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耳听着这话,却是又看了一眼周慧,见人点了头,才由丫鬟扶着往外头走去。
而后,周慧是又打发了屋中其余的丫鬟出去,才朝李嬷嬷看去,仍是很客气的样子:“不知嬷嬷有什么指教?”
李嬷嬷见人这幅样子,便搁落了手中的茶盏,而后是好整以暇得与人笑道:“指教不敢,只是老太太有几句话要老奴同夫人说……”等这话说完,她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盒子,放到桌子上,跟着才又同人道:“这里有五万两的银票还有城郊一处庄子的地契。“
“老太太怜您抚育小姐有功,特地给您傍身用。”
“日后表小姐进了府中,和您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夫人是想去别处也好,待在庄子里也罢,可这长安城,夫人以后还是别再回来了……”她说到这,声音较起先前也沉了几分:“老奴这话,夫人可听明白了?”
周慧惯来是个能忍的性子。
若不然她也不会走到现在,可耳听着这个婆子的话,她这心下还是起了一团无名火。
她袖下的指尖紧攥着帕子,只是也没过多久,周慧便开了口同人柔声说道:“多谢嬷嬷走这一趟了,劳您回话给老太太,庄子就算了,只要阿雅好,我也就放心了,过几日我便会离开长安。”
李嬷嬷见她应允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而周慧亲自送了她们离开后,等到再回到屋子的时候,看着桌子上摆着得那只盒子,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脾气,把那只盒子狠狠得砸在了地上。
……
正院。
庾老夫人端坐在软榻上,身侧服侍得也只有一个容归。
容归见李嬷嬷打了帘子走了进来,便轻声与人说道:“老夫人,李嬷嬷回来了。”
庾老夫人耳听着这话,也没有睁眼。她只是握着手中的佛珠,继续转着,等到李嬷嬷请了安,才开了口:“怎么样?”
“回您的话,银票和地契都已给了……”
李嬷嬷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把周慧的话同人说了一遭。
庾老夫人听人说完,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声线却仍旧很平静:“让人继续盯着,倘若她真得出了城也就罢了,若是她不肯,或是私下再行出什么事来……”她说到这,便睁开了眼,她也没有看人,只是望着那墙壁上挂着的观音像,淡淡道:“便让人私下处置了她。”
屋子里的两个人,因为这句话,心下皆是一凛,她们很清楚,老夫人说得这“处置”是什么意思。
可她们却什么都不曾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
而此时的齐王府。
萧无珩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后院的一株槐树下擦着剑,耳听着如晦的回话,他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他想起当日在西山上,小丫头虽然挺直着脊背,可眼中却有着化不开得伤怀,想到这,他握着汗巾的手便又收拢了些。
也不知道……
那小丫头如今是副什么样子?
如晦看着他沉眸不语的样子,便又同人说起了另一则消息:“属下私下打听到,秦王殿下给长乐郡主下了帖子,邀她四月十四去别庄游玩。”
萧无珩闻言,容色微顿,却是沉吟了一会才开口:“把这则消息传到宫里去。”
如晦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等反应过来才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齐:我刑满释放了?
桃发:对的,所以你又要干坏事了吗?
老齐(激动得搓起手心心):该去准备准备见媳妇了呢。
小七:???你可能被关久了得了臆想症
第38章 (二更)
平秋阁。
外间日头已逐渐西沉,王珺立在东边的轩窗前,正半抬着脸逗弄着那画眉笼中的一只黑头蜡嘴雀,那雀儿生得灵巧,这会正叽叽喳喳轻轻叫着,倒是给这沉静的屋子也添了些鲜活。
耳听着布帘被人打起,她也未曾转身,只是仍旧轻轻逗弄着笼中雀,口中却是淡淡问了一句:“人来了?”
“回您的话,已住进了莱茵阁……”
连枝一面回着话,一面是恭候在王珺的身后,见人收回了手便忙从一侧的托盘上取过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跟着是又一句:“老太太只打发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过去,瞧着也都是老实本分的。”
王珺闻言,也不曾说话。
她只是握着帕子细细擦了一回手,而后是看着那只蜡嘴雀,淡声道:“提着笼子,我去瞧瞧她。”
连枝耳听着这话,自是也未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见人往外头走去,便忙提着笼子,跟着人一道去。
莱茵阁不在东院也不在正院,却是独自开辟出来的一道院落,那处平日就没什么人去,一路过去自是人烟稀少,好不冷清。
等穿过长廊,又转了一条小道,那莱茵阁才在人前显露出来,想来此地实在是太久没有人居住了,门前竟然还有不少杂草,伴着这逐渐西沉的日头,瞧着竟然有些诡异的阴森。
连枝身为王珺身边的大丫头,这还是她头一回来到这样的地方。倘若今日不是亲自过来了一遭,她也不知道王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一手提着画眉笼,一面是替人扫着那周边的杂草,生怕这些东西绊了人,口中是跟着说道:“看来老太太是真得不喜欢她,若不然也不至于打发到这样的地方来。”
这种地步,别说住人了,只怕就连那些犯事的也都落不到这处来。
庾老夫人这番态度,可以说得上是直接同家中人明说了。
即便这林雅入了府,也掀不起什么水花,让她留在王家,除了她身体里流着王家的血脉,也不过是担心把她打发出去胡乱说道。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没有说话。
她只是如常得走在这被杂草环绕着的小道上,看着眼前的院落被杂草环绕着,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色。
当初她住得冷宫,可比这地方要阴森多了。
那里本来就是关押犯错宫妃的地方,几百年的宫廷,不知断送过多少香魂。
刚去的头一夜,她听着那外头冷风压着树枝,呼啸的风声就像女人的哭声,有时候睡到半夜的时候还会有老鼠循着踪迹爬到她的床上……她就在那样的环境下,过了一个月。
起初的时候,她的心里头还有些盼望。
盼望着她的父亲能来救她,盼望着萧无珏能来看她。
可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她却只得到一个消息,林雅和周慧进了王家,自从母亲死后未再娶的父亲竟迎了那对母女进门,还对外宣布,林雅是她的亲生女儿。再后来,林雅和萧无珏大婚的消息也传到了冷宫。
而她那颗原本还带着希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如今想到这些往事的时候,王珺这颗心已经不会疼了,甚至就连脸上也泛不起什么涟漪了。她就这样平静得望着那座院落,而后继续迈了步子往前走去。
院子里也只有一个洒扫的婆子和两个小丫鬟,眼瞧着她过去自是一惊,等回过神来便匆匆放下了手中的物什,过来请了安。
王珺眼看着她们也未说话,只是朝那块平静的布帘看去,却是过了有一会才开口问道:“她人呢?”
