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拍拍他,点了头。
*****
别了楚辰,宝儿一路朝着薛府走去,行了两展茶的功夫,眼见着临近那薛府,他便小跑起来,但跑着跑着,但见前边薛府门前不远,两颗柳树之下,正停有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其车旁站立两人。
其一是个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深衣玄发,气度不凡,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另一人是个女子,那人衣着朴实,背影看起来极是熟悉,正是他的母亲云娘。
宝儿刚要呼唤,但见那男人做出邀请之势,随后,母亲便与他上了车……
少年不明所以,赶紧奔至,只见车下侍从向其微笑点头,但却拦下了他,不准其靠近了。
宝儿点头,这便乖乖地退了两步,立在一边等待。
他心中好奇,且不知这人是谁,这时但听车中响起了两人的说话声。
“在下顾祁渊,未下拜帖,唐突而至,还望夫人海涵。”
“大人客气了,却是不知,找我何事?”
“实不相瞒,吾在此已经等候夫人两个时辰有余,一切源于,吾今日去了燕王府,得见令爱,令爱竟与吾昔年一位故人相貌相似至极,故吾心中有几个疑惑,冒昧向夫人询问。”
“竟有如此之事,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冒昧唐突,请问,那女孩儿卿卿可是夫人所出?”
女子笑了一声,“孩子,自然是我所出啊。”
“夫人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这个错不了的。”
车中半天没有声音,却是好久,那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敢问夫人,令爱是何年出生?”
女子语声淡淡,恭敬作答,“小女乃惠钦二年,腊月十二生人。”
男人声音哽咽,且颇急躁,“可孩子自己说是她是惠钦三年生人!”
“大人勿急,妾身不知大人今日来此,问这些究竟为何意,但女儿的确是我所出。至于大人所说的生辰之事,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小女卿卿的的确确是惠钦二年生人,我儿正是惠钦元年降生,女儿出生不久,儿子便大病一场,有算命先生道她生辰克兄,给了破解之法,所以从此,我便一直告诉孩子,她是惠钦三年生人,故而,她才会对大人那般说。”
“……!!”
*****
宝儿目瞪口呆,浑身直颤。
娘今早不是见过顾大人了么?如何此时又来了一个顾大人?
娘以前不是说妹妹并非她所出么?为什么此时又变成了她的亲生骨肉?
娘不是要帮妹妹认亲的么?为什么所有的话都在……
宝儿脑中“嗡嗡”直响,呆愣在那。他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这时突然闻得一声叹息,抬头只见那车门口的侍从神色黯然,摇头叹气。
宝儿心潮澎湃,这时那马车的门被打开,母亲走出,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但对上了,便离开了。
妇人什么也没说,宝儿追过去,“娘?”
少年刚要开口,母亲却攥住了他的手,面露苦楚,缓缓摇头,带着他离去。
身后马蹄得得,车渐渐动了,秋风瑟瑟,卷着满地枯黄的叶子……
****
云娘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些话,也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到的府上,走进的房,只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她该死,她对不住女儿,但又万万不敢与那人对抗!
她哭,宝儿也哭。
虽然不知为何,但他知道妹妹的事儿崩了。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妹妹还能认亲么?”
云娘搂住儿子,哽咽流泪,“宝儿,事情有变……”
****
早上,云娘接到“顾祁渊相邀”的信件之后,便带上那白玉前去赴约,但刚到了地点,猝不及防,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强行拖走。
而后她被人绑起,堵上了嘴,亦是蒙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有无尽的恐惧。
似乎是过了两展茶的功夫。她听到了缓缓的脚步声,随后亦是听到了落座声与拨茶声。
良久,一声轻笑响起,对方缓缓地开了口,“穆云娘?卓婢类文心……好厉害啊,你生了个绝色,呵……”
那人声音阴沉,云娘瑟瑟发抖,口中“呜呜”,但对方不以为意,也没有拿出她口中之物,却是根本不让她说话的意思。
“虽然,你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但那穆卿卿不是你所出,其实,是那文心公主与顾祁渊的孩子,我说的对么?”
对方说着又是笑了,抿了抿茶。
他不需要她回答,也不需要她承认,只是在告诉她。
云娘挣扎,他的声音让她害怕,所说之话就更让她惊恐。
良久,那人又是一声轻笑,这时放下茶杯,起身却是朝她缓缓地走了过来。
云娘感到了对方临近,蓦地一阵剧痛,浑身热汗。
那人“啪”地一下把什么东西丢在了她的身上,而后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掰成了一个“厂”字型,阴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顾祁渊说她是你所出,想办法让他信,只要那顾祁渊知道了他是她爹,我保证你女儿当日香消玉殒!”
