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儿这是怎么了?”
楚卓声音凛然, “我怎么了?你不知晓?”
楚怀远听他不敬,心下又是一惊, 但耐着性子。此时,还不是与他翻脸之时。
“我儿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楚卓嘴角一动, “你便不用再装了,我怎么了你心知肚明,难道你就这般相信我?这般相信你自己?你真的没发觉,现下的王府, 乃至整个幽州,已经都被我包围了?”
“什么?!”
楚怀远使劲儿地一攥手,蓦然间目眦欲裂, 愤怒也惊惧到了极点, 这时还没待说话,只听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护卫呐喊着奔来。
“王爷!启禀王爷,外面……外面被人包围了, 我们的人都被控制住了!”
楚怀远蓦地浑身战栗,比之之前颤抖的更厉害。他狠狠地盯向楚卓。
“你要, 干什么?”
楚卓这时缓缓地起了身, “你说呢?”
楚怀远还是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楚卓出征前, 没有任何异常。父子共谋,一切亦如以前。他临走前的拜见,父子夜话,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楚怀远没在他这看出半丝异常。
男人不解,更惊惧,声音阴沉,但带着颤抖,甚至恍惚间带着几分乞求,“卓儿这是做什么?你我父子情深,为父也已然与你说过多次,王之位,它日必由卓儿继承,卓儿现下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我现下就来告诉你。”
楚卓说着起身,而后一把匕首霍然飞出,转瞬便“噗”地一声刺在楚怀远的胸口上。
鲜血登时染红他的衣服,楚怀远半丝还手的机会也无,更是万万也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曾经对他尊敬虔诚,爱他,为他心甘情愿的卖命,如今竟然杀他。
楚怀远一口鲜血吐出,“来人……”
他嘶哑着声音,朝外大喊,但外头丝毫反应没有,绝望瞬时遍布全身。他浑身颤抖,狠狠地盯着少年,吼道:“你这个心狠手辣,不忠不孝的逆子!”
楚卓立在他身前,看着他顺着墙面滑倒在地,脸色凛然,眼中冰冷。
“心狠手辣?你当年□□我母,囚禁我父,诱我亲手残虐生父,欺我,用我,毁我,给我服毒,让我自生自灭,意欲灭我陆家满门!若说心狠手辣,我甘拜下风,比不过你,今天,就是你还债之时!”
他说着瞥他一眼,但见那楚怀远血红着眼睛,目眦欲裂,仿佛疯了一样的低吼,刚要说话,却蓦然缩在地上抽搐起来,样子极其可怖,又极其痛苦。
“你,刀上有毒……!”
楚卓嘴角一动,“所以放心,我不会给你痛快。”
“你……”
楚怀远抬手指向他,再半分力气也无。
楚卓负手在后,声音冰冷,“而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说着扬起了头,朝向了它方,缓缓地道:“陆皓初和灵均郡主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你想象之事,所以,其实那个孩子就是你楚怀远的亲生骨肉。”
楚怀远蜷缩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睁着,咬牙切齿,“你胡说!你胡说!本王昔年给你这个野种和陆皓初滴血认亲过!”
楚卓扯了扯唇角,一声冷笑。
那日知道真相之后,他将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自是再次去过水牢,见了父亲陆皓初,与其相认,也曾特意问过此事。
陆皓初与灵均郡主从小青梅竹马地长大,俩人深爱彼此,更是早早地便定有婚约,但却从未巫山一度。
加之母妃一直对他很冷淡,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母妃和陆皓初所生。
“那是因为你的缘故,因为你憎恶陆皓初,怀疑灵均,因为你偏执,阴暗,更因为你心狠手辣。你对灵均郡主刚出生的孩子下了毒手,使他毒发,侍女以为他‘死了’ ,情急之下,换了王妃借宿的人家,穆云娘的孩子,就是我。”
“你说什么?”
楚卓一声冷笑,这时转眸淡淡地瞥他。
“不错,你曾在顾府看到过的那个呆愣的少年宝儿,就是你楚怀远的亲生骨肉,他本也不该是那副样子,或是一个不逊于楚辰之人,但,是你,是你亲手把你和你最爱的女人生下的你的亲儿子,给毁了。”
“你胡说!你一派胡言!你……”
楚卓缓缓地击掌三下,这时门外响起应答声,不时,便有人带了一人进来。
那是个女子,个子高挑,相貌平平,却一看就极其干练,正是王妃的贴身侍婢凤锦。那凤锦一见这场面,登时吓得魂都要没了,当即就跪在了楚卓的面前,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出。
楚卓自是早已就将这个女人抓去,逼供了当年的全部事情。
“你说,把那个雨夜你换孩子的全部事情,讲给他听。”
“是。”
凤锦哆嗦着,缓缓说了起来。
“十八年前,王妃产下孩子,刚刚出月不久,一直派出寻找陆都督下落的人正好传来了消息。有人说他在梨村出现过。王妃知道了,立时便去了。但找了很久,所求无果,王妃体弱,忆起昔年的种种,终日以泪洗面,肝肠寸断,人,就要不行了。那夜暴雨,我们借宿了一户人家,但翌日早上离开,奴一抱起小世子,却发现……小世子口边流血,已然没有气息了。小世子一直都是奴照顾的,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之前明明好好的。奴害怕,想王妃若是再受打击怕是真的便活不了了,情急之下,奴,奴便趁着那妇人在园中捡菜,换了孩子。”
楚怀远目瞪口呆,眼睛越来越血红,“胡说八道,不可能!不可能换过,你就是他们的野种!”
