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发展迅速,科技日新月异,她爸脱离业务的时间久了,那就会被硬生生地拖废掉啊。
作为技术人才,他爸最重要的就是技术水平。
被淘汰的技术人才,还算得上什么人才?
林母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声音慢悠悠的:“你爸的意思是,大家手上都不宽裕。与其强行让人家拿出钱来,不如先拿点儿什么是什么。”
林鑫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拿来了我们再帮着卖货?”
门口裹着毯子听墙角的林蕊,心情激动:“妈,那厂里头给咱们提成不?”
郑大夫涌到喉咙头的话,又硬生生地压回去。
她火冒三丈,这死丫头,到底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居然听墙角!
林蕊还委屈呢,嘴巴撅得能挂油瓶高:“我刚到门口想要敲门来着,就听到你们说话了。”
她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积极主动地爬上床,钻到她妈怀中撒起娇来:“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让我爸在外头呆久了。”
少女刚才在床上打滚时,一想到父亲长期在外头讨债,就心惊肉跳。
那些厂子拿不出来钱,又要天天面临债主堵门的状况,该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拿下那些讨债的人了。
要么钱财利诱,要么美色相惑,总之,将这些人稳定下来,他们就不愁钢铁厂能有什么大动静。
要是再碰上脑子灵活点儿的,想办法上下活动活动,就算款子欠的再多,他们也能继续从钢铁厂里头进货。
反正只要不是自己的钱,管钱的人都比较大方。
郑大夫瞪了女儿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成天就琢磨这些?你爸白疼你了,叫你这么红口白牙地诋毁。”
林蕊急了起来:“哎哟妈,你没有听过那句话吗?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这下好了,口没遮拦的少女直接挨了亲妈的揍。
郑大夫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女儿的屁股上,狠狠瞪眼:“我叫你胡说八道!”
林蕊哎哟叫唤着,抱住自己姐姐的胳膊:“姐,你看我妈,越来越凶了。我才不是危言耸听呢。”
一味相信人类的道德水平,其实最没有现实意义。
拥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并不影响马丁.路德.金身为牧师也出轨招嫖,外加剽窃学术论文。
所以规章制度才会随着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应运而生。
林蕊目光灼灼地看着母亲:“妈,所以你要转移我爸的注意力,不要让他将目光拘泥局限在讨债上。”
既然江州钢铁厂的债主遍布全国各地,那就意味着林工程师可以趁机收购邮票啊?
哎哟,这一进一出的,他们可是为了全国邮票市场的流通,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郑大夫看着女儿闪闪发亮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鑫急的想要揍妹妹,这死丫头真是胆子贼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林蕊又躲回母亲身后,嗯哼哼唧唧地蹭来蹭去:“那这回你跟爸就听我的吧,厂里头明显没把你们当自己人,你们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讨债有多难,她就不信厂里头的人没有数。
她刚才讲的那些手段,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留在这,等着去对付她爸呢。
现在是工人当家,工人老大哥,手上有硬功夫的才能服众。
不把她爸给搞废了,新上任的总工程师的位置怎么能坐得稳?
杀人未必要硬刀硬枪,软刀子磨人,更心狠手辣。
到时候她爸不仅没办法在厂里的技术岗位上立足,还会成为众人奚落唾弃的对象。
呸,不要脸,拿厂里头的前贪污腐化。
见母亲不吭声,少女又灵机一动:“那大不了咱们挣的钱以后,买厂里头对外销售的那个股票,不也是给厂里做贡献了吗?”
林鑫皱眉:“你说什么怪话?咱家哪儿来的钱买股票?你要别人怎么看爸妈?”
各家的收入有多少人,人心里头都有一本账。
他们家要是一下子拿出大笔钱来,还不知道要被编排成什么样呢。
林蕊眼睛珠子咕噜噜直转,趁机奚落姐姐:“姐,亏你还是个聪明人呢,你就不知道借壳上……打着别人的名义来啊。”
哪里需要她爸妈出面,既然是对社会销售的股票,直接让她干爷爷出头购买不就结了。
江州钢铁厂的人哪个不知道她干爷爷路子野人面广,认识的三教九流多了去。这里头有人一把头掏出好几十万买股票算什么啊。
人家为什么买股票?有钱任性人家高兴,不行吗?