“呜,呜,呜,呜……”
云娘使劲儿地摇头,眼泪哗哗流下,那人这时附在她耳边,低沉地道:“我是谁的人,你心知肚明,所以,想赌么?”
他缓缓地说着,云娘也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使劲儿地摇头。
那人很满意,一声轻笑,松开了她。
而后云娘便听到了脚步声,与房门上锁之声。
再之后,度日如年,妇人不知自己是如何捱过来的,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来,将她装入了麻袋中,扛出去,松了绑,丢在了一个僻静的小巷中。
云娘慌乱地起了身,这时只见地上丢着一张手帕和一支发簪。
*****
云娘断断续续地与儿子说着。
宝儿的心仿佛跌到了无底洞,一沉一沉的。
“所以早上的不是顾大人,刚才那位才是顾大人?!那么是谁?是谁这般狠毒?不让妹妹认亲?”
“是楚卓。”
云娘缓缓地吐出这名字,眼泪再度流下,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宝儿脑中“轰”地一声,“楚……卓……”
云娘失声,双眸轻闭,缓缓点头。这时从怀中拿出两样东西,一支发簪和一张手帕。
那发簪正是那日酒楼相见时女儿戴着的,另一个手帕,其上绣着几支翠竹还有一个“卓”字。
宝儿瞧见,登时拿出自己手中的那个。
这帕子竟然与那天妹妹传信儿时给他的这张一模一样。
“娘……这……”
云娘点头。她不知道这是那人特意给她的,还是意外落下的,不过不管怎样,都证明着人是楚卓!
再有那人已经暗示过她自己是楚卓的人,况且女儿认父,唯独对楚卓有些影响。
前几日里,宝儿无意间说漏了嘴,云娘追问下,儿子被迫道出了曾为女儿买避子药之事。可见那楚卓定然是对女儿不好,女儿也没想和他长久。那时相见,女儿要做生意,且下了这样大的本钱,满心满脑的想着赚钱之事时,云娘心中便一直不安,果然……
现下,顾刺史如果认了女儿,女儿的身份可谓一跃升天。有了亲爹的庇护,如果她不愿,便没人能得到她的。
那楚卓色、欲熏心,因此不想放人,做出这样的事儿也并不奇怪。
云娘不敢赌,对方既然说得出“卓婢类文心”,更断的出女儿是文心公主与那顾祁渊的孩子,没准一直在监视着她们。
云娘怕铸成大错,所以为今之际,只能暂时不认了,或许日后还能从长计议。
*****
顾祁渊闭目,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中,内心久久翻腾,难以平息。
惠钦三年六月,西蛮攻占湘国,十月湘国沦陷,十二月大梁战胜,而他与文心便是在那年年初相识,四月分离的,惠钦三年腊月出生,那女孩儿正是他的亲生骨肉!
但妇人一口咬定孩子是她所出,且说她并非惠钦三年生人,而是二年。
顾祁渊鼻息一酸,心狠狠地一沉,一遍又一遍。
侍从瞧着主子,暗自叹息。
这么多年来,他便也只在今日下午看到了主子脸上有笑,看到了他心怀希望的样子,可希望转瞬便破碎了。
那姑娘要真是主子的女儿该多好啊!
转眼到府下车,侍从忙着为主子掀帘。
主子面色深沉,“派人,去她家乡查。”
“唔……大人。”
侍从一愣,但随即也明白,主子还在怀揣希望。
*****
卿卿等了一天,未见任何结果,心中开始发慌,到了顾刺史见她的第二天正午,她从洛姬那收到了一封母亲给她的字条。字条上只有一个字:休。
这无疑是失败之意,卿卿心下一沉,怎么可能,为什么呢?
小姑娘的情绪登时低落下去,她想不到原因。难道是顾大人不愿意认她?亦或是她生父另有其人?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正怀疑着,听闻外头传来丫鬟们齐齐的问候声,却是楚卓回来了。卿卿奔了出去,自那日之后,两天多了,楚卓没理过她,甚至好像都没看过她似的。她琢磨着想接近他,求他让她见她母亲。
因为此事也唯有与母见面,能弄明白了,可楚卓……
卿卿不知道他怎么了,也打怵不敢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