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她半露的肩膀上是一片青痕。
他头一回落荒而逃。
后来的那一个月里,王慎也曾想过与崔柔交待此事,也曾想过要给周慧一个交待,可是崔柔怀孕了……他和崔柔成婚四年,头一个孩子不足满月便去世了,那是他们期盼了好几年才得来的孩子,他又怎么能在那样要紧时候与人说道这样的丑事?
再后来,他听说周先生一家离开了。
又过了几年,先生和师母回来了,他去见他们的时候,曾听师母说起周慧嫁人了。
至于别得,却不曾多说。
而先生更是因为当年他行出那样的事,与他断了往来。
直到去世,都不曾原谅他。
所以这么多年,王慎才会对周先生一家格外愧疚,他心中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让先生和师母郁郁而死。
没想到……
当年周慧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而眼前这个和她像极了的丫头,便是他……和她的孩子。
王慎不知道怎么了,他只是怔怔得看着林雅,喉间就像是被一只手掐着,发不出声。
“国公爷,您怎么了?”
林雅眼看着王慎,却是关切得问了一声。
王慎耳听着这一声,倒是回过神来,他垂眼看着林雅,却是过了许久才哑声道:“我没事……”等这话说完,他是收回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平声道:“我今日还有事,山间风大,你也早些回去。”
等这话说完,他也不顾人言语,却是径直转身离去。
安泰等人见他动身,自是也忙跟着人的步子一道往外走去。
而林雅眼看着离去的这一行人,却是收敛了原先面上的愁绪,她拧着一双秀眉看着王慎离去的方向……先前看他那副样子,明明是猜出她的身份了,为什么他却头也不回得走了?难道,他根本不打算认她?
不过想起来前母亲的交待,她到底也未说什么。
只是等王慎等人离开此地,待又过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没一会功夫,这偌大的墓地便没有他们的身影了,而高坐在树干上的王珺眼看着父亲和林雅的相继离开,却迟迟不曾说话。
王珺的手紧紧得贴在树干上,虽然心中早已有过猜测,可是真得知道真相,她却还是不愿相信。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前几日才修缮过的指尖划着掌心下的树皮。
萧无珩察觉出她的情绪,先前底下的话,他自是也听全了,大概也能猜出几分王慎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怪不得小丫头会如此紧张,还特地让王祈去姑苏查那些东西,想着查到的那些东西,萧无珩想了想还是不在这个时候和她说了。
两人无声得坐在树干上,谁也不曾说话。
如今日头正好,可他们这处被树荫遮盖着,倒也有些冷。王珺合了合眼,等到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才与人说道:“王爷,我们走。”
萧无珩闻言也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他便抱着人的腰肢落了地。
等站稳后,他便松开了手。
只是王珺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差点摔倒。
萧无珩见此,自是忙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他皱着一双眉,沉声问道:“没事?”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没有说话,她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坚定得推开了萧无珩的搀扶,继续往前走,却是过了一会,她才喃喃道:“我没事……”
她不能有事,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她。
她不能软弱也不能退缩,她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老齐(揽着媳妇的腰肢,附在她的耳边笑道):呐,以后还会以为我是君子吗?