当然,后面还有话,少女咽在喉咙里头没说。
先撺掇她爸妈把钱挣了再讲,至于要不要买钢铁厂的股票,到时候她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要是这资产当中包括钢铁厂土地使用权的话,那还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的,以后江州的地价飙升起来,同样很挣钱。
当年国企改革过程当中,可是催生了一大批富豪。
资本的原始积累,从来都没有多光明磊落。
哎呀呀,要是到时候国企改制卖给私人的话,她要不要考虑让她爸妈接个手呢?
嗯,不行,林工程师跟郑大夫实在太老实了,如此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那可不适合做生意。
买卖人可要时时刻刻将挣钱放在心上。
不过人也是可以锻炼出来的嘛。
比方说现在,他们家林工程师不就知道偷偷当星期天工程师挣外块,郑大夫不也晓得要跟人合作倒卖邮票啦。
嗯,步子可以迈得再大一点,只要善于发现,生活处处都是商机。
十亿人口啊,多么广袤的市场,无数资本家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呢。
林母拍拍她的脑袋,没好气道:“回去睡你的觉,话这么多。”
林蕊哪里肯依。
她跟牛皮糖似的,在妈妈身上扭来扭去,直磨的人头痛无奈点头答应,她才欢欢喜喜地下床去。
临出门前,小姑娘还不忘叮嘱郑大夫:“那要是人家以货抵债拖回来,咱们帮着销售,厂里头可必须得给提成啊。”
起码得有一成回扣,现在大家手上都缺钱,能把东西卖出去挣到钱,那就是王道。
林鑫没好气:“总之你不从厂里咬下块肉来,你就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我这明明是为了厂子的发展出谋划策,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了经济效益,才能吸引广大干部职工积极出谋划策啊。”
少女眼睛珠子骨碌碌的转,使坏揶揄姐姐,“妈,你相看你女婿还满意呀?”
见姐姐扬起胳膊,缺德冒烟的妹妹才刺溜一声,蹿出门去。
林鑫跺脚不依,跟母亲抱怨:“妈,你看蕊蕊啊!”
这丫头坏的,都不知道像谁。
郑大夫叹气:“能像谁呀?还不是像你爸。”
林鑫惊讶,爸爸这是得罪了妈妈呢,为什么妈会这么说?
郑大夫捏捏太阳穴,苦笑道:“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打算的吗?他打算叫人家厂子拿国库券抵债。”
跟江州钢铁厂有业务往来的,大部分都是国营单位。
国营单位的一大通病就是好面子,要荣誉。
国务券的发售在很多地方是被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的,不少地方政府都摊派了指标。
各家单位为了让自家面子好看,甚至不惜强行以摊派的形式强买强卖,是以国企职工手上基本上都积累了不少国库券。
“你爸跟厂里头说了,现在要钱不现实,大家手上都没钱,你就是逼死了人家,人家也拿不出钱来。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人家拿出点儿能拿出来的东西。”
国库券虽然不能当成现金,在市面上流通,但好歹是有价证券,打了折也能卖出去。
十块钱讨不回来,先拿五块钱回家用,总归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林鑫目瞪口呆,半晌才失声道:“妈,你是说……”
郑大夫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说她家小闺女到底随了哪个,那脑袋瓜子。
合着原来还是像爸爸,心里头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郑大夫声音淡淡的:“年后小孙也得上学了吧,咱们又没人手四处跑。由对方厂里头统一出面找职工收集国库券,也省得咱们再下去奔波的时间。”
林鑫死死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江州钢铁厂没收回来的外债有多少来着?
好像超过了一个亿。
不不不,他们没有那么多国库券。
那就先假设,这么多厂子能够收回来一千万的国库券。
即使只过一遍手的话,按照现在的价格一进一出,中间的差价也足足有上百万啊。
郑大夫平平静静的,幽幽叹了口气:“不行就跟蕊蕊说的那样,咱们拿这钱买厂里头发的股票吧,好在每个月还有利息拿。”
厂里不是想让她丈夫好好在外头讨债吗?那他们家绝对全心全意支持厂里的工作。
第175章 初战首告捷(捉虫)
一大家子一直忙到大年三十, 才能坐下来齐齐整整的吃上顿团圆饭。
林建明自不必说, 马不停蹄, 春节前那短短几天的功夫中,他硬是促成了一笔三十万的国库券收账。
然后他按照票面七成价格卖出去,拿了二十来万进厂长办公室。
虽说是杯水车薪, 但到底开了个好头。
开门红总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厂长拍着林建明的肩膀,与他促膝长谈, 殷殷切切地表达了厂领导班子对他的期许。