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抱着小兔,坐在屋中,朝着小窗方向张望一眼。适才楚卓回来,她去接他了,本还以为他能就顾大人的事儿和她说点什么,但他非但什么也没说,却是连瞅都没瞅她一眼。
小姑娘又朝着他房门望了望,这时见阿宁走了出来。
阿宁看见了她,笑了笑,而后过来,“世子睡了。”
“唔,这么早。”
楚卓可是常常一折腾她就折腾半宿那种,像这种夜幕刚刚降临就睡了,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
阿宁点头,这时想起那会在蓬客堂,问道:“顾大人找卿卿姑娘,到底所谓何事呀?”
卿卿知道阿宁把她当朋友,是出于关心才问,但此时她也不能什么都与他讲,于是便只道表面的,“就是问我姓什么啊?母亲是谁啊?在何处啊?还问我生辰,好奇怪的对吧。”
阿宁听着点头,“哦,这样啊,是有点奇怪,诶?那卿卿姑娘,你可见顾大人在堂中有何异常了么?”
卿卿摇头,“我太紧张了,却是没注意,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阿宁摸头笑笑,也便转了话题,没再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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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中,楚卓躺下的倒是早,但并没睡着。
转眼夜幕初降,旭晟来了。他没睡也便起了。
少年一袭白衣,月光淡淡,柔柔的,如流水一般。他长身玉立,墨发垂下,修剪着身前的两珠甘蓝玉竹,但听旭晟道:“世子,有消息了。”
那日放了秦荆之后,楚卓画了一张卿卿的画像交于旭晟,叫他找人去东域打探这画中人是谁。旭晟派出了得力可靠的部下,去了那东域,但人没用到东域,画中人便被人给认了出来。
旭晟颇是激动,“世子猜猜,简直不可思议,那卿卿姑娘竟然是像……”
“好了。”
旭晟刚要说出最关键的,却突然被世子拦下,一时间顿时一脸蒙。
“世子?”
楚卓有一搭无一搭,“爱像谁像谁。”
“唔……”
旭晟登时更蒙了,但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听世子问道:“就此事?”
旭晟点头应声。
“那回去睡吧。”
他说着,丢下剪刀,人便转身回了卧房。
旭晟虽蒙,但赶紧领命,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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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卓不用别人告诉他那穆卿卿像谁,他已经知道了。
非但知道了,还猜到了别的,因为他早在认识穆卿卿的第一天里便派人打探了她的全部底细,更是知道她并非穆云娘所出,不过是那穆云娘的养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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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沅芷睁圆眼睛,仔仔细细地听着丫鬟探来的消息,脸上逐渐浮现出满意的笑来。
“所以说,顾刺史不过就是来问她几句话,看看是不是传言中的,他故友的遗孤?”
丫鬟笑道:“对,仅此而已。”
“而问过后便没了下文,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是?”
“是呢,小姐。”
魏沅芷嘴角一动,满脸轻视,“呵……我就说么,她还能和顾刺史攀上什么亲戚不成,做梦吧!她哪有那福气,不过是贱命一条,如蝼蚁一般。”
“是啊,小姐。”
魏沅芷瞟她一眼,“去,打探一下,明日世子出门了,过来告诉我。”
丫鬟会意,满脸兴奋,笑的谄媚。
“是,奴知道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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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卓第二日上午还是去了军营办事,临行前看见了出来相送的卿卿,但也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卿卿暗道:前天晚上他还那般对她,昨早更是粘腻,没够地亲她,好像粘在她身上走不了似的,这转了一天又这般态度,甚至比前些日子更差,倒仿佛像是回到了她装病之前那样了,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混蛋,不过好在,她就要离开他了。
一想起离开他,卿卿攥起了小手,心中极是兴奋,眼下就看娘亲的了!按理说,俩人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吧。
哇!娘买的那批药草也马上就要涨价了,到时候她脱离了楚卓,又能有钱,还有顾刺史的庇护,从此衣食无忧,简直太美了!
卿卿咬住嘴唇,忍不住笑,心情大悦,这时摸着小兔,又想起了那红玉,于是再次去同丫鬟去找了一圈,可惜依旧无果。
卿卿暗自叹息,现下一切,美中不足,就差这块红玉了。
念及此,她便想起了那魏沅芷,心中暗道:那小姐真是太讨厌了!
说曹操,曹操到!卿卿仿佛刚想完,便见月洞门外走来四五个人,为首那人一身艳丽襦裙,满头步摇,打扮的花枝招展,正是那魏沅芷。
卿卿登时心中厌恶不已。那小姐嘴角带笑,一步三摇地走进院中,朝着卿卿而来,阴阳怪气地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来者不善,卿卿岂有不知之理。
小姑娘不睬,转身就要回房,但刚动两步就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那魏沅芷手下那四个丫鬟快步过来,将她围了起来。
“走开!”