楚卓微一抬手,那凤锦被人带了下去。楚怀远疯了一般,不断重复着那话,蜷缩在地上,样子愈发的痛苦。
楚卓冷冷地瞧着他。他一败涂地,也命不久矣,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这血海深仇由他一人抵命,是便宜了他。
楚卓是恨他,恨不得让他满门抵债,但这诺大的王府,终究还有他爱的人,有他想要保护的人。
少年盯着地上颤抖不已楚怀远,看着他慢慢死去,冷漠地别了视线,一手推开门。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风吹起了他的墨发……
但就在这时,楚卓蓦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随之口中一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卿卿手一滑,“哗”地一声,杯子蓦地掉到了地上。
“啊,小姐,没事吧。”
一旁正整理东西的碧儿下了一跳,赶紧过来,但见小姐伤了手!
“小姐!”
碧儿立时抓过卿卿的手看着,给她包扎了起来。
“小姐怎么割的这么深。”
“没事。”卿卿也不知道。她蓦然心慌,极其不安,也不知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躁动声。
卿卿张望一眼,像碧儿问着,“怎么了?”
碧儿应声,立时出去询问。院中丫鬟皆是摇头,“不知道,刚刚有小厮疯子般,急匆匆地往七公子院中奔,然后便是七公子,七公子脸色不大好,仓猝极了。”
卿卿在屋中听着,奔了出来。
“去叫他房中的人来问话。”
“是。”
碧儿听了立时去了。没过多久,顾尧知房中的大丫鬟过来。卿卿忙着询问几句。丫鬟摇头,“回小姐的话,奴婢不知发生了什么,七公子去的极是匆忙。”
问过亦是无果,卿卿便放人回去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迷糊起来。
而第二日一早,一个消息传入顾府。
晴天霹雳,世子中毒身亡。
“……!!”
第85章
卿卿身子一晃, 呼吸一紧,眼睛顿时红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想也没想, 当时就跑了出去, 脑中重复着无数个“不可能”。
一夜之间,王府巨变。
楚卓弑父, 楚卓毒发身亡……
前者卿卿知道。那正是楚卓此番回王府的目的, 但后者!
他中毒不假,但他不可能毒发!
卿卿不信,如何也不信。
她直奔顾府大门,但还没出去, 但见顾尧知回来了。
顾尧知红着眼,一见卿卿就呆立在了那, 心中翻江倒海,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卿卿胸口狂跳, 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盯着他的眼睛,眼圈朦胧, 口中喃喃, 带着乞求一般, “七叔, 告诉我不是那样的,告诉我那是假的!”
顾尧知红了眼, 别过头去, 声音微哽。
“逝者如斯, 卿卿节哀。”
卿卿脑中登时“嗡”地一声,倒退数步,一下子便要瘫倒下去。
“卿卿!”
顾尧知一把扶住了她。少女泣不成声,拼命的摇头,“可这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叔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害他,是不是?!”
她人已经瘫软了下去,若非顾尧知扶住她,却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顾尧知摇头,凄入肝脾。
“不,没人能害他,更没人能伤得了他分毫。昨夜,整个王府,整个幽州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宴席上,他滴水未进,滴米未食,若说有人那时下毒也是不可能之事。他派人接出了水牢中的陆都督,杀了燕王,而后便毒发了。大夫说,他中毒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
顾尧知顿了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竟会这样,我从未想到,他会不是燕王之子,更没想到,燕王表面那般宠爱于他,实际上却一直在利用,加害于他。如今他报了这仇,却也救不了自己,等于和仇者同归于尽了。”
卿卿浑身战栗,颤抖。
“同归于尽……”
她喃喃吐出这四个字,早已泪流满面,头越来越痛,脚下也越来越飘,一个踉跄,下一瞬人便昏了过去。
“卿卿!”
再有意识已是三日之后,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人,那人面如冠玉,一身白衣。卿卿霍然坐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