“回您的话,在屋子里歇息……”
说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等王珺看过去便又跟着一句:“那位来了后就不准我们贴身伺候,只把我们打发在外头做些洒扫的活。”这话说完,她是又看了看王珺,恭声问道:“郡主不如先去里头稍坐,奴去喊她出来。”
王珺闻言,虽然不曾说话,倒也点了点头。
……
而此时的东厢房。
林雅坐在那架子床上,眼看着屋子里的布景,心下这股子气却还是难以平复。她怎么也没想到,庾老夫人竟然会如此待她,这哪是人住得地方?别说这屋子里没个体面的东西,就连外头也是阴森森的。
若不知道的,只当她是犯了什么事。
她身边的丫鬟是自小跟着她的,名唤冬盏,这会看人这幅模样,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柔声宽慰道:“您别担心,过会奴便领着人把外头清扫一通。”
林雅闻言却仍是板着一张脸,她袖下的手紧攥着帕子,眼中也是一片阴狠的模样:“都是王七娘,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我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她这道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却是让冬盏唬了一跳。
“我的好小姐,您可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来前夫人特意叮嘱过,让您小心着些……”
冬盏说这话的时候也面露苦色,却是生怕旁人听见,再摘个什么错处过来,如今二爷和老夫人明摆着没把小姐放在心里,若是再由底下的人去撺嗦什么,小姐日后哪里还能落到什么好?
这个道理,林雅自然是明白的。
可她就是忍不住……
只是还不等她再说,外头便有人过来传话:“表小姐,郡主来了,您收拾收拾便出去。”
林雅耳听着这话,脸色却是变了好几回,先前刚刚压下去的脾气也被重新提了上来,虽然早就知道王家这些人没把她当一回事,可就连这些低贱的丫鬟也是如此,她怎么能不气?
冬盏见她这幅模样,恐人胡乱说道,却是忙应了声:“请郡主好坐,我替小姐拾掇一会便出来。”
等到外头应了声——
她才又走上前,握了握林雅的手,跟着一句:“小姐,您还记得夫人与您说的话吗?”
林雅耳听着这话,神色却是一怔。
母亲与她说过,无论怎么样,再苦再难,也都得忍,只有忍下去,她们才能有出路……想到这,她是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起身往外头走去。
等到林雅走到正堂的时候,王珺已经在用茶了,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圆领长袍,底下是一条十二幅月白色的马面裙,就这样垂着眼端坐在主位上,轻轻吹着茶沫,即便听到声响也不曾抬头。
而她身后,那已经有些年岁的菱花轩窗打外头传来几道余晖,正不偏不倚得落在王珺的身上,却是令她越发显露出几分不可说与的风华。
林雅看着她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轻轻咬了唇,就连那握着帕子的手也攥得厉害。
只是想着来前母亲的话,她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提了步子朝人走去,等到离人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才福身朝人行礼,唤人:“长乐郡主。”
以前唤人姐姐,是故意想恶心王珺。
可落得如今这种地步,她哪里还敢在这个时候故意触人眉头。
王珺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说话。
她只是仍旧垂着眼轻轻吹着茶沫,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掀了眼帘朝人看去,口中是一句:“你们都退下。”
这话自然是对几个丫头说的。
连枝并着两个小丫头忙应了声,而冬盏却是担忧得看了林雅一眼,只是等到连枝朝她看来的时候,也忙垂了眼退了下去。
没一会功夫,这屋子里便只剩了王珺和林雅两人。
这也是自打醒来后,她们头一回单独相处。
王珺手里握着茶盏,一双没什么情绪的桃花目微微掀起,正好落在林雅的身上。她就这样望着她,什么话也不曾说,直到时间慢慢游走,直到眼前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才终于收回了目光,把手中的茶盏落在了茶案上。
“你心里是不是很恨我?”
这是,王珺对林雅说得第一句话。
林雅一时却有些不曾听清,她仍是保持着福身的动作,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微抬着怔怔朝人看去。而后,还不等她说话,原先一直端坐着得王珺却起了身,她的仪态和步伐是宫里头最好的礼教嬷嬷都要含笑夸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