卿卿走哪,那几个丫鬟便截在哪。
魏沅芷嘴角一动,慢悠悠地随后过来,“哟,急着走什么?聊一聊啊,是没什么好事儿和本小姐炫耀么?哦,不,有个好事,听说昨日顾刺史见你了,你差点成了顾刺史挚友的遗孤,攀上高枝儿是么?攀上了那可是厉害了,呵……可惜啊,没福的就是没福的,贱命的也就是贱命的,想得美,还挚友遗孤……我看你呀,就应该是个穷的揭不开锅的,被迫流落风尘的小可怜儿,哎呦,真可怜啊,咯咯咯……”
她说着掩嘴笑了起来。身旁的四个丫鬟也都附和着笑。
卿卿攥起小手,眼圈一红。
魏沅芷笑过,白她一眼,仰头不屑道:“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给自己留条后路,自己打自己的脸,可不是不要脸了。和顾刺史攀上亲戚,那可不是你这种小贱婢能想的,昨天是不是突然间乐死了,以为自己要飞了?现下失望了吧,真可怜啊!我告诉你呀,以后,更可怜!”
她说着又笑。她笑,身旁的丫鬟便陪着她笑,时而还附和两句,却是说够了,一脸得意,大摇大摆地带人走了。
卿卿抬手使劲儿擦了下小脸儿,讨厌眼下这人,登时更想快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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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清晨
云娘接到顾祁渊相邀的信,瞬时眼泪儿都来了。
她和女儿成功了,女儿能认了生父,她是真的为孩子高兴。看过信之后,她便回到房中,把昔年那包着卿卿的襁褓拿了出来,看着其上的修竹,那浓浓的南疆湘国绣风,抚摸着它,一遍又一遍。
襁褓中有一个小锦袋,那锦袋中装着一片树叶状的白玉,一看就价值连城,但她昔年就是再走投无路,也没当了它。
因为云娘心中知道,这是女儿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到死也会替孩子保存完整。此时拿出再看一遍,妇人哭着笑着,擦了擦眼泪,将那襁褓叠好放回原处,带上了那锦带中的白玉,等待用时。
当天上午卯时,她便出了门,前去赴约。
宝儿送着母亲,笨拙地叮嘱了几句。云娘摸了摸儿子的头,“别担心。”
而后,妇人便走了。
第46章 波折
宝儿一上午办了母亲交代下来的事儿, 雇车拉回了草药,送到他与母亲临时租下的一处小屋中,整理收拾了快三个多时辰,把东西摆的整整齐齐,小屋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都做完,他瞧了瞧外头的天儿,见已然接近黄昏, 想来母亲也应该回来了。
宝儿心中颇是激动, 暗道:现下真相大白,妹妹的爹爹会去王府接她,妹妹就不用在喝那药了。他,是不是也能常常看到妹妹了。
宝儿为妹妹高兴, 唇边带着淡笑,锁了那小屋的门,而后又四处查视了三四次, 方才放心离开。
他记性不好, 脑子反应的也慢,就连动作都照常人慢许多。唯常常叨念妹妹与他说的话:熟能生巧, 也记得书中所言:勤能补拙。如此照做,他虽慢一些,但基本也不再出错了。
宝儿心中欢畅, 想着回去就能听到母亲的好消息了, 感觉走路都来了劲儿。
时值黄昏, 街上人渐稀少, 他正雀跃地走着,突闻有人唤他。
那声音温和有礼,宝儿循着望去,只见一家酒楼门前,一个白衣公子,面如冠玉,温文尔雅,正朝他笑着,却是那燕王长子,楚辰。
楚辰与身旁友人说了几句话,而后人便朝他过来。
“唔,大公子。”
宝儿也向其迎去,微微一礼。
自从那日,大公子帮妹妹传了一个锦袋给他之后,便常常帮他。他拉货的车也是大公子为他找的。那马夫人极好,照顾他反应的慢,不那么灵巧不说,报酬要的也很少。
宝儿虽然不聪明,一天两天不懂,但久了也便明白了,人家是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
这大公子人实在是太好了。宝儿心中感激他,也不会说什么,但他对自己的好,自己都记着呢。念及此,少年笑的更畅快了,“大公子……还没回去么?”
楚辰温和恭良,极是亲切,抿唇笑道:“正要回府,宝儿也是么?”
宝儿应声点头,但听楚辰关怀道:“近来可一切顺利?”
“顺利,托大公子的福气,真是越来越顺利了。”
楚辰笑,“如此便好,我见你今日红光满面,气色极好,可是还有什么其它喜事?”
宝儿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却有喜事,我,就快见到妹妹了。”
“哦?”楚辰听言更笑了,“怎么?”
“是……嗯……”
宝儿刚想说,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便犹豫着没答。
“无妨。”
楚辰见他面露为难,立时替他圆场,拍拍他的肩膀,朗声笑着,“要见到亲人了,自然是欢喜的。”
“是。”
楚辰接着又笑着与他聊了几句别的,而后看了看天色,说道:“眼下时辰不早,宝儿便早些回去,免得娘亲挂念。”
“多谢大公子,那我这便告辞,与大公子后会有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