小七(红着脸):呸,是我瞎了眼。
第30章 (二合一)
萧无珩眼看着王珺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山里的日头总是有些虚薄的,他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眼看着那日头打在那人纤弱的身上越发显露出几分单薄的感觉。
有风拂过,那宽大的袖子更是被风拍得轻轻作响。
他知道她是在强撑。
知道了这样的事,又有几个人能够接受?更何况,成国公疼爱妻儿在这长安城中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他们夫妇恩爱,整座长安城的人都羡慕他们琴瑟和鸣,虽然不知当年旧事到底如何,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终归是真相。
成国公在外头的确有个女儿。
而那个女儿,和她的年岁还相差无几。
想到这……
萧无珩望着王珺倔强而又纤弱的身影,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他什么都不曾说,只是迈大了步子朝人走去,没一会功夫,他就追上了王珺的步子……小道清幽,如今并不是祭拜的大日,这西山除了他们也就没什么人了。
两人就这样一步步往外头走去,谁也不曾说话。
只是临来快走出小道的时候,萧无珩看着小道那侧张望着的丫鬟身影,才开了口:“有什么事,就遣人来齐王府说。”
萧无珩没有安慰王珺。
他比谁都清楚,身边这个小丫头看似柔弱,可她的内心却比谁都要强大。
所以——
他只是告诉她,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即便,他同样也很清楚,这个小丫头根本不会来找她……就如今日,倘若不是没了办法,她也不会与他说“齐王殿下,我想请您帮个忙”。
萧无珩说不清楚是好笑还是无奈,只是望向她的眼中却有着从来不曾显露在外人眼前的柔情。
这个小丫头啊,有时候真是倔强得让人怜惜。
王珺先前一直不曾说话,她心下思绪纷乱,自是无话可说,因此纵然察觉到萧无珩跟了上来,她也只是管自己走着。这一路,她能察觉到萧无珩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可她却无心去理会那眼中饱含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听到耳边传来的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不轻不重,被风一吹,好似都没什么痕迹。
可她却听得明明白白。
王珺知道今日这桩事,以萧无珩的聪慧,自是能够猜个透彻。
可他不曾询问,不曾安慰,只是望着她,说道,“有什么事,就遣人来王府说”。
她也不知怎得,就这样停了步子。
而后,她扭头朝身边人看去,小道虽然不算狭窄,可山野之地平日也无人清理,使得两侧都是茂密的草丛,因着这番情况,两人靠得自然也不算远,甚至在那徐徐和风之下,他们的衣袖还牵绊在一起。
王珺的身量在几个姐妹里头也算高的,可在萧无珩的跟前,她却只到人的胸口。
她这样看过去的时候,得仰着头才能看到萧无珩的面容。
在那日头之下——
萧无珩的面容和平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清贵慑人,淡漠清冷,他那双幽深如墨的凤目,明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王珺却好似能够感受到他说这话时的郑重其事。
这个男人从来不说虚话。
他既然说了,便是给了她保证,日后无论她有什么事,都可以寻他。
山间的风较起先前又大了许多,而她仰着头望着萧无珩,红唇一张一合,却是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只是喉间的话还未曾出口,王珺却先收回了目光。无论是为什么,他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至于以后……
她和他,又能有什么以后?
王珺想到这,微微垂下的双眼轻轻一合,等再睁开时,便又恢复成旧日冷清自持的模样。她重新朝他看去,目光平淡,声线如常:“多谢王爷,只是……不必了。”
等这话说完——
王珺是又朝人点了头,才重新迈了步子往前走去。
而萧无珩望着她的身影也未说什么,只是跟着人的步子,一步步往外走去。
……
刚刚走到外头。
连枝便忙迎了上来。
她先前不知道郡主要去做什么,只是听从人的吩咐躲在暗处,眼瞧着二爷和那位林姑娘都走了,却还迟迟不见郡主出来,心下便着了急。原本是想到里头去寻人,只是这西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想寻个人却也不易。
因此,即便心中再是着急,她也只能在外头候着。
这会眼见人终于出来,连枝这颗高悬的心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只是……
眼瞧着郡主脸色苍白,连枝这心下便又是一个咯噔,她一手搀着人的胳膊,一面是压低了嗓音问道:“郡主,您没事?”说话间,她还拧着眉朝萧无珩那处看了一眼,上回围猎,她虽然不曾去,却也从如意口中知晓,是这位齐王殿下救了郡主。
可当日是当日。
这位齐王殿下本来行事就与常人不同,她是怕他欺负了自家主子。
王珺看着连枝面上的神色,自然也知道她这心中在想什么,她伸手拍了拍连枝的手背,示意无事,而后才又扭头朝萧无珩看去,口中是一句:“今日多谢王爷了,只是今日之事——”
她这话还未曾说完,萧无珩便接过了话:“你放心,不会有人知晓的。”
既然他这样说了,王珺便也无话可说。
她也未再多言,只是朝人点了点头,待又谢过人一回,而后才由连枝扶着她朝山下走去。
上了马车。
王珺便靠着那丁香色绣缠枝葡萄纹的靠背坐着,她把手搭在那引枕上头,神色也没了先前在外头时的模样,双目微垂、眼中也是一片淡漠的模样。
连枝瞧着人这幅模样,心下还是有些微怵。
她也不敢多问,只是给人倒了一盏热茶,等把茶盏奉到了王珺跟前的茶案上,便屈膝跪坐在一侧。
王珺接过茶盏却没喝,她只是垂着头看着茶盏中沉浮的茶叶,等到吹了茶沫,闻着那股子茶香,她才开口问道:“先前外头是什么模样?”
外头?
连枝骤然听得这一句,却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