到了么?”
阿宁经她提醒,方才想了起来,连连点头,笑道:“送到了送到了,卿卿姑娘不用担心了,瞧我这脑袋,忘了和卿卿姑娘说一声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阿宁!你真是太好了!”
卿卿内心翻滚,激动不已,瞬时都想抱他了!
那阿宁摸了摸头,笑了两声,“小事一桩,卿卿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卿卿道:“来日我若有钱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哈哈哈……”
那阿宁听罢笑了起来。
卿卿咬了下唇,也跟着笑了两声,却是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总归,她一定会有钱的,待她有钱之时,凡是帮过她的,她都会报答!
“我睡了啊!”
该问的问过了,卿卿便赶紧落了窗子,返回房中,上了床,彻底熄了灯。
她闭上眼睛,开怀的很,今日给娘亲报了平安;见到了洛姬;还看到楚卓不开心,三喜临门,真是没有比之再好了!
***
白日里,幽州,薛府。
二姨娘冯氏与女儿薛明柔在桌前绣着一朵艳丽的牡丹。薛明柔年芳十八,生的亭亭玉立,温柔可人。冯氏唇边带笑,时而抬手指点女儿一二,神情颇是专注。
这时有丫鬟走来,唤了一声,“二姨娘。”
冯氏轻声相应,并未抬头,注意力还在女儿的刺绣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开口问着,“怎么了?”
“是,二姨娘,云娘来了。”
冯氏这时抬起了头。明柔亦是与母亲相视了一眼。
“快让她进来吧。”
“是。”
丫鬟应了声,这便出去请人了。
明柔道:“姨母是不是为表妹之事而来。”
冯氏叹息一声,“多半是吧。”
俩人说话间,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抬步进来。那女子一身青色罗裙,梳着随云髻,生的清丽温婉,打扮的朴素简单。
“表姐。”
她进来便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冯氏应了声,“云娘过来坐吧。”
“嗳。”
妇人答应了,缓步过去。
“又来打扰表姐了,云娘心中过意不去,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多月了,什么消息也没有,我的卿卿……”
云娘说着,碎泪隐隐,但赶紧抬袖擦了擦。
冯氏叹息一声,这时但见云娘眼底浮现了一抹期望,虔诚地凝望于她,“表姐说,燕王府的那位能不能是呢?”
冯氏又是一声叹息,“传言那姑娘美貌出众,也叫卿卿,倒是也有几分可能,不过……”
冯氏没说下去,云娘心中明白。好看的姑娘多了,“卿卿”又是多么寻常的名字,所以可能性极小。
“总归有希望便是好的,表姐能帮我吗?”
冯氏拉起了云娘的手,“你念女心切,我自是理解,我又何尝不惦记卿卿,但那是燕王府,我们想打探进去,是十分难的。但你不用担心,卿卿孝顺又乖巧,若燕王府的那个真是她,我们早晚会知道,她也一定会想办法传消息给我们的。”
云娘点头,“是,表姐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做母亲的,如何能不急呢。”
俩人正说着,这时但见丫鬟再度过来,“二姨娘,宝儿来了。”
云娘闻言抬袖擦了擦眼角,与表姐对视一眼,笑道:“宝儿是急着找我。”
“嗯,快让他进来吧。”
丫鬟应声,去了,不时便引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入内。那少年衣着朴实,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单单看脸,实乃人中佼佼,只是他目光微呆,一眼便能看出与众人不大一样。
“母亲,姨母,表姐。”
少年憨实,动作缓缓,却也彬彬有礼。他同妹妹一样,随母姓穆,大名穆珩,乳名宝儿。人人都叫他宝儿惯了,穆珩二字却是没什么人知晓。
冯氏应声笑了笑。云娘这时也便起了身,朝儿子问道:“宝儿,可有你妹妹的消息了?”
穆珩缓缓摇头,面有忧色,眼圈也是红了。
云娘瞧着又辛酸又心疼,暗自叹息一声,这时回身一礼,“打扰表姐了,我和宝儿便先走了。”
冯氏点头,“表妹也莫要太急,此事急也无用,但总归有希望,卿卿激灵着呢,相信她会没事。”
“嗯。”
云娘勉强笑笑,再度躬了躬身,带着儿子出了那房。
冯氏瞧着母子二人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一旁一直瞧着的女儿明柔这时开了口,“母亲为何叹息?”
冯氏道:“云娘这是个什么命啊!”
“表姨母怎么了?”
冯氏再度叹息一声,“丈夫早早地没了,生了个傻儿子,原本有个懂事的闺女,现在……哎!”
明柔接道:“表妹真的死了么?”
“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没死,也好不到哪去,若是遇上个良人,或许就在乡下成亲生子,过一辈了,若是遇上个坏人,就她那模样,没准被怎么糟蹋呢,就是流落风尘也是有可能的。”
“那可真可怜啊!不过娘说,燕王府的那位会不会是她?”
冯氏摸了摸女儿的头,笑了,那笑有无奈,也有嘲弄。
“傻孩子,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命!”
薛明柔点了点头,“是啊。”
***
云娘和宝儿皆是无精打采。
少年搀扶着母亲走在小路上。他红着眼圈,憨而缓慢地张口道:“卿卿一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肯定能逃过劫难。”
云娘泪眼朦胧,抬眼向上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舒了口气,咽下了泪水,艰难地吐出一句,“是啊,卿卿会平安的,一定会,娘相信她会。”忍着忍着,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娘……”
宝儿停了下来,瞧望母亲,心一缩,很难过。
少年拿出帕子,动作缓缓,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
“娘别哭。”
云娘点头,勉强笑笑,“娘没事。”
“孩儿觉得,燕王府中的那个一定就是妹妹。”
“宝儿为何笃定?”
宝儿摇头,“孩儿也不知道,只是那日救了妹妹,在河边被打昏,孩儿看到了几个穿铠甲的人,是不是燕王世子那个混蛋,打昏孩儿,劫走了妹妹?”
云娘一听,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宝儿确定,看到了穿铠甲的人了?”
宝儿点头,“孩儿看到了。”
云娘擦了下眼泪,破涕为笑,“这般说来,燕王府的那个真的可能是我的卿卿啊!”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孩声响起。
“不要脸,你可真敢想啊!”
母子二人闻声,心皆是一颤,朝之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位小姐。
那俩人一样高矮,相貌较好,打眼看长得颇像,但仔细看又哪哪都不一样。俩人是对儿双胞胎,正是薛员外的嫡出千金,薛明秀与薛明汐。
卿卿那日便是被她二人捉弄,划了一只漏船,坠入了河中。
薛明秀一声冷哼,说完话更是眼睛一睨,白了母子二人一眼。那薛明汐紧接着道:“就是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生的那个小贱人也配的上世子,敢妄想世子!想钓金龟婿,攀高枝儿啊,你挺大的年龄,还要脸么?”
那云娘何时想过女儿攀什么高枝,她只想她的心肝宝贝平安就好,此时被两个小姑娘如此辱骂,几度哽咽。
宝儿一听额上青筋暴起,“你们闭嘴!不许骂我娘!”
那姐妹俩瞅了他一眼,皆是一声冷笑。
薛明汐脸色一沉,“你个不知死活的傻东西,还跟本小姐厉害上了!”她说着上前两步,“啪”地一声就给了宝儿一巴掌。
“你……”
宝儿欲要上前,被云娘一把拦下。
但尽管拦了下来,那薛明汐瞧了瞧,一跺脚还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叫道:“你竟要打我!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杂种!”
她在一旁骂着,姐姐薛明秀便开始高